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陽眼神晦暗極深的盯着白錦繡,問道。
“你沒事吧?”
“沒事。”
白錦繡暗自告訴自己必是要沉住氣,眼前的人並不比孫恪那個傢伙好應付,索性間狠了狠心,說道。
“護國將軍這個小廝可是你的人?”
見白錦繡有問罪的架式,寧雲陽倒是微微的一笑,搭眼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小廝道。
“是我的人,聽憑姑娘發落便是。”
蓮花這時候拿着帕子爲白錦繡掃着裙子上粘着的灰,瑞雪退了半步,垂首站着。
餘媽媽先是收拾了收拾白錦繡頭上的釵環,等到俱都扶正了,又替白錦繡整理着袖口處。
白錦繡瞪着眼睛似是真的惱的樣子,與寧雲陽對視了片刻,冷冷一笑道。
“我若是打死了他呢?”
寧雲陽心知白錦繡是在試探他的虛實,只是這樣無來由的話,反倒顯得白錦繡顯現了些慌張之處,手扶玉帶,寧雲陽極是平靜的說道。
“那便打死了吧。”
白錦繡冷哼了一聲,手搭在蓮花的手上,讓她攙扶着自己。
“叫兩個小廝來,把這個人壓到後院去,等這婚事辦完了以後,看我怎麼扒了他的皮。”
白錦繡這也是虛晃一槍,她早就盤算好了明天的事情,哪裡還有什麼以後。
寧雲陽卻早就看穿了白錦繡的把戲,有一種人即使是怎麼僞裝,眼底裡的良善卻是怎麼也擦不掉的,尤其對他這種從疆場上生生死死過的人,一眼便能看穿,伸手擋住白錦繡的去路,寧雲陽淡聲說道。
“一個小廝壞不了明天的好日子,今天我就在這裡看着白小姐打發了他纔好。”
白錦繡皺眉,心裡罵道,算你狠,她平日裡生了氣也就是餓二頓,或是跪上半天也就罷了,就連板子她從少對下人們動過,所以,現下讓她發了狠的發落眼前的這個才十一二歲的男孩子,反倒真讓白錦繡有騎虎難下了,可是,若她此時開口說是餓兩頓或是在這裡跪上半天,只怕這種小打小鬧的讓寧雲陽會笑掉了牙了,白錦繡心有不甘,躊躇了片刻,才咬着牙狠心說道。
“把他捆了,丟到馬廝裡,直到護國將軍走前,不許給他水米。”
七天的時間,這個小男孩當然是受不住,可是,白錦繡自然是過了這關以後,便會想個法子,反正這是她家的宅子,怎麼着也都有脫身之計。
寧雲陽對白錦繡這點小伎倆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揮手叫過了兩個侍衛,指着地上的小廝說道。
“把他丟過去,聽白大小姐的吩咐,看緊了,任何人不準給他吃食。”
等到侍衛把人拖下去了以後,寧雲陽笑着對白錦繡說道。
“白大小姐,這可就是滿意了?”
白錦繡冷哼一聲,躲過寧雲陽似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的帶着打量和審視的目光,轉爾淡了聲音的說道。
“大將軍果然是紀律嚴明,謝大將軍了。”
白
錦繡知道和這種人打交道,自己根本是得不到半點的好處,若是論起心機和城府來,她自認不是寧雲陽的對手,像是這種危險腹黑的人物,還是早早的躲開纔好。
扶着瑞雪的手,白錦繡略是從寧雲陽的身側繞了過去,走到自己的馬車前,在搭手上車的時候,忽然間出聲問瑞雪道。
“若是他,會是怎麼樣?”
瑞雪似乎是對白錦繡的問題並不驚訝,半點遲疑也沒有,仍舊扶着白錦繡的手,另一隻手搭着轎簾,扶着白錦繡入轎,又低聲的說道。
“這個護國將軍還是少些歷練,和王爺的胸懷城府不堪比較。”
白錦繡上了車,因爲左右並沒有其它的人,白錦繡也像是在想着什麼,就又低聲問了一句。
“我只是問若是同樣的事情呢?”
“若是王爺身邊的小廝,只怕現在早就沒了命了,哪還來得讓夫人一會兒還要費心去想辦法給他送吃食呢。”
“就你機靈。”
白錦繡知道瑞雪看透了,便也心知肚明只怕寧雲陽也早不看透了她這層紙老虎的外皮。
莞爾笑了笑,白錦繡並不是十分的在意,終究骨子裡仍舊是守着衆生平等的觀念,並沒有當這些供她差使的下人真是低人一等的,更何況對一條鮮活的性命,白錦繡縱使是再怎麼氣昏了頭,爲了顏面,也不是拿來任意玩弄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寧雲陽剛吃過了晚飯,便見看守着那個小廝的侍衛過來回他。
“白府剛纔派了兩個粗使的婆子過來,拿皮鞭抽打了一頓,只是見了些血,其它什麼也不礙,打完了以後往他嘴裡塞了些馬糞樣的東西。”
“是嗎?”
寧雲陽輕笑,手端着茶碗,挑着眉問道。
“當真是馬糞?”
“不是,剛剛從他嘴裡挖了半塊出來,我仔細的瞧過了,那是玉米麪裡雜着許多薺菜,用蔬菜汁和了又放了些臭豆腐一併混到了一處做成的。”
寧雲陽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壓着臉上的神色,撂下了手中的茶碗,揮手對侍衛說道。
“由着她吧,你們倆只當不知道便是了,人還是要看着。”
“是。”
等侍衛出去了以後,寧雲陽這才微微的笑開了,雖然和白錦繡也不過匆匆的兩面,但是僅憑這兩面,寧雲陽便知道白錦繡是一個再灑脫不過的性子,全無小女子的半點扭捏之態,竟不知今天在酒宴上才見過的略有些木訥的白方是如何養育出來如此通透的女兒來的。
在來之前寧雲陽也是聽人說起過的,白錦繡是被人休回來的,像是以前在京城的某個富豪之家的妾室,只是,京城裡的豪紳十有七八寧雲陽也是知曉的,卻並沒有什麼太過出衆的人物,實在想不出來,到底是哪家裡的。
想到此處,寧雲陽便是覺得真是委屈了白錦繡了,如她這樣霽月風華,如蘭如玉般的人兒,合該執手相對,暖言溫懷的護着纔不負了白錦繡身上那樣與衆不同的霽月心性。
寧雲陽是未嘗娶妻的,原不過是有門子從小就訂下來的親事,只是女方尚未成年,一直在等着罷了。他房裡現已然有兩房妾室,俱是從小就侍候着他的人,由母親開了臉,雖也算得上溫存,卻並不解語。
此時,獨坐陋室,手持粗茶,寧雲陽心裡忽升出了股念頭,等到回了府以後,跟母親說上一說,他以後的日子想是不會寂寞了。只是,白錦繡現在的身份若是論起來,已然是算是他的外甥女了,這重身份卻讓寧雲海的劍眉上又添了一點莞爾一過的笑容。
白錦繡心裡現在卻是轉着另外的一個念頭,那就是景王孫恪到底是在哪兒裡,在做什麼。
白錦繡從安置了寧蓁蓁的院子纔出來,還沒進自己的府裡,錢管家就已經等在了角門的門口,告訴了一個讓白錦繡萬分緊張的消息。
“家裡來了人,不肯透名字,只說自己是管事的,要見錦繡夫人。”
白錦繡沒回自己的園子,挑了二進的一個堂屋,纔剛坐穩,便讓錢管家把人帶了進來。
還沒等人走近了,白錦繡就已經看清楚了來人。
握着袖口的刺繡,白錦繡把心已經提到了嗓子尖上。
那個穿着粗綢直綴的中年男人進了屋子以後,先是擡眼看了看上面正襟危坐着的白錦繡,才從容的跪到了地上,磕了一個頭後,說道。
“見過錦繡夫人。”
白錦繡身上已經出了冷汗,細密的汗珠像是已經掛在了臉上,沉着氣壓住了心裡的驚慌,白錦繡這纔開口問道。
“你怎麼來了?”
那人並不擡頭,直着腰板見白錦繡沒讓他起身,便仍舊跪在地上,回道。
“是王爺遣我來接錦繡夫人回王府。外面車馬已經備好了,不知夫人何時啓程?”
白錦繡心裡早已經猜到,這時候卻半點神色慌張也不露,冷笑了聲,道。
“前些日子我和王爺都已經說開了,怎麼,難道他後悔了?”
“奴才不知道王爺與夫人的箇中原由,王爺只是差了奴才帶了四個婆子,四個丫環兼着二十個護衛來接夫人,另外,王爺還有一封手書讓奴才交與夫人。”
“給我吧。”
白錦繡剛纔留了個心眼,只留下了瑞雪,瑞雪以爲白錦繡還在使着性子,便也沒真當回事,走上前接過劉管事捧出來的書信,遞到白錦繡的手裡。
白錦繡抽出紙箋,也不過是一頁,上面寥寥幾筆,不過是告訴她,他已經稟過皇上,皇上說她並無大錯,餘下來便是讓白錦繡隨着管事回王府。
總共數下來不過二十幾個字,連個名字都不具,白錦繡拿着這張紙,氣得頭疼。這個男人的霸道和蠻不講理,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地長的,莫說是兒女情長的話,通篇裡的措辭真真的是能比得上他平日寫出來的官文--竟是一點人氣都沒有了的地步。
收起信紙,白錦繡知道和這種人怎麼講都是沒用的,只有一招拖延,所以就少不得假意的對劉管事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