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骨,世間罕見。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世人大多眼孔淺顯,只見皮相,未見骨相。
“宿河,我終究這麼不堪一擊,連傀儡族的少將都戰勝不了~”哀埕自那日戰敗之後便一直重複着一句話,對他來說他想要達到的終究又遙遠了一步。
“司川是傀儡族的最年輕的少將,相傳他在幾百年前的長海之戰後受到了敵軍的伏擊戰死,然而事實卻是他並沒有死,而是被傀儡王冠以戰神稱號,並在他身上施以不老不死的咒術,以便於供他驅使。果不負他所望,這些年來司川卻是爲傀儡一族打贏了許多場戰爭。”宿河對這個傳言裡的人物似乎瞭如指掌。
“呵……活了千年,不老不死,那豈不是如傀儡一般,即是傀儡我又有何懼!”哀埕血液中再次沸騰起來。
對於哀埕的野心,宿河早已經做好了赴湯蹈火的決心,只是他永遠猜不到這個少年爲的是什麼。
“聽風者的《法歷》上記載在遙遠的西方神山上存在一把可以斬斷萬物的長劍——情人劍,請你告訴我,它是否存在?”聽着語氣,明明就是再說你必須告訴我,何況這個人一定會告訴他。
宿河走向前將哀埕的手覆在他的胸前,那有力的跳動聲傳入少年的心間,他卻沒有絲毫的動容,看着這個白衣白髮的男子的雙眼卻沒有絲毫感情存在“告訴我!”他的手猛然用力,噬心的咒術衝擊着他的胸腔,宿河額間的燭火印記牴觸一般發出強烈的光,光滑的額頭皺着成深深地溝壑,眼神苦痛的看着他。
“別忘了,那不死不休的誓言!”哀埕冷冽的眼神發出警告。
“你知道的,就算沒有……那樣的毒誓,……我一樣會幫你……我告訴你關於情人劍的秘密。”宿河他明明是神靈,明明擁有無上的力量,卻選擇不做反抗,畢竟是至情之人吶!
不斷釋放毒咒的蒼白的手終於放開,眼神中的兇光終於散去,一言不發的等待着他所期待的答案。
“不光是聽風者的《法歷》上記載,其餘種族也有記載。曰:位於大陸極西處,有神山名曰三滄山,山脈連綿不盡,綿延數百里,苦寒,少雨,然其山終年冰雪覆蓋,乃曰無人區。山高風急急,多奇珍異獸焉。古往今來,各族人多次造訪不得果,人多離奇失蹤。卻不乏前赴後繼者。歸來之人少有,與人曰:山高可通天,鏈接神靈,高處設有祭臺,月出而歌,聲徐徐,謂之神之樂。祭臺光出九色,兩兩交織,不知色也……語半盞,天亮裹屍,不復見也……這些是關於三滄山的記載,情人劍的記載傳言說只有歷代風神才得以見聞。那些是聽風者的秘聞,具體你需要打開鬼卜給你的《神之書》。”
“《神之書》~”哀埕想起許久未見的那個身穿亞麻色長袍的卜侍,似乎若有所思。他雙手伸出呈掬水狀,不斷升騰的的靈氣密度越來越大,在少年的手心上空衝出一段淡藍色光霧,不多時,在光霧中心慢慢浮現出一本秘策《神之書》表面的細小文字是用聽風者風神才能看得懂的。譯爲:其所言皆秘法,若要通其道,必是吾族人之後,若非,皆受無極之火灼心,非死即傷。且修其法之人多半無所察,此毒多滲透,直至自裁挖心而死。
宿河看到了,這世間文字他皆懂得,不知爲何,所生之年已久,他記不得是何時開始瞭解這字字帶着弒殺的文字,大多時候他寧願自己眼盲,也不遠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個個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如飛蛾撲火般沉入歸墟。
“呵呵呵……”又是一陣開始無心的笑,語氣中卻潦倒的難以自持“我原本以爲只是自己體內的若木花之力,鳥靈的印記,還有形形**的怨毒之力才致使自己變成這般人鬼莫辯的模樣。卻原來是盜取了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收到的懲戒,就算如此又怎樣,世間一切皆是我所有,《神之書》又算得了什麼!”原本的自怨自艾此時已經變成了深切的掠奪。宿河沒有去阻止,便默唸‘一切盡我所能,皆如你所願。’
是事實一切皆不得我所願,我盡失所愛,便是天要亡我,我至死不悔!
強烈的靈氣一頁頁翻開那塵封已久的秘策,多數術法都帶着怨毒,這秘策像是永遠也翻閱不盡,一頁頁不知翻開了多少依然不見他想要的東西。就在他再次加強術法之時翻騰的秘策終於停止,一陣寒風吹過,茫茫沙灘上的潔白的沙礫飄在空中,慢慢聚集爲連綿不斷的山的形狀,龐大的陣勢似乎要將這白沙礫全數聚集,在形成連綿不絕的山川之時寒風的方向終於停留在“山川”最中間位置。深深地山坳裡,看不清是何物被封印在白骨體內。
“白骨哀”宿河驚呼。
繼而厚厚的秘策一聲不響的合上,紅衣的蒼白少年幽幽的啓口“三滄山,白骨哀,情人劍,死生憾!”
《神之書》忽然失去了靈力,無力的落在沙礫中,連綿不絕的白色“山川”瞬間崩塌,哀埕收起靈術,眼神恍惚“去三滄山吧,今晚好好休息。”隨即頭也不回的從這白雪似的沙礫中移步走開。
宿河爲他收起《神之書》,望向這無垠的白沙,這裡是南孚城的東南方向的沙洲,迎着黃昏的海風,白沙閃着晚霞的豔麗色彩。白衣白髮的男子連同着同樣蒼白無力的俊顏露出慘然的微笑,他的全身忽然慢慢散發出鵝黃色的微光,額間的燭火印記極力的剋制着,卻終究掙脫不了心中的疼痛。曾幾何時他對他說出的的信仰有何止一次,他並非不懂,只是如今那少年終究不願意懂了,最後還是自己的執念罷。海風微涼,吹着他掛滿淚痕的臉有些乾裂,緊握的手終於在不自覺間化出的知尋簫自己響了起來“華音辭”他記得他曾經奏出這段曲調。慢慢的那化爲海邊的一盞孤燈,些許休憩,來化解心中的疼,明日依然還是會走向那少年的身邊,至死不渝。
“在下今日有一事相求?”來者便是那日的驗屍官,他的手裡還拿着解剖用的奇怪工具。
“何事。”站在夜空裡晨光熹微宿河便站在早晨的寒氣裡,看着那還未落下的月亮言簡意賅。
“請隨我來。”驗屍官替宿河引路。
明鏡宮。
一看便知這是一間神女住所,裡面的東西陳設卻是仿若隔世,每一件物品都沾滿塵埃,用手輕輕拂去煙塵之後卻嶄新如初。宿河注意到這裡的每一件物品上面都刻了一個字,細細看來是一個“慈”。
“這是……”
“這是我族歷代神女即位之初的梳妝處所,上面的“慈”則是出任神女的名字,代表了權位與職責。”
“閣下請往這邊看。”順着手指的方向,宿河看到一面鏡子,鏡子分兩面一面是再普通不過的梳妝鏡,另一面則可以看到不久前發生的事:鏡面流着血,不對,這是一個身穿紅衣的人。宿河的心在微微發顫,說不出爲何。那婢女死了,而殺她的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那個身穿紅衣的少年。離劍,少年用的是離劍將那婢女的頭顱斬下,被折磨致死的婢女,死時極度羞憤,再加上倒吊的原因,她的全身血液迴流。此時用離劍斬下那頭顱便如一朵盛開的宿薇花一般紅似火。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婢女被**的軀體竟是那**控的畫羽所爲,十指分別被細細的髮絲破開一個洞,連同血管筋骨一起抽出。
宿河幾欲癱坐在地,他將身邊的驗屍官定住,極力掩飾住內心的戰慄念出符咒“今日你所見到的,通通要忘記,否則你的整個族羣都會因你而死!”他從未做過這般事,今日便是與神明爲敵了!
天亮了,一切又歸於平常。
該發生的在人們看不見的縫隙裡發生了,不該發生的終究過於昭然若揭,該入地獄的人又多了一條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