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閣。
繡閣中,帷幔落下。
幔中有一香案,案上擺設一把瑤琴,案邊依靠一隻琵琶。
案前一名女子,輕輕撥了兩下,臻首微點。
這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出頭,正是成熟與美貌並存的最好年紀,俏目閉合間有媚色閃露,端的秀氣。
而女子身後靜靜佇立着一名少女,這少女目不轉睛的望着女子手部動作,直到對方撥弄兩下後,女子纔回首道:“陌兒,琴不分大小輕重,你生的美貌,奏這落花無情最是相宜。”
少女忙不迭點頭,顯得畢恭畢敬,對方乃是風語閣現任頭牌琴妍兒,一手樂器奏得豔動長安,在往年鬥豔中,與那洛陽花魁不過一步之遙。
可以說這獨立於平康里外的風語閣的豔名,大多依仗此女。
可現在又有不同,帷幔時隱時現下,少女面貌驚鴻一瞥,若是這裡還有他人必然剎那癡楞,呼吸不能。
這是一張什麼樣的臉,人說三萬紅妝不敵白骨骷髏,那麼見到少女模樣後,哪還管什麼骷髏不骷髏,只求一朝醉死溫柔鄉,他生再議文武事。
其實終則天一朝,不乏可媲美以往沉魚落雁之人,只能說幾十年後的楊玉環攤上了個好時候,她若生在女主當權的此時,沒有君王可以共度良宵,她的豔名也難以流傳開來。
這也是中華自古以來一個有趣的定義,凡是在史上留下驚人豔名的,無不與政治掛鉤,國亡了,都是女人的錯,又稱紅顏禍水。
唐冠也經常嘲笑這些事蹟,上起妲己,褒姒,又言昭君,玉環,這些女人不過是女人,和國家扯不上多大關係,僅僅是與政治掛鉤,她們一沒幹政,二沒亂權。
唯一登上皇帝寶座的武曌,也不見得就將國家毀的一塌糊塗,當然清末慈禧那個大時代又是另一番話題。
這些話外音暫且落下,帷幔中琴妍兒玉指輕撥,一首妙曲流轉開來,身後少女專心傾聽,妙目盯着她手間動作,目不轉睛。
良久後,音落,琴妍兒起身,見少女還未回神,不由黛眉一皺,開口道:“陌兒,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少女聞言輕輕點頭。
“那你來試試。”
“是。”少女稱是,款款坐下,也學女子一般撩撥起來。
“吱~”
可惜事與願違,雖然模仿的像模像樣,可是撩撥間聲音明顯不對。
琴妍兒不由微微搖頭,伸出手來握住少女小手,二人修長玉指相疊,又是一撥。
“叮~”
一聲清脆響起,少女聞音面現喜色,又是一幅花枝亂顫圖。
琴妍兒見狀莞爾一下,起身道:“罷了,這琴藝不是朝夕能成,我昨日教你的詩詞你可記住了?”
少女聞言也站起身子,說道:“記住了。”
琴妍兒聞言點點頭,轉過身子從一旁櫃中摸索出一幅卷軸,這才又早到少女身前,輕輕打開。
“啐,拿錯了!”琴妍兒剛一打開,立即尷尬一下,輕啐一聲。
少女見狀也望了過去,頓時俏臉漲紅,口不能言。
原來琴妍兒拿的竟是一幅男女交歡的畫卷,圖上姿勢繁多,少女輕瞥一眼,立即低下頭來。
琴妍兒本想合上卷軸,見到少女模樣,笑道:“嬤嬤還沒有教你這些麼?”
少女聞言臉色鮮紅滴水,吶吶道:“沒有。”
如何侍候男人,這是青樓女子必學之道,就連花魁也不例外,只不過真正的頭牌,如何勾人心魄學的比牀上功夫來的多。
坊間頭牌與待進頭牌之間口口相授,這也是一種生存道理,人都有年老色衰之際,豔如琴妍兒若是有朝一日年老色衰,紅顏不再,又無貴人贖身,晚景必然淒涼。
可若是與待進之人搞好關係,他日必然有好處。
這少女正是此間待進頭牌,連琴妍兒一見之下都有些失神,從未想過一個被人販子賣進的落魄倔強少女竟然是此等可人。
那一天,她記得很清楚,是那狀元郎唐去病風光出行之日,這個時任雜役的少女,在院間井旁洗去了臉上塵垢,不難想象這必是她之前自己加上的。
當老鴇轉身回閣時,一眼望到此女,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後一刻老鴇欣喜若狂,煤堆裡撿寶,當真是天上掉餡餅一般。
想到這,琴妍兒剛想開口說話,一小廝匆匆跑進。
撤開嗓子喊道:“娘娘!那狀元郎,唐..唐去病進閣了!”
“什麼?”琴妍兒聞言一驚,擡起頭來。
那邊少女也猛然呆滯,隨即面現大喜神色,琴妍兒卻沒察覺少女怪異,上前說道:“他在哪?”
“就...就在樓下。”
少女聞音下意識的挪動兩下,又馬上止住,琴妍兒聽問這話,點點頭道:“你下去吧。”
唐去病大名鼎鼎,可她終究是頭牌,頭牌就要有頭牌的神秘感,雖然不知道這少年又來此處所爲何事,但只要他不開口,琴妍兒也懶得去見。
更何況她與一人關係莫逆,而這人又與唐冠熟悉。
少女見琴妍兒不爲所動,略有些失望,但還是沉默下來。
那小廝見狀也是一愣,而後才嫣嫣的走了出去。
琴妍兒這纔回首道:“陌兒,把我昨日教你的背給我聽。”
少女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背了起來。
風語閣,樓下。
一輛馬車停靠在院前。
常鷹面帶古怪神情攜着唐冠小七走進閣中。
不知爲何唐冠這一天還真就跟妓院幹上了,像是沒能去成鎖心樓的發泄一般。
本來常鷹準備抓緊帶着兩人打道回府,沒想到路經風語閣,又被唐冠叫停。
唐冠也面帶戲謔神色的進閣,他知道常鷹適才有難言之隱,話沒說完,既然知道了是什麼地方,還是老相識,不來瞧瞧就說不過去了。
小七倒也無所謂,妓院對他來說和酒樓無異。
常鷹面色鐵青,唐冠面帶心血,而小七心不在焉。
三人各有心思,入閣。
剛一走進,便聽到一陣尖銳叫聲。
“哎呦!狀元郎又來了!”
唐冠還未見其人,便腹誹道:“什麼叫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