向敏佳在醫院住了一天，星期天就出院了，她平日裡堅持鍛鍊，身體素質也不錯，又是順產，也不喜歡醫院裡的那股味道，楊學光找到醫院方面打了個招呼，醫生也就同意出院了。
寂靜了幾天的家裡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楊雅芳這丫頭都沒心思讀書了，跟在媽媽鄭秀梅身後看着小侄兒，偶爾伸手去刮一下他的小臉蛋，小傢伙反而朝她咧嘴笑了。
嚴玉珍和許煙柔兩人則在廚房裡忙碌着，樓上許煙柔的家裡還在給向敏佳燉着豬蹄，老一輩的人都說豬蹄和新鮮草魚吃了能發奶，她們老早就找好秘方了，兩個小傢伙長得好，又能吃，得加緊催奶才行。
楊天虹等幾個大男人則在書房裡喝茶聊天，楊天虹最近在研究茶道，頗有點心得，有意在自家人面前露一手。
特意從津市帶回來的紅泥小火爐，一根根的木炭整齊地排在書房的陽臺上，小火爐裡不時躥出來藍色的火苗。
水還沒開，楊天虹有些手癢了，就拿出了棋盤跟向中華兩人對弈起來。
“中華，你們渝市的那個李遠怎麼樣？”
楊天虹一邊擺弄手裡的棋子，一邊頭也不擡地問。
向中華聞言一怔，他跟楊天虹接觸了幾次下來，也就漸漸地去了畏懼之心，也不時地交流一下政見，此刻，聽得楊天虹問起，手裡捏着棋子略微沉思了一會兒：“老楊，李遠市長能力還是有的，不過，在渝市似乎名聲不大好！”
“名聲不大好，怎麼回事？”楊天虹聞言一愣，馬上就是幹部調整了，有消息說李遠可能要接市長的位子，難道是有人開始提前做工作了？
向中華擺弄棋子的手一頓，擡頭看了一眼楊天虹。笑道：“最近這個把月，市井坊間都有傳言，說李遠市長跟市電視臺的臺柱子關係曖昧，據說還有人在酒店裡看到過他們兩人手挽手地走進酒店。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以前這種消息多不多呢？”
楊天虹眉頭一皺，擡起頭看了一眼向中華：“是不是以前就有，最近這個把月纔開始流傳出來？”
向中華思索了片刻，點點頭：“不錯，以前也聽說過李遠的桃色新聞，卻很少有現在這麼多，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這種傳言很多！”
“那就對了！”
楊天虹點點頭。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回頭看了一眼盯着火爐的楊學光：“小光，你說這是不是有人在搞鬼？”
楊學光沒有說話，思索了片刻，擡起頭問：“爸，是不是中央有扶正李遠的意思？”
“我聽你爺爺說起過，西北大開發之後，渝市。川西，長安三個地方將會是重點中的重點，中央對這一塊很重視。靳橫今年已經六十九了，年底就要退下來了，總書記的意思是李遠年紀不大，在抓經濟上也有一手！”
楊學光明白了，這是總書記要讓李遠上了，那麼私下裡在渝市搞小動作的會是誰呢，誰敢不畏懼天威震怒？
“小光，這一次，你在報紙上發表減免農業稅的文章的時候，總書記去拜訪過你爺爺的！”楊天虹拿起棋子開始下棋。他下棋喜歡用馬，第一步就是把馬跳出來。
“總書記可能認爲小光的這篇文章是楊老的意思吧？”向中華呵呵一笑，他下棋趨向於防守，所以，他最先動的就是出像。
“爸，爺爺的意思呢？”楊學光知道。總書記肯定不只是爲了這篇文章去的老爺子的別院，大概是爲了渝市的市長位子去的，既然現在渝市的市長靳橫已經六十九了，按照七上八下的原則，是應該讓靳橫幹完這一屆的，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你爺爺沒有說，他只是讓我看着辦！”
楊天虹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總書記去看望老爺子肯定不會因爲楊學光一篇論文的事情，十有八九還是爲了渝市的政局，換屆雖然在即，畢竟還沒有到時間，總書記已經拿定了主意，他還能怎麼做？
“爸，你這是當局者迷呀！”楊學光嘆息一聲，提起了水壺，水已經燒開了，蒸汽從小孔裡衝出來，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我來，我來，你別糟蹋了我的好茶葉！”楊天虹慌忙放下手裡的棋子，起身接過楊學光手裡的水壺，將頭道茶潑在一個小塑料桶裡。
“爸，現在的格局很明顯，大家都在提前下棋了！”楊學光伸手摸了摸鼻子，站起身來，目光穿過書房的窗戶，看着天際變幻無常的白雲，輕聲道：“爸，爺爺這是讓你也思考一下自己的未來了，這是一個漫天要價的機會！”
楊天虹一愣，彎腰放下手裡的水壺，慢慢地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的香菸點扔給向中華一顆，自己徑直點燃一顆吸了一口，慢慢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楊學光這麼一提醒，楊天虹纔想起來自己的處境，自從上次跟金振華談話之後，他就沒有了這個心思，因爲金振華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楊天虹還年輕，津市還是一個很有潛力，很能幹大事的地方。
這話從金振華這個國家副主.席的嘴裡說出來，既有勉勵，也有允諾的意思，楊天虹也就斷了念想，今天楊學光這麼一提起來，他立時就明白了總書記去探訪老頭子的用意了，楊學光都知道要趁機漫天要價，老頭子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要跟金振華起了衝突？
“小光，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去年我跟金振華副主席見過一面的！”楊天虹有點猶豫不決，楊家雖然看起來實力強橫，不過他心知肚明都是因爲有老頭子在的緣故，一旦老頭子駕鶴西去，楊家的那些人還不知道會不會聽他的話！
所以，金振華這個未來的一把手，一定不能輕易得罪的！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是說過麼，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麼，在能夠漫天要價的時候，我們如果保持了沉默的話，對方還會以爲我們別有用心，反而心裡惴惴不安，我們漫天要價，他們反而心裡會更踏實一些！”
楊學光從嘴上摘下香菸，輕輕一彈，擡頭看了一眼向中華：“岳父，你說呢？”
向中華一直在聆聽楊天虹父子兩的對話，他發現楊學光跟幾年前相比已經是天差地別了，幾年前的楊學光也很聰明，很機靈，政治敏銳性也很高，不過跟今天的楊學光比起來，就好像一個是幼兒園，一個是大學生。
“老楊，小光說得很對，咱們在權力場打滾的人，如果看到機會不抓住的話，那就不是本性了，小心是沒錯，不過過於小心就有點因噎廢食了！”
向中華呵呵一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點點頭：“不錯，不錯，這茶葉很香！”
楊天虹慢慢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楊學光，眼神裡閃過一絲堅毅之色：“小光，那你說咱們提什麼價格的好？”
“爸，蘇省的一把手！”
楊天虹慢慢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楊學光，眼神裡閃過一道亮光，從津市市委副書記到蘇省的省委書記，自己這個兒子可真是獅子大開口。
蘇省是共和國近年來發展得很快的一個省份，也是金振華苦心經營的地盤，現在楊學光藉着總書記的手，大有釘進蘇省的意思！
“小光，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楊天虹大吃一驚，這樣一來，豈不是明目張膽地跟金振華叫板，要好處了？日後，一旦金振華上位楊家豈不是就要遭殃了？
“爸，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打響你名聲的機會！”楊學光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臺前：“爺爺現在已經老去了，總有一天要離開我們，你覺得你現在的聲望能夠把他的人手都接過來麼？”
楊天虹聞言一愣，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楊學光慢慢地轉過身，盯着楊天虹的眼睛：“爸，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而且現在又是極佳的機會，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推出來，打響你的名氣！”
他的聲音微微一頓：“爸，咱們父子兩人分工明確，我走農村路線，事實上我已經走好了，你要做的就是向其他的人證明你的能耐，證明你不再是那個生活在爺爺的庇護下的楊天虹了，你也一樣可以談笑間殺人於無形！”
“官場就是叢林法則最佳的試驗場，只有你變得更強大，你的對手纔會尊崇你，畏懼你，你的朋友纔會堅定地擁護你，甘心爲你驅使！”
楊天虹聞言，臉上漲得通紅，這麼多年來一直生活得規規矩矩，事事都要向老頭子請示，早已經在心裡形成了習慣，今天被楊學光這麼一說，他的心裡也激動起來。
“只怕上面的難度很大！”
楊天虹漸漸地平靜下來，看了一眼楊學光，這個兒子甚至比他這個混了幾十年官場的人更能看得透徹一些。
“爸，難度大不大不要緊，要緊的是這是他們想要的，那就要讓他們去想辦法，也是另外一部分人不想要的，那麼另外這部分人就不能在分蛋糕的時候忘記了我們，我們就是要利用這個告訴其他人，屬於我們楊家的利益，任何人都不能遺忘了，否則的話，後果很嚴重！”
楊學光緩緩搖搖頭，目光閃動：“既然我們可以漫天要價，他們也是可以就地還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