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這排房屋大約六七間。連在一起,都是木格窗,窗上貼着手工的侍女圖剪紙,也有幾扇貼着花鳥蟲魚的。房前廊檐下是青石板砌成的花圃,花圃裡種着各種草,在日光下兀自閃着光澤。
容丈夫走上前,輕叩銅門環,發出清脆的聲音。隨後,聽見“吱呀”一聲,中間那門輕輕開一條縫,一個長得頗爲秀氣的小丫頭,青色衫子,梳着雙環髻,從門裡探出腦袋,見到趙錦繡站在廊檐前,很不客氣地呵斥容丈夫:“你也太放肆了,不經過主人就隨意帶人來這裡。”
容丈夫略一躬身,拱手對那小丫鬟很客氣地說:“這是殿下的王妃,不會謀害殿下。”
那小丫頭先前藏在門背後的身子整個露出來,一下子將門拉開,橫豎裡瞧了瞧趙錦繡。很不客氣地問:“你就是那個讓我師兄受傷的女人?”
趙錦繡沒有答話,只是打量這丫頭,她看起來十三四歲,眉清目秀,神色咄咄逼人,身高雖只及自己的肩,但那目光卻絕對是從上而下的輕蔑俯視。
方纔一心疑心這是聊齋片段的趙錦繡,在確信這只是由於某種玄妙的機關術所造出的一個隱蔽之所後,早就沒有先前的那一絲恐懼。
趙錦繡暗想:這丫頭說的師兄顯然是桑駿。以前聽桑駿說過,他的師傅是因爲報白芷救他夫人";之恩,所以留下信件,桑駿就是拿着這信件去找他,練就了功夫,也學會了兵法,更學習瞭如何揣度人心。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麼,桑駿的師傅也定然是人中龍鳳,再不濟也是隱遁的高人。嗯,比如像武俠小說裡的楊過與小龍女。
不過,眼前的丫頭如果是桑駿師傅的女兒,就這份禮貌與氣度就比人家楊過與小龍女的孩子們差太多了。
由於女孩的出言不禮貌。所以,即使她可能是這裡的主人,趙錦繡也不放她在眼裡,目光直接躍過她的頭頂,瞧着容丈夫問:“請問容丈夫,殿下在何處?”
容丈夫看看那青衣小丫頭,有些爲難地說:“王妃,您請等一下。這地方不能亂闖。”
那小丫頭見趙錦繡無視自己的存在,一跺腳,大聲喊道:“你聾了嗎?我在問你話。”
趙錦繡也不予理會,徑直繞過她,走到那花圃旁,那花圃裡種的草,有好幾種是中藥,趙錦繡在山裡爬大的,自然認識。
仔細站在那花圃前看,忽然聽得背後風聲,趙錦繡一矮身躲開,閃身在一旁,那女孩竟是掄起一根木棍橫掃過來,勢大力沉,趙錦繡躲得夠快,還是被那棒子掃過小腿,雖沒有直接打在腿上,卻也是火辣辣疼得鑽心。
齜牙咧嘴蹲身下去,那女孩冷冷哼一聲,在一旁開心地笑:“你這種不懂禮貌的女人,也配我師兄喜歡?這棒子教訓你。要懂得尊重人。”
容丈夫在一旁,立馬喊:“雲霓姑娘,這是王妃,萬萬不可——”
那女娃眉毛一挑,厲聲喝道:“這雲中居何時輪到你說話了?就算是我師兄,也不敢教訓我。你算什麼東西?”
那雲霓一說着,手中的棒子往容丈夫敲去。趙錦繡捂着小腿跳到一旁,卻看着容丈夫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就任由那棒子結結實實地敲在背上。
趙錦繡都被敲得身子一顫,心想: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任性惡毒的丫頭。小時候,見過也見過嘴糟欠扁的,幾個小夥伴定會將之教訓得服服帖帖。
“容丈夫——”趙錦繡頗爲擔心地看着神色肅穆的容丈夫。
那容丈夫很機械地轉過頭,看着趙錦繡,艱難地迸出兩個字:“沒事。”
分明是受傷的模樣,還撐着沒事。看他毫不躲避,想必這捱打也不是第一次。
“哼,方纔你敢躲避,就休想活着出雲中居。”那小女孩傲慢地說,將那棒子一揚,朝着趙錦繡打來。
趙錦繡本來在一旁檢查自己的腿傷,又不好撩開來看到底傷成什麼樣,只看到小腿上滲出的血將白褲染紅。流那麼多血,定是打得皮開肉綻,心裡憋着一肚子的火。
她趙錦繡又不是任人欺負的善類。小時候,她雖然沉靜,在大人面前極其乖巧,卻並不代表在受欺負時不反抗。相反,周遭的人欺負她。她一定會打回來,打起架來,像是個亡命徒。因此,周圍的小夥伴都極其怕她。
這會兒,小丫頭不依不饒。趙錦繡一下子顧不得腿部疼痛,一臉陰鷙看着雲霓出手。
這女孩出手本身就比較慢,趙錦繡又看得清楚每個人的招式。所以,快速閃避開,然後也顧不得對方是不是高手,朝着她正面一跑,在快要接近她時,一手呈斬刀斜着向雲霓的手斬下去。雲霓見狀,慌忙收她的棒,卻不料趙錦繡並不是要打她的胳膊,而是虛晃一招繞到她背後,在她轉身出招的剎那,從背後抓住她的脖頸。
換作普通人,怕早已投鼠忌器,這雲霓卻不一樣,手中的棒子一點都沒減速,反而是變了方向,朝着趙錦繡敲過來。
好傢伙,果然夠毒辣。趙錦繡此刻要麼放開她躲避。要麼就與她對壘。一般情況下,趙錦繡會選擇放開她躲避,因爲桑駿那變態的功夫那麼高,他師妹應該也不低。
可這會兒趙錦繡很不甘心,所以,選擇與她對壘。這一瞬間,趙錦繡抓着雲霓脖頸的手果斷斬在她拿棒的手臂上。
棒子偏了些,力道也小了,繼而渾然落地。雲霓竟是一愣,然後惡聲惡氣地喊道:“放開我,不然我將你碎屍萬段。丟出去喂狗。”
趙錦繡抓着她的脖頸,絲毫沒有放她的意思,只是平靜地說:“隨意出手傷人,我就算了,你得向容丈夫道歉。”
“呸,向他道歉,不過就是我師兄養的一條狗罷了,巴巴地想要那本醫書秘籍而已。”雲霓說着,還斜睨了一眼容丈夫。
饒是平素裡神色極其幽深的容丈夫也是變了臉色,一臉的尷尬與頹唐,羞愧難當的模樣,不由得垂下頭。
趙錦繡十分憤怒,語氣卻越發平靜地說:“道歉。”
雲霓卻是狠瞪着趙錦繡,也是挑着眉毛,平靜地說:“放開。”
“道歉,別讓我再說一次。”趙錦繡耐着性子。
“呸,你算什麼東西。”雲霓輕蔑地說。
容丈夫在一旁,低喊:“王妃,雲霓姑娘沒有錯,她平時是一個很溫婉的女孩。”
呸,爲這人出頭,還拆老孃的臺。趙錦繡斜睨他一眼,容丈夫也覺得自己不厚道,立馬垂頭在一旁。
“放開本姑娘,否則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雲霓兇相畢露,滿臉的恨意。
趙錦繡這會兒倒是平靜地瞧着她,問:“你爲何這麼恨我?”
雲霓一愣,沒好氣地說:“你這人沒禮貌,十分討厭。”
趙錦繡倒是覺得很好笑,明明是她沒禮貌在先,一見自己就討厭,如今卻倒是指責她趙錦繡了。
“你說反了吧?少字”趙錦繡輕描淡寫地說。
雲霓臉色一沉,又是先前的兇狠,道:“放開,你這個醜八怪,狐狸精。”
“多謝你讚賞。本王妃沒空陪你瘋,我問你殿下在何處?”趙錦繡認爲這丫頭是喜歡桑駿,因桑駿對自己太好,所以這丫頭便恨上自己了。小丫頭的愛情失落,趙錦繡可以理解,所以也便原諒她之前的無禮,語氣緩和不少。
“爲什麼要告訴你?”雲霓撇着嘴。
趙錦繡也懶得理會,準備自己去找,於是警告道:“我放開你,你好自爲之,不可再犯。”
趙錦繡深諳這類人的心理,這個年紀不懂進退與分寸,看樣子又是被寵壞的,自然不會甘心方纔被抓住。一邊提着裙子往屋子裡走,一邊留心着雲霓的舉動。果然,趙錦繡才走兩步,那雲霓一躍而起,一手抓來,甚爲凌厲,全是殺招。
小小年紀,真是狠毒。趙錦繡心裡也是一陣火。
容丈夫在一旁大喊:“雲霓姑娘,不可。”隨即,容丈夫也是閃身上前,卻是遲了一步。
因爲趙錦繡先出招了。
之前,看着那丫頭出招,狠毒無比,心裡一陣火,一心想教訓她,於是往旁邊的柱子一躲。一躍過花臺,抓起雲霓適才掉在地上的棍子,“唰”地輕輕一擡,擋住她的第二抓。
雲霓一愣,撒出一把粉末。趙錦繡經常幹撒草木灰的勾當,對於這舉動異常敏感,早就將這舉動看在眼裡。
這粉末撒過來,趙錦繡一擡袖掩面,另一隻手持的棒子一挑,打在她手上、屁股上,小腿上。爾後一下子上前,鎖住她的喉嚨,掄起就是一巴掌扇在雲霓臉上,然後說:“這一巴掌,打的是你無禮。”
“你這個賤人。你敢打我。”雲霓狠狠一啐,一口唾沫吐過來。
趙錦繡一閃身躲開,又是一巴掌扇過去,道:“這打的是你不尊老。”
接着還沒等雲霓說話,又扇了一巴掌,說:“這打的是你不知進退。”
“你這個賤人,我一定會讓你不得好死。”雲霓滿臉眼淚漣漣,狠毒的語氣全部轉爲哭腔。
趙錦繡一愣,卻還是打出最後一巴掌。這最後一巴掌,很清脆,也是最大的一巴掌,打得雲霓停住哭泣,愣在那裡。
“這巴掌是讓你記住,人不要那麼狠毒。”趙錦繡說完,施施然放開雲霓,搓搓自己的手。還沒轉身,聽得身後響起一個輕柔的女子聲音:“多謝姑娘對雲霓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