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媛媛歪着頭，先仔細打量了孫採梅一下，方正了顏色，開口問道，“小梅爲何會想入宮去替皇上看病呢？若是打算替仁和堂造些聲勢，我跟師兄都可以幫你。要知道伴君如伴虎，遑論替老虎拔牙了。”
“不是這樣，我並不是爲了名聲或者金銀，纔想要入宮……”孫採梅見葉媛媛誤會自己，有些着急，便把之前已經跟宇文昊他們說過的故事再講述了一遍給葉媛媛聽。
原來她得知皇上的疾病，症狀與當初她爺爺的惡疾極爲相似，這些年她一直在翻查醫書甚至古籍，也遍尋過不少民間神醫討教，對這病症已經有了自己的心得。
她想試一試親手醫治此病，也算是慰藉爺爺在天之靈。
“當年爺爺其實對自己的病也有一些認知，但醫者不自醫，有些事他自己反而沒辦法做，這也是後來整理爺爺遺物，我在他的一本筆記中發現端倪。”孫採梅憶起自己唯一的親人，雙眼不禁有些溼潤。
當她第一次看到皇榜，瞭解到皇上病情，就聯想到自己爺爺。若時光流轉，她定不會讓爺爺那般飽受病魔折磨，遺憾離世。而這皇榜中要招的名醫，需要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員舉薦才能得到入宮的機會。
孫採梅纔想到了找宇文昊，故才找了公孫絕商量。
情況從急，宇文昊剛一回京，公孫絕便帶了她親自過府來與他們商量。
關於昭德帝的病情，葉媛媛曾也聽說一二，據說起初是昏厥，伴隨着頭疼症，在太醫會診之後，治療了一段時間，但病情並未減輕，還呈加劇的狀態。
後有宮人不小心看見昭德帝獨自一人時對着無人處說話，神情戚然，便傳出乾清宮鬧鬼的說法。不少人說是三皇子的鬼魂回來了，加上零星傳出的一些昭德帝自語的內容，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合宮都知曉了這種傳言。
連帶着，柳妃都乾脆不怎麼到乾清宮裡來侍疾了。她也怕了，索性藉着自己事忙，便把侍疾的差事都交給程妃，跟位階低一些的嬪妃們。
雖在李公公的治下，把這流言算是努力給壓了下來，但又鬧出葉瀾瀾的事，宮裡接到消息的時候，便有人盛傳說是三皇子將他的王妃也一併帶到陰曹地府去了。
葉瀾瀾的這事兒，宇文謙自作主張地先不告訴昭德帝，但這前前後後的消息，還是讓宮裡的暗樁給遞了出來。
雖然葉媛媛不懂醫術，但以她現代人的觀念來看，這昭德帝很有可能是生了腦瘤，所以纔會有嚴重的頭疼，而且引發了幻覺幻聽，甚至是昏厥的情況。
若是放在葉媛媛的時代，送去醫院，開刀做手術，這個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最先進的技術之下，也要承擔一定的風險，而在現下，就算孫採梅醫術卓越，也很有可能藥石無靈。
如今昭德帝的病確實嚴重，他清醒時經常疑神疑鬼，而且極易怒，若是頭疼發作，便更甚，動不動就把伺候的宮人推出去斬首。若是孫採梅醫治有效，那還好說，若是無效，極有可能因此送了性命。
葉媛媛趁着孫採梅講述自己想要入宮的緣由時，跟公孫絕交換了眼神。
她立刻明白了師兄的想法，與自己一致，若真是爲了彌補爺爺的遺憾，這天下之大，找到同樣病症的病人能有多難，找到一個普通病人又有多難？何必要選那九五之尊，動不動就要人掉腦袋的那一位呢？
到底是捨命救人，還是保命救人，這個選擇再簡單不過了。
“王爺怎麼看呢？”葉媛媛還是把話語權交給了宇文昊。
畢竟宇文昊是這王府的主人，也是孫採梅求助的對象，若由他來拒絕，孫採梅應當死了這條心吧。
可惜宇文昊似乎沒有從葉媛媛的熱切眼神中看出一些暗示，只是對着孫採梅說道，“若是入宮，倒不是難事，但替我父皇看診，能醫好的把握，你有幾成？”
葉媛媛聽了前半句，忍不住要呲牙，聽了後半句，又忍不住要暗暗誇讚自己夫君還曉得以退爲進，讓孫採梅知難而退。
孫採梅低下頭，微微沉吟了片刻，才答道，“此時未見到病人，未經望聞問切，我只有三成把握。”她也倒算老實了，見宇文昊臉色微微暗了暗，她才補充道，“若診斷之後，與我所想一致，我便能有七成把握。”
宇文昊嘆了口氣，道，“你是替當今天子診病，就算是七八成，也是不夠的。本王不是不想幫你，只不過方纔王妃也說了，伴君如伴虎，你入宮替皇上看病，當真是如虎口拔牙一般，抑或更加危險。”
葉媛媛在邊上跟着點頭，“小梅，天下之大，說不定你還會遇到與你爺爺病症相同的普通病人，不是什麼皇上，不是什麼權貴，萬一有閃失，不會掉腦袋的……”
“你們還是信不過我的醫術。”孫採梅神情落寞，不無失望地說道。
葉媛媛啞口失言了。
她不由得在心底問自己，難道當真是自己對孫採梅沒有信心？
“公孫先生，麻煩你帶孫姑娘去花廳用茶，此事容我跟王妃商量商量。”宇文昊突然開口，對着公孫絕說道。公孫絕看了一眼葉媛媛，便轉頭邀孫採梅一同退出去了。
等他們出去之後，宇文昊才問葉媛媛的意見，“你覺得孫姑娘的醫術到底如何？”
“反正當初我師兄是差點沒命，都被她救活的，我想她應該是很有天賦的。可是入宮畢竟是大事，而且若是由你舉薦的話，也會跟你有所牽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葉媛媛表情認真地說道。
宇文昊這才笑出來，“原來你是在擔心連累我。”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醫術雖然不錯，但畢竟年輕，入世尚淺，我擔心她入宮之後應付不來，被人利用或者出個什麼意外，反倒壞事。”葉媛媛皺起了眉頭。
這是她的一個習慣，凡事都先從最壞的角度考慮，以此來衡量行動結果是否在自己的承受範圍之內。
而這件事，若是失敗，她覺得自己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