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年3月23,宋君臨和宋正雨叔侄率領着十萬大軍坐鎮陽州,迎戰獨孤等人率領的三十餘萬河套大軍。河套大軍採取圍三缺一的方法,由血殺、獨孤和信刻三人各自帶領一路人馬三面圍攻,血戰兩天,河套付出了三萬多名士兵的代價,終於拿下陽州。宋正東這次並沒有逃走,面對着信刻的進攻,他堅守城頭,最終力戰而亡。
宋凌雲在信刻無堅不摧的攻勢下,不得不退守城樓,爲了不讓自己軍人的聲譽蒙羞,這個老將軍毅然舉火自焚。熊熊火光之中,老人倔強的身影如同山嶽一般的高大。信刻看後,沉默了許久,最終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地的焦黑。
宋正雨,這個益州唯一一個拿得出手的將領也沒有辱沒他軍人的尊嚴,他率領着自己的嫡系部隊一直堅守北門,城破在即的時候,毅然選擇了橫劍自刎。
血殺看着這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將領,默然無語。益州將領之中,要說誰和河套的接觸最多,那麼毫無疑問是宋正雨。從河套起兵定州開始,負責鎮守宋家領地北部的宋正雨便一直和河套磕磕碰碰不斷,雖然多年來總是處於吃虧的局面。不過這個生性小心,領兵謹慎地將領從來沒有讓河套有過大勝的機會。最大的一次勝利,也就是當年宋正雨率軍北出陰平古道,偷襲河西路煌州,結果邊重行早有準備,折損了上萬士兵。不過自此之後,宋正雨用兵更加的謹慎,輕易不挑釁河套。
“朝廷工部尚書,定西王宋正風胞弟,益州六州防禦使,不過如此。”血殺輕聲嘆道。突然間擡起腳來,將宋正雨的腦袋踩得稀爛。
“大帥,這是爲何?”吳雙炙在一邊不解地問道。
血殺搖了搖頭:“主公之前已經下了命令,如果抓到宋正雨,死活不論,送到念天聖京去陪他的兄長。不過不管怎麼說,宋正雨都算得上是一條漢子。而且,宋正雨始終沒有踏上過我們河套本土,他罪不至此。這樣的死法,比之在念天聖京築城,已經是很慶幸了。”
朱石談默然無語,不過最終還是承認血殺說的有道理。
不過,讓河套大軍失望的是,宋君臨居然逃走了,帶走的還有益州宋家積澱了數百年的財物。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在一開始大聲叫喊着誓與陽州共存亡的新任定西王,最後居然會神秘失蹤。而且,他走的時候居然還帶走了宋家的所有財物,很顯然,他的逃走是早有預謀。
不過這也正常,在經歷了菜子壩決戰之後,就算宋君臨對陽州的防禦力量在怎麼信任,也不敢相信陽州就能夠擋住河套大軍的進攻。但是,作爲剛剛繼任幾天的定西王,他註定不能夠不戰而逃,選擇這樣的方式,也是理所當然。只是一想到他居然帶走了宋家儲存百年的所有的財物,血殺和獨孤等人就氣得牙疼。
原本在獨孤等人的設想之中,三人還想着以戰亂爲藉口,將這些東西全部私吞,然後全部堆在給天意修建的宮殿裡面。畢竟宋家積累的財物,除了普通的金銀珠寶,還有不少的奇珍異寶和名家精品,而天意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東西。結果這下好了,居然真的變成了戰亂失蹤。
“他帶着這麼多東西,肯定走不遠!我們可以下令士兵全面搜索,肯定能夠將他揪出來!”信刻憤憤地說道。
獨孤搖了搖頭:“不可能,這裡畢竟是宋家的老巢。宋家盤踞益州數百年,根深蒂固自然無需多言,就算我們將這裡翻一個底朝天,就算我們將陽州之人全部殺盡,恐怕也找不到他。況且,這小子打仗不行,耍滑頭絕對是一把好手。”
血殺沉默了一下,最終說道:“他帶走了這些財物,那麼必然是心有不甘。既然如此,他日後必定會露出狐狸尾巴,我們只要肯等下去,絕對能夠拔出蘿蔔帶出泥。”
信刻想了想,贊同的道:“不錯。宋家在益州路盤踞了這麼久,我們除非將益州九百萬百姓全部斬盡殺絕,否則根本不可能將宋家的勢力連根拔起。只是這樣一來,我們除了復仇,根本沒有其他的意義。我們這次,只可能將宋家表面上的力量全部剷除,不過黑暗中的部分,我們卻無能爲力。”
信刻也知道了駱祥和楚相成的計劃,正如楚相成所想,信刻並沒有反對。
三人又商議了一陣,最終決定信刻和血殺立刻率領着本部騎兵繞過幻海情天前往爲州地區協助奉敬等人殲滅宋家最後一支軍隊,而獨孤則是率領剩下的士兵對益州東部的陽州以及還沒有拿下的巴州渝州實行軍管。當然,另一任務便是將白耳軍團三族之內的所有家人全部押解到念天聖京,這裡面,也包括曾經在益州路風光了三百年的定西王府所有族人。
獨孤本來就在益州宋家呆了十多年,對宋家的事情相當的熟悉,而麾下的周季龍等人對宋家也是恨之入骨,於是在當日宜州山寨的將士的推動下,超過六十萬益州百姓被浩浩蕩蕩的押解到念天聖京。由於規模太大,這個行動整整持續了二十天。
許多年後,後人們在悄悄的談及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是默然搖頭。如果說親自指揮的是人血殺信刻或者河套的其他將領,後人們都不會有非議。不過,獨孤畢竟在益州宋家呆了這麼多年,如此行爲,實在是讓人汗顏。
但是,支持獨孤的人卻堅決反對,他們認爲,獨孤這絕對不是公報私仇,也絕對不是爲了泄憤。因爲在獨帥看來看,凡是勾結異族殺我百姓淫我婦孺的人,不管他有什麼理由,都是罪該萬死。至於連累家人,他們可未曾想過,那些死在他們和異族的勾結下的神州百姓,他們的家人下場又是如何?
不過,沒有人敢公開討論這些事情,因爲在昊天大帝駕崩的時候,明確下詔,關於開國時期爲期數年的大屠殺,都是在當時特殊的情況特殊的背景之下發生的,不管是功過是非,後人可以討論,但是不得就此翻案,違令者誅三族。
於是,在來自塞外的陣陣寒風之中,念天聖京的城牆上,又增加了六十萬具屍骨。以至於數百年後,這些森森白骨依舊在寒風中述說着一個時代的悲愴。
與此同時,爲州之戰還未曾落幕。作爲益州宋家碩果僅存的幾個老將軍之一,宋無柯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不過,他也並非看不清目前的形勢。也許是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這個老將軍在信刻血殺的騎兵到來之前,毅然選擇了突圍。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過最終還是讓他率領着三萬多士兵衝出了爲州,進入了益州周邊那浩瀚無邊的山地之中。
宋家士兵本來就擅長於山地作戰,而偏偏進攻的河套步兵只有磐石軍團穆山的五萬將士,雪傾城和奉敬的部下根本就不適合追擊。無可奈何之下,奉敬等人只好看着這個親自斷後的老人和整支隊伍一起消失在了益州西南部的莽莽羣山之中。
五天後,奉敬等人總算得知了宋無柯和這三萬多士兵的消息。他們在跳出河套的包圍圈後,直接來到大江邊上,恰好宋家水師也在這裡,於是順勢進入了滇南路應州地界。在這裡,他們遇上了正準備北上接管宋家應義二州領地的滇南四族聯軍。兩軍之間本來就有宿怨,聯軍的總指揮沙丹看見對方只是殘兵敗將,也以爲有便宜可撿,於是毫不猶豫的率領聯軍發起了攻擊。
宋無柯勃然大怒,作爲宋家的家老,白耳軍團曾經的副軍團長,這些年來,除了河套,還真沒有人讓他吃過這麼大的虧。而在他看來,滇南四族不過是一羣佔山爲王的土匪強盜,一支不入流的草寇,居然也敢挑釁宋家的威嚴,當真是膽大包天。他麾下的宋家士兵也是怒火沖天。
他們是被河套打敗,並且像是喪家狐狸一樣無處可去。可河套本來就是東大陸最強橫的霸權,便是塞外囂張不可一世的東北三國都屢屢在他們手下損兵折將,因此這並不丟臉。可是鳳凰落水,居然被鳥欺負,這口氣,他們怎麼也咽不下去。
此時的宋家士兵總兵力還高達三萬,而聯軍總兵力不過八萬。於是,就在宋正英不久前剛剛全軍覆沒的磨盤渡口,怒火沖天的宋家水陸士兵近五萬人和得意洋洋的滇南四族聯軍正式開戰。此戰繼續了一天一夜,滇南四族當場戰死者超過一半,不過宋無柯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三萬多步兵僅剩下一萬不到,而且個個帶傷,根本無力擴大戰果。而水師方面雖然沒有什麼損失,不過已經失去了益州路這個根基,一萬多水師已經成爲無根浮萍,除非是淪爲水寇,否則無路可去。
不過這一戰也讓宋無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憑藉滇南兩路的應義二州延續宋家的輝煌。憑着麾下的這點士兵,不要說是對面的河套大軍,便是身後的滇南四族,都能夠將自己殲滅。在經過了痛苦的選擇之後,益州水師水流而下,雖然沒有最終目的,不過總比留在原地等死的好。而面對着糾結了更多的兵力捲土重來的滇南四族聯軍,宋無柯手中兵力有限,而且多是傷兵,根本無法和對方對抗,不得不在聯軍的追擊下狼狽逃命,最開始的時候,河套還能夠隱約得到一點他們的信息,不過一月之後,便在沒有他們的消息,誰也不知道宋無柯究竟去了何處,也不知道他和他麾下的士兵是否已經戰死在滇南路的莽莽羣山之中。他們的故事,最終成爲了一個疑問。
益州路平了,盤亙益州數百年的宋家基本上灰飛煙滅,靖西王府的主要人物,除了神秘消失宋君臨和宋正春叔侄,要麼是戰死沙場,要麼是被拖到了念天聖京築城,反正宋家已經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河套之下的益州路。
“可悲啊,如果不是因爲宋家父子的才疏志大和目光短淺,有天府之國美譽的益州路,怎麼會如此輕易地被我們拿下?”駱祥在接到戰報的時候,長嘆了一口氣道。
昊天微微一笑:“先生,天下沒有攻不破的堡壘,也沒有守不住的缺口。其實戰爭的關鍵,還是在人,在民心。”
“在人我理解,不過要說在民心,我就有些糊塗了。”仙戀塵在一邊插話道。
“你知道爲什麼當日聯軍進攻我們河套的時候,我們河套憑藉着微弱的兵力,最終卻將聯軍拒之於門外的原因嗎?”昊天笑着問道。
仙戀塵想了一下:“首先是我們的將領特別優秀,先不說邊帥,便是春劍賞和司徒列以及李孝江沉舟他們,都是相當出色的戰將。其次就是我們的士兵相當精銳,最後嘛,就是百姓們的支持。”
昊天滿意的一笑,以仙戀塵的智商,能夠分析到這個程度,已經是難能可貴。不過,她也確實說到了重點。但昊天還是笑呵呵地問道:“我們河套真正崛起的時間不過五年,而宋家和李家都有着數百年的歷史,可是爲什麼我們的百姓能夠毫無保留的支持我們,即便是戰死沙場也無所畏懼。可是,秦川和益州的百姓爲什麼不支持他們的領主,即便是在我們屠殺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形成像樣的反抗?”
仙戀塵迷惑了,她本來就不喜歡想這些東西,剛纔之所以能夠回答出來,恐怕還是福至心靈的成分居多。而秋沐的眼睛裡則是冒出了小星星,她也在想這個問題,不過昊天既然提出了,那麼肯定有他的道理,於是順手抓過身邊的一張宣紙,握住手中的毛筆,便準備做記錄。
“其實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我們的統治已經深入了人心,百姓們從內心裡便已經將自己融入了我們河套之中。宋李二家雖然盤踞百年,不過他們對領地的管理僅僅是停留在治理的低級階段,他們向百姓們收稅,他們保護百姓們的安全,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把這些百姓當做是自己人看待,也從來沒有真正給百姓們平等的待遇。在他們看來,這些百姓就僅僅是他們治下的愚民,只需要給他們提供賦稅,提供勞務,創造更多的物資讓他們享受而已。”
“在他們的心中,這些百姓永遠都只能是一個符號,一個能夠給他們錢給他們女人給他們更多的享受的符號。他們很少爲這些百姓做什麼,即便是有所付出,也必定是爲了更多的回報。他們給這些百姓們灌輸的思想,便是服從,無條件的服從,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削減百姓們的反抗心理,讓他們的統治更加的長久。在這種愚民政策之下,百姓們固然知道是誰在統治着自己,知道自己的主公是誰,可是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將這個人當做自己效忠和付出的對象。他們沒有自己的思想,他們只是慣性的服從和盲目的聽命。”
“因此,宋李二家治下的百姓,僅僅是他們政策的順民,而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子民。因爲作爲子民,那麼必然要關心愛護他們,要理解他們的想法,要處理好他們的衣食住行,在享受他們的尊敬的同時,也要履行好自己的義務。我們河套始終是將百姓們同等對待,從來不曾惡意侵犯百姓們的權利。在我們領地之內,百姓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財產,只要是合法的收入,他們必定會受到整個河套的保護。他們很清楚,究竟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多的尊嚴和幸福,所以他們明白,只有將自己和我們河套綁在同一輛馬車之上,他們的未來纔會更加的美好。所以,在外敵入侵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的投入到了我們大軍的陣營之中,甚至自告奮勇配合軍隊聯合作戰。因爲他們明白,要是我們河套戰敗了,他們的一切都會失去,他們將再次經歷619年那樣慘痛的人生遭遇。”
“可是宋李二家的百姓不同。對他們來說,領主的軍隊戰敗了,他們最多就是換一個統治者,他們的日子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他們依舊是納稅,依舊是受着官府和地方惡霸的盤剝,他們依舊是社會的最底層。也許,他們的生活會變得艱難一點,但是,只要能夠活下去,這又有什麼?即便在這些百姓之中,有些人對宋李二家是真正的衷心。可是,這些人都只是少數,他們只是當初在宋李二家統治中受過好處並且更換統治者後不可能在享受到這樣的好處的人。但是,大多數的百姓們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也正因爲如此,我們拿下秦川大部和整個益州路之後,並沒有發生百姓們和他們的老領主一起抗爭我們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