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 三 章

1

早上,李遠去范蠡府上,中午時分纔回家,僕人已經把菜全煮好,一一端上桌子,自從三位鐵匠來了之後,李遠都和他們一起吃飯,李遠叫僕人拿出好酒來招待客人,歐冶子推辭說傷未痊癒,不宜飲酒。

其它三個鐵匠見歐冶子不喝,他們不敢喝,李遠說:“歐冶師傅可以不喝,你們三位師傅定是要喝的,上將軍已經測了日子,說夏至這天是黃道吉日,最宜出行,我們定於夏至那天起程,現在離夏至還有五天,這五天你們在我府上放開肚子喝酒,不必顧忌,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若到了湛盧山,可能沒有酒喝,即便有酒,也未必有我家的酒好,喝吧。”說罷,把三個鐵匠的碗拿到面前,爲他們倒滿,然後遞給他們,李遠也倒了一碗,大聲說道:“來,喝酒!”他猛吸一口,把碗中的酒喝得只剩下一半,鐵匠們看李遠如此豪爽,端起碗把酒喝下一半。

李遠說:“上將軍交給我幾錠銀子,按每人一錠分下去,你們上街買一些想買的東西,這一去可能三年五載纔會回到都城。”

“李將軍,湛盧山下有集市嗎?”

“聽說湛盧山下的松溪裡有小集市,但豈能與都城的集市相提並論?”

“我們沒什麼要買的,松溪裡有日常生活用品賣就行了。”池新說。

“反正你們在我家住着也無聊,不如上街逛逛,有可心的東西便買些回來,沒有就當看風景吧,都城的美女可是天下出名的,像我國的西施和鄭旦……哈哈哈……”也許由於酒精的作用,李遠笑得比平常大聲幾倍。

鐵匠們感謝李遠將軍考慮得周詳,每人都向李遠敬酒,李遠既有酒膽又有酒量,他豈能不喝他們的敬酒?於是連喝了四大碗,慢慢地,他臉頰如彩霞般緋紅,心跳加速了,他愈發豪情滿懷,又給每個鐵匠各敬了一碗酒,於是,在酒酣耳熱之下,他們開始稱兄道弟,鐵匠們更覺李遠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李遠在軍中也經常和士兵們這樣喝酒,讓士兵們的心緊緊和他貼在一起。

他們喝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都已七八分醉了。午飯結束後,李遠對歐冶子說:“上將軍有諭,請歐冶師傅回家,看看師孃,夏至頭天回到這裡便可。”

歐冶子早已歸心似箭,以爲李遠醉酒失言:“此話當真?”

“軍無戲言,否則軍法處置,別以我喝醉了,我沒有醉,我清醒得很呢。”李遠揮揮手,一搖一晃地向寢室走去。

歐冶子立即走出李遠家,剛走幾步,忽然聽見李遠在身後大聲說道:“歐冶師傅,暫且留步,我派陳利和江絕陪你去,我不能讓你這個國寶出任何差錯。”

李遠叫侍衛去范蠡家,把陳利和江絕叫來,三人騎着馬兒,向歐冶子家走去。

歐冶子家門緊閉,歐冶子下馬叫門,家奴柴大爺正好在院子裡除草,他聽見主人的叫聲,放下手中的鏈鏟來開門,看見歐冶子騎着馬兒回家,身後的兩人也騎馬,知道他們來頭不小,恭恭敬敬把他們的馬兒牽進院子裡。

朱儁聽見院子裡的響動聲,出來觀看,見歐冶子回來,欣喜萬分,笑容如花綻放,疾步走上前來,拉住歐冶子袖子說:“夫君怎麼回家了,也不捎個口信回來,好讓我們去接你。”

“一言難盡,回頭再說。這兩位是李遠將軍手下的侍衛,快請客人到中堂喝茶。”看到朱儁的臉色比以前好多了,歐冶子十分欣慰。

“兩位軍爺好!”朱儁側着身子向他倆行禮。

“師孃好!”

“請兩位軍爺到屋裡歇息。”

他們來到屋裡落座,黃鳳潔給他們倒茶,歐冶子對黃鳳潔說兩位客人要在家裡住幾天,叫她去收拾房間和牀鋪,黃鳳潔依命而去。

歐冶子走進臥室準備換衣服,朱儁走進來,滿眼愛意地看着歐冶子說:“去那麼久也沒個音信,好讓人牽掛。”

“我三個月前就回國了,拘於紀律,不能和娘子通音信,還望娘子諒解。”歐冶子歉意地說。

“啊,你已經回來三個月?怎麼會回來的?吳軍怎麼會讓你回來?女兒呢?”朱儁連連問道。

“說來話長,李遠將軍和小林子冒着生命危險,親自去莫干山找我,請我爲越王鑄劍,是我們設計騙過吳軍纔回來,女兒女婿還在莫干山鑄劍,我已下決心爲越王鑄劍。”歐冶子沒有說自己左手摺斷的事,免得朱儁增添一分擔心。

“哦,很好啊,能爲越王鑄劍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求都求不來,娘子支持夫君。”

“謝謝娘子!我們定於夏至起程,此去可能要三年五載纔回家,這下可苦了娘子,還望娘子多多擔待!”

朱儁想到和夫君久別重逢,轉眼間又要長離久別,心裡頓時滋長出深深的傷感,像濃霧般籠罩身心,眼淚慢慢溢出眼眶。歐冶子深知她不捨的心情,輕輕把她擁進懷裡,爲她拭去淚水:“娘子不用悲傷,若這次能爲越王鑄得好劍,咱們一輩子都不用爲生計奔忙,我的俸祿足夠我們過一輩子平淡生活,到那時我們就可以長相廝守了。”

朱儁點點頭,夫君是爲國爲民效力,這是每個人的夢想,她只恨自己體弱多病,不能隨夫君共赴前程。

朱儁年輕時,曾同歐冶子跋山涉水尋找鐵英和高錫,在龍淵(今浙江龍泉市)發現在兩棵千年松樹下有七口井,排列如北斗,明淨如琉璃,冷澈入骨髓,乃上等寒泉,於是,他們鑿池儲水,即成劍池;又在茨山下采得鐵英鍊銅鑄劍,以池裡的水淬火,鑄成劍坯,經過他們日夜煅造磨礪,終於鑄出聞名於世的龍淵、泰阿、工布三把寶劍。

然而,因爲長年經風歷雨忍飢受凍,朱儁坐下經血不調身體虛弱的病根,需長年吃中藥調理,結果時好時壞,不能徹底根治,留下終身的痛苦和不能再生育的遺憾。最讓她難過的是從此不能和夫君勞燕雙飛,只能倚門登高,翹首盼望夫君早日歸家,但往往望穿秋水不見還家,因此,常在午夜夢迴時對月長嘆,在枕上滴下一行清淚……

“夫君,想起以前和你在茨山上採鐵英的情景,真令人快樂,此次我想和你一起前往湛盧山鑄劍。”朱儁擡起頭來,含情脈脈地望着歐冶子。

“不行,那裡山高水寒,又缺醫少藥,弄不好你會魂散他鄉,我絕不允許你去冒險!”

“你看我臉色不是好點了嗎?”

“那是假象,你的病時好時壞我豈能不知?再耐心等幾年,最多五年,我一定回家陪伴娘子好好過日子,現在功不成、名不就、國不復,我豈能貪圖安逸,有負王命?”

“可沒人照顧你,我放心不下。”

“娘子不必多慮,我能照顧好自己,你看我壯得像一頭牛。”

“牛也有要人伺候吃草的時候。”

正說着,外廳傳來了一聲女聲:“夫人,我賣菜回家了。”歐冶子一聽,覺得十分蹊蹺,便問道:“這人是誰?”

“她叫羅依然,是我兩個多月前收來的婢女,走,咱們去認識她。”歐冶子十分好奇,同朱儁走到外廳,去看那女子——

2

一個身材高挑的年青女子亭亭玉立站在那兒,她的五官鬼斧神工般精緻,臉頰緋紅,燦若挑花,帶着羞赧之意。鼻樑挺拔俊秀,雙眼如鑽石閃着迷人的光芒,嘴脣不點而紅,眉毛不描而翠,若不是她荊衣粗布,秀髮凌亂,就像出身侯門的大家閨秀,着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

她望了歐冶子一眼,隨即低下眼瞼問:“夫人,想必這位便是咱家的主人歐冶師傅了?”

“正是,來,快來認識。”朱儁握住羅依然的手,拉她到歐冶子面前。

羅依然雙手抱半拳移到腰間,側身向下微微一蹲,向歐冶子行禮:“小女羅依然拜見主人,久聞主人大名,今日得見,十分高興,您以後便是小女子的主人,還望主人以後多多關照。”

“別叫我主人,叫我師傅就好了。”歐冶子向她施禮。

“諾!”她嫣然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甚是迷人,歐冶子心中疑問:這麼美麗的女子怎會來我家爲奴呢?莫非她有難言之隱?

歐冶子看見桌子上的菜,對羅依然說:“我們家來了兩位貴客,這些菜不夠,你再去買些好吃的菜和酒回家。”他從袖袋裡拿出銀子遞給她,她接過銀子後,轉身出去了。

歐冶子見她走遠之後,問朱儁羅依然是怎麼來家裡的?朱儁把羅依然的事告訴了他。

原來,春分的前一天晚上,下着傾盆大雨,狂風怒吼着扯斷了樹枝,掀翻了農舍的屋頂,柴大爺擔心剛插下去的秧苗被水淹沒,天剛亮,便穿上棕衣,戴上斗笠,準備去田裡看秧苗,打開大門時,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放在門口,他蹲下身子一看,竟然是個女子昏倒在地上,身子躺在水窪裡,衣服已經溼透了。柴大爺一探鼻息,還有呼吸和溫度,他趕緊叫來朱儁和黃鳳潔,把她擡進屋裡,使勁掐她的人中,她才慢慢醒來。

她們拿出衣服把她身上的溼衣服換下,讓她躺在牀上,用被子把渾身青紫的她焐熱,煮薑湯讓她服下,她慢慢回過神來。

她說她名叫羅依然,本是吳國一個小侯——匡邑侯府上的歌舞伎,因她容貌出衆,舞技高超,深得匡邑侯喜愛,匡邑想納她爲妾。她素知匡邑是個驕奢*粗俗難耐之人,整天只知喝酒作樂,他已有12個小妾,若嫁他爲妾,沒玩半年就會失寵,白白耽誤大好青春,所以她死命不從。

這惹惱了匡邑,他令家奴把她綁了,丟在柴房裡不讓她吃喝,企圖使她屈服,不曾想她是烈女子,越是如此,她越不服。

一天深夜,柴房裡悄悄溜進一個人,他是匡邑家的僕人小青,他十分仰慕她的技藝和不屈精神,他把她放走了,她乘着夜色,向南方奔逃而來,她知道匡邑必會派家奴追殺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咬着牙向南方一路奔跑,到了越國之後,她身上僅有的一兩銀子已經用盡,只好餓着肚子一路向會稽跑來,她想到會稽裡找個事做,以養活自己,但昨夜大雨傾盆,她找不到下榻之處,因爲她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餓得兩眼冒金星,走到朱儁家門口一下昏倒了……

當時羅依然皮膚乾澀,眼睛凹陷,蓬頭垢面,渾身散發着難聞的氣味,着實可憐,後來在朱儁和黃鳳潔精心的調理下,身體漸漸恢復過來,臉上慢慢有了血色,精神也漸漸飽滿,還常跳舞給她們看,朱儁是個菩薩心腸,看見自己救下的人好起來,甚是歡喜。

半個月後,朱儁把羅依然叫到身邊,問她想不想家?她說想啊。朱儁拿出盤纏,收拾好行李,讓她回吳國,羅依然一聽,頓時臉色大變,“撲嗵”一下跪在地上,搗蒜般點頭說:“夫人,這是把我往死裡送啊。”

“此話怎講。”

“我父親和匡邑寫了終身賣契,我回家肯定又會被父親送入匡府,不是被打死,便是被羞辱死,如此我不如現在就死!”說罷,一頭向牆壁撞去,黃鳳潔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羅依然,但只扯斷她一條袖子,她的頭還是撞到牆上,前額腫起一個大包子。

朱儁動了惻隱之心,說不讓她回去,託人在會稽城找個事做,但這談何容易?除非嫁人、爲奴、從妓之外,女人幾乎沒有出路,羅依然不相信朱儁能爲她找到事做:“夫人若不嫌棄小女,請收我爲奴吧。”羅依然仰着梨花帶雨的臉說。

“我們是個貧窮之家,難再付薪請僕人。”

“小女不求薪酬,只求不餓着不凍着便心滿意足,若夫人肯收下小女,小女必任勞任怨,勤儉持家,決不後悔!”

朱儁見她如此執着,對她說:“那就留下吧,只要我有飯吃,便不會餓着你,我只怕我誤了你的青春,害你一輩子。”

“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小女願意終身陪伴夫人,絕不心猿意馬,朝秦暮楚,否則不得好死!”羅依然決然說道。

朱儁點點頭,答應羅依然留下,把她從地上扶起,看她額頭上的傷勢,拿來傷藥,爲她塗抹上,羅依然這才破涕爲笑。

就這樣,朱儁收留了羅依然。

歐冶子聽罷,亦爲羅依然的剛烈所折服,默許了朱儁的所作所爲。

羅依然買了菜回家後,一頭扎進廚房,開始煮菜,黃鳳潔在邊上打下手,歐冶子不解,以往都是黃鳳潔煮菜燒飯,怎麼換人了?朱儁說羅依然的廚藝十分了得,比黃鳳潔好幾倍,有貴客在,非她下廚不可。

陳利和江絕閒不住,一個在院子幫歐冶子劈柴火,一個在挖地,忙得不亦樂乎。

日頭漸漸偏西,夕陽餘暉照在院子的黃土牆上,把整面牆染成一片金黃,兩隻雪白的鴨子在牆根下漫步,一條小狗伸長紅舌在打哈欠……此情此景看似平常,卻多次闖進歐冶子的夢裡,這是他獨處異國他鄉寒夜夢迴時的鄉愁。

羅依然把菜煮好了,黃鳳潔把菜端上桌子,對歐冶子說可以吃飯了。歐冶子叫陳利、江絕上桌吃飯。

酒擺上來了,羅依然把酒罈上的泥封揭去,一陣的芳香撲鼻而來,歐冶子把酒倒滿,叫站在邊上服侍的黃鳳潔、羅依然、柴大爺一起坐下吃。因爲中午的酒氣還沒散盡,陳利和江絕不想多喝,把喝酒速度放慢,意在多吃菜餚,他倆品過三道菜之後,連連叫絕,大誇羅依然手藝好,說王宮裡的廚子也不過如此,歐冶子也覺得非常可口,是他一生吃過最好的菜。羅依然被誇得臉色微紅,說:“若諸位喜歡吃,我天天煮菜給你們吃。”

“可惜我們幾天就要去山裡鑄劍了,沒那口福。”

“若不嫌棄,我陪你們進山,爲你們煮菜做飯。”

“哈哈,一個女子如何去得那深山老林?”

“如何去不得?有道是‘巾幗不讓鬚眉’,你們能去我就能去。”

陳利見羅依然說得認真,說:“你能去自然好,但得歐冶師傅和李將軍同意,我們沒權力。”羅依然聽後,有些黯然,不再提爲他們煮飯之事。

3

衆人吃罷晚餐,到院子裡乘涼,黃鳳潔在院子裡擺上一個小圓桌,幾把竹椅,拿來茶具,爲歐冶子、陳利、江絕泡茶。

此時,正值農曆十四,月亮即將圓滿,幾絲薄如輕紗的雲彩飄浮在上面,把月亮裝扮得朦朧如詩,夜涼如水,一會兒,陣陣薰風把月亮的輕紗脫去,露出了皎潔的銀容,把清輝撒滿整個院子。牆角的夏蘭飄來沁人心脾的芳香,若隱若現散發在空中,萬物如夢如幻般飄渺。

江絕說:“酒足飯飽後在月光如水的美景下品茗,又能和兄弟們一起海闊天高地神聊,真乃人生一大享受啊。”

“可惜似乎缺些什麼?”陳利說。

“難道還美中不足嗎?”歐冶子問。

“缺少絲竹管絃之音。”陳利說。

“那是王侯將相纔有的享受,豈是我等平民百姓能奢望的?”

羅依然聽了之後說:“若各位兄長不嫌棄,依然願意爲你們吹奏笛樂,以助雅興。”

“哦,你竟能吹笛子?”

“依然原是匡邑侯家養的歌舞伎,略懂音律,只是依然不才,不能吹奏得完美無瑕,請各位兄長海涵。”

“無妨,你且去取笛子來,我等願洗耳恭聽。”

“好,我這就去取笛子。”

片刻,羅依然取來笛子,試了一下笛音說:“各位兄長喜歡聽什麼歌曲?”

“把你最拿手的曲子吹奏來便是。”

“依然爲你們一曲《高山流水》吧,這原是俞伯牙爲鍾子期所作的曲子,他倆是知音,俞伯牙擅長彈琴,鍾子期擅長傾聽。俞伯牙彈琴的時候,心裡想到高山,鍾子期聽了讚歎道:‘好啊!這琴聲就像巍峨的泰山屹立在我的眼前!’俞伯牙心裡想到流水,鍾子期說:‘彈得真好啊,這琴聲宛如奔騰不息的江河在我耳邊流淌!’ 俞伯牙心裡想到什麼,鍾子期都能準確地說出來。鍾子期去世後,俞伯牙覺得世上沒比鍾子期更瞭解自己的知音。於是,他把自己最心愛的琴絃挑斷,把琴摔碎,終生不再彈琴。原來這曲子是用古琴所奏,今天沒琴,只能用笛子代替。”她娓娓道來。

“他倆相交的故事我有所耳聞,深爲他們的深情厚誼所感動,雖然對《高山流水》一曲仰慕已久,但不曾聽聞,今天依然姑娘能吹奏此曲,我們真有耳福,請依然姑娘不必過謙,奏來吧。”陳利催促着。

羅依然把櫻桃小嘴輕輕貼笛管上,吸氣吹氣間,流水般的旋律從笛子中發出,笛聲悠揚婉轉,音符如山泉般跳躍,時而虛無縹緲,時而堅實不移,低音時隱時現,如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不定,令人想起山泉叮咚水花輕濺的景象,形象地表現了潺潺流水和巍巍高山相映成趣的意境,撩人心扉。那一串串顫音,彷彿流水驟然瀉下。聽着聽着,竟能把人帶入幻境,心靈如被笛聲滌盪而去,什麼紅塵煩惱全部拋到九宵雲外,不知身在何處……

一曲盡了,所有人都沉醉在音樂中,直到羅依然說:“獻醜了。”人家才如夢初醒,大聲叫好。陳利說:“流水般笛聲,滿院子的月光,貌美如花的佳人,這一切恍如隔世啊,依然姑娘,你的笛子吹得實在太好了,再吹奏幾首吧?”

羅依然又吹奏了《水仙操》、《採蓮》等曲子,一次次博得熱烈的掌聲。衆人得知羅依然善舞,又請求她跳舞,但被羅依然婉拒了:“昏燈瞎火的,又沒有音樂,如何跳得了舞?倘若諸位兄長想看依然跳舞,帶我和你們一起去鑄劍吧。”

“好啊,我同意。”陳利說。

“我也同意。”江絕跟着說。

“謝謝兩位兄長厚待。”她走到他倆面前側身施禮,又走到歐冶子面前說:“主人……”

“叫我師傅。”歐冶子說。

“是,歐冶師傅,請帶我上山爲你們煮飯洗衣吧,我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歐冶子說:“這事得李將軍的首肯,否則萬萬不能。”

“歐冶師傅,你先同意,我和江絕再找李將軍商量,再說我們需要人煮飯洗衣啊。”陳利雙手擡起伏作揖,向歐冶子懇求。

歐冶子猶豫了,他也想讓羅依然同往,但她已經二十二歲了,倘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孩早已嫁人,並且子女繞膝了,若再過三五年回家,豈不耽誤她青春?羅依然並不這麼想,她唯一的想法是能伺候歐冶子,以報朱儁的救命之恩。

“歐冶師傅,你就答應依然姑娘吧。”衆人說道。

“好吧,我暫且答應你向李將軍求情。”

羅依然興奮得向歐冶子下跪:“承蒙歐冶師傅不棄,依然定當竭力報答師傅的再造之恩。”

歐冶把她扶起來,竟然看到她眼裡含着淚水,可見她的誠心誠意。

第二天,歐冶子和陳利、江絕帶着羅依然去李遠府上,把羅依然想去爲他們煮飯的想法說了。李遠看見羅依然雖然年青,但身體纖細瘦弱,恐怕吃不了苦,但羅依然說她從小就在田野耕作,山上砍柴,一直勞作到十五歲才被父母賣給匡邑侯作奴隸,她絕非嬌生慣養之輩,吃得了餐風露宿勞累奔波之苦,陳利和江絕也在竭力推薦,李遠是想有個女子洗衣煮飯,但他沒立即答應羅依然,讓她先回歐冶子家,等候消息。

李遠讓陳利和江絕先送羅依然回去,把歐冶子留下,問他羅依然的來歷,歐冶子把她被匡邑侯追趕,如何昏倒在家門口,如何被朱儁救生的經過詳細說了。李遠說:“匡邑侯住在吳越邊界上,是個采邑只有五百戶的小侯,我認識他,和他有些交情,快馬來去只需一天,我到他府上探詢,看是否真的如羅依然所說,等我回來再做決定。”

“還是李將軍考慮得周到。”

“羅依然獨自跟我們一起去不方便,最好有兩個人結伴。”

“這好辦,叫上我家的婢女黃鳳潔便是,她從小在我們家長大,知根知底,又善解人意,是很好的人選。”

“她走了,你夫人誰來照顧?”

“李將軍放心,我夫人的侄女小靈很想來我家侍候她,叫她來便是。”

“好,歐冶師傅先回家,我去匡邑府走一趟。”

李遠快馬加鞭往吳越邊界趕,兩個時辰後,來到匡邑府,匡邑懷裡摟着一個美妾,邊喝酒邊觀賞幾個舞伎在堂中翩翩起舞,見李遠求見,推開美妾,叫李遠進來,李遠上前拱手施禮:“匡邑兄一年多不見,越發懂得享受了。”

“人生苦短,應該縱情享樂,纔不負短短几十年光陰啊,你看我的舞伎們漂亮嗎?”

“簡直貌若天仙啊。”

“哈哈哈……李大人今天駕臨,有何貴幹?”

“我要去姑蘇公幹,路過匡邑侯的領地,想起了你,想請匡邑侯吃餐便飯,以敘舊情。”

“哦,好啊,還是我來盡地主之誼吧。”

“豈敢豈敢,如此我不是成了蹭飯之徒嗎?”

“你們兄弟何必出此言語?”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李遠望着池中的舞女說,“聽說你府上有個舞藝精湛花容月貌的舞伎叫羅依然,她可在此中跳舞?”

匡邑一聽,臉色一下變了:“唉,甭提她了,我看她跳舞奏樂辛苦,想納她爲妾,不曾想她竟然不知享福,死命不從,一氣之下,被我捆綁,扔進柴房中,希望她能悔過,沒承想,竟然讓她偷偷逃走了,我到她家中去找人,她父母反懷疑我把她折磨死了,到府衙裡告我,害得我花了二十兩銀子才把此事擺平,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諸國紛紛廢除奴隸制,真是禮崩樂壞,倘若奴隸制永遠不廢多好!”

李遠聽了之後,心裡有底了,和匡邑吃完午飯後,與他作別,騎馬向姑蘇方向奔去,過了兩裡地之後,他掉回馬頭回會稽,這樣做只爲不讓匡邑看出他來的真正目的。

4

李遠傍晚五點回到家,歐冶子坐在李遠的院子裡喝茶,見李遠向他走來問:“李將軍,羅依然一事是否查實?”

“不錯,羅依然確實是匡邑家的歌伎,因爲逃婚而不知去向。”

“看來此事是真的,將軍可否願意帶羅依然和黃鳳潔去?”

“可以,讓她們做後勤工作,我們才能一心把精力放在鑄劍上,我唯一擔心是她們吃不了那苦,畢竟她們是女流之輩。”

“她們只負責家務雜事,不必乾重活,應該不成問題。”歐冶子說。

“嗯,這事就這樣定了,我們後天起程,大王要爲我們餞行,本來想在王宮裡擺宴,但上將軍說這樣會泄密,爲了保密,決定在我府上擺酒爲我們餞行,你先回家,明天下午你們必須來我家集合,後天早上我們喝完餞行酒後起程。”

“謝謝大王垂恩,太好了,我們這等草民也能一睹大王尊容了。”歐冶子說完,向李遠告辭,騎馬回到家裡。

羅依然一直站在院子裡等歐冶子回家,看到歐冶子從路那頭走來,跑出去迎接,歐冶子的馬到她跟前,她趕緊接過繮繩,扶歐冶子下馬:“師傅回來了,李將軍答應了嗎?”

歐冶子長嘆一聲:“可惜啊,李將軍不答應。”

羅依然一聽,頓時像被霜打過的茄子——蔫了,眼裡溢出淚花道:“想不到李將軍也重男輕女,真是遺憾。”

歐冶子看她那樣子,笑了:“傻丫頭,我是逗你樂的,李將軍同意你和黃鳳潔一起去。”

羅依然破涕爲笑:“師傅,你好討厭啊,竟然捉弄依然。”

“走吧,回家把好消息告訴鳳潔,你們好好商量一下,把隨身衣服收拾好,我們明天下午到李將軍府上住夜,後天早上大王要在李將軍府爲我們餞行。”

“真的嗎?聽說越王很英俊,是嗎?”

“我也沒見過他。”

羅依然走進屋子,把消息告訴黃鳳潔,黃鳳潔沒想到自己能爲國效力,十分開心,和羅依然去房中收拾行禮,除了衣服之外,也沒有什麼東西,不久便收拾好了。晚上早早入睡,但她們很興奮,翻來覆去睡不着,直到過了凌晨兩點才睡去。

第二天,歐冶子起牀時,羅依然和黃鳳潔還在睡覺,想必她們可能因興奮而失眠,不想叫醒她們。

歐冶子打開柴房,把鐵砧、鐵錘、鐵鏨、風箱、小坩堝等鑄劍必需用的東西找出來,叫柴大爺把東西全搬到門口,準備僱一輛馬車運到李遠府上,因爲這些東西太沉重,必須分裝在十一匹馬背上。

他們把所有東西搬好之後,羅依然和黃鳳潔才醒來,看見歐冶子在忙,感到過意不去,忙去做早飯。

吃完早飯時,朱儁沒吃兩口就回到臥室去了,歐冶子看她臉色蒼白,以爲她的心情不好,到臥室裡陪她說話:“夫人是不是舊病復發了?”

“無妨,只是覺得胸口有些慌。”

“要不,我差鳳潔去叫郎中來家中看看吧。”

“不用了,我經常這樣,夫君不必擔心。”朱儁倚靠在雕花的牀攔上,早晨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窗櫺的影子把她的臉分割成好幾條,顯得蒼白無色。

“我等會兒騎馬去把靈兒叫來服侍你,你這樣子我放心不下。”

“不用急,我的病不是幾天半月能好的,今天你我就要分離,我有一事相求。”

“請夫人明示。”

“我的病可能好不了,與夫君做夫妻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我沒什麼遺憾的,讓我內疚最的是不能爲夫君生個兒子,以繼歐冶家香火,因此,求夫君娶個善良賢惠的女子作填房,以繼你家香火……”朱儁誠墾地望着他。

“夫人不必想那麼多,你會長命百歲的,我們還要白頭偕老呢。”

“夫君別打岔,聽我慢慢道來,即使我能與你白頭偕老,郎中說我不能生育了,請夫君把納妾的事放在心上,我覺得依然小姐聰明賢惠多才多藝,又是落難之人,且對我們感恩戴德,若夫君願意,她是上好的人選,我很喜歡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夫人,此事萬萬不可,我決不會做這種事!”歐冶子神情激動,決然之情溢於言表。

“我這是爲夫君着想,上天可能不讓我陪伴夫君終生……”朱儁含淚說道。沒承想她竟然一語成讖,這是後話。

“不會的,娘子一定會芳齡永繼壽昌命盛。”

“但願如此,只怕上天不容啊。”朱儁似乎有某種神秘的預感,所以她必須把心中的擔憂說出來。她知道在此刻說此話不吉利,會給歐冶子帶來壓力,甚至消磨他的鬥志,但她不得不說。

歐冶子感動於朱儁的寬廣胸懷,世上的妻子爭風吃醋竭力爭寵者多,勸夫納妾者鳳毛麟角,而他偏偏娶個這麼好的妻子,豈不爲之動容呢?他走前去,把朱儁緊緊抱在懷裡,想消去她心頭的傷感,但朱儁卻不依不饒說:“夫君,你要答應我。”

爲了安慰她,歐冶子只好說:“好,我答應你。”他嘴雖這麼說,心裡根本不當作一回事。歐冶子是個有情有義潔身自好之人,他絕對不會納妾,雖然納妾合情、合理又合法。

柴大爺已僱來了馬車,歐冶子離開臥室,來到大門口,把東西全部搬到馬車上,然後和車伕一起向李遠家駕去。

羅依然被朱儁叫到臥室裡,朱儁叫她坐下說話,羅依然坐在朱儁身邊的牀沿上,朱儁左手輕輕地拂着羅依然的秀髮,右手拿起羅依然的手說:“依然,我待你可好?”

“夫人何出言?夫人對依然有天高地厚之恩,待我如同親生女兒,依然感激不盡,時時刻刻銘記於心,只恨不能早日回報。”羅依然有些詫異,以爲自己什麼地方做得不好。

“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倘若哪天我走了,你可否願意爲我主持這個家?”

“夫人,你會長命百歲的,不必顧慮重重。”

“你只需回答我是否願意便是。”朱儁深深地望着羅依然說。

羅依然並沒有想那麼多,隨口道:“若夫人病了,不能料理家務,依然自然願意爲夫人操勞一切。”

“我說的不是操勞家務,而是讓你成爲女主人。”

羅依然十分震驚,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只當自己是個僕人,會一輩子伺候救命恩人,根本沒有非分之想。她心如鹿撞,好像要跳出來,臉上一片緋紅,熱得發燙,腦子一片空白,只顧癡癡地望着地上的陽光,默默不語……

“你要是爲難,不必說出來,只需點頭搖頭便是。”

羅依然只好回答:“依然願意伺候夫人和歐冶師傅一輩子!”

朱儁微微笑了,這種回答真是聰明投巧,既不是承諾,也不是不願意。但朱儁認爲羅依然願意的意思爲多,所以放心了,原本蒼白的臉上有了一點血色。

歐冶子把東西運到李遠家裡後,上街買了許多好菜,買了一個大豬頭,拿回家叫羅依然把豬頭煮熟,吃完午飯後,把豬頭拿到歐冶祠堂裡,放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點上香火,跪在地上,向祖宗們磕頭說:“列祖列宗在上,歐冶子受越王重託,明天將去湛盧山鑄劍,不知何日纔會回家祭拜列位祖先,懇請祖先們寬宥,倘若不孝子孫鑄得寶劍歸來,便可光宗耀祖,請列位祖宗庇佑歐冶子功成名就……”

拜別祖宗之後,歐冶子回到家中和朱儁告別,朱儁強顏歡笑相送,眼裡含着無盡的傷感和不捨,歐冶子囑咐朱儁好好照顧自己,他一定會榮歸故里,與她長相廝守,各自千叮萬囑後揮別而去。

走了百步後,歐冶子驀然回首,朱儁依舊站在家門口向他張望,他不禁熱淚盈眶百感交集。

5

夏至是一年中白晝最長的一天,李遠家的後院有一片茂密的柳樹林,歐冶子睡在靠後院的房間裡,天剛剛破曉,一羣“嘰嘰喳喳”的麻雀歡喧着在柳葉間跳來跳去,把歐冶子吵醒了,他穿好衣服,推開窗門,一股清新空氣帶着不知名的花香撲鼻而來,朦朧的遠山穿着淡淡的輕紗,在天空下聳立着,玉女般清秀,一會兒,旭日東昇,把山的輕紗慢慢脫去,露出雕塑般的身影……好晴朗的天,最宜遠行,應該是個好兆頭。

歐冶子走出房間,來到前院,他以爲自己起得早,沒想到李遠、陳利、江絕起得更早,他們已經在院子裡忙開了,一會兒,所有人都醒來了。

李遠家門口整齊排列着十一匹駿馬,鑄劍隊一共十一個人,每人都忙着把行李捆在馬背上固定好。歐冶子怕馬兒長途跋涉,負重不能致遠,吩咐大家儘量不帶可有可無的東西,其中小坩堝和鐵砧最重,也最重要,由李遠和歐冶子各帶一樣。

李遠的僕人們擡來了四張八仙桌,放在院子裡,鋪上潔白的桌布,擺上十四把椅子,點上薰香,在桌子四周擺上許多盆繁花盛開的夏蘭,院子裡飄浮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越王駕到。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三匹駿馬在門口停下,勾踐、范蠡和文種來了,衆人見狀,立即跪下施禮:“恭迎大王大駕光臨。”

“衆愛卿請起,不必多禮。”勾踐把他們扶起,態度和靄可親,像見到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

衆人起身後,勾踐問李遠:“李將軍,哪位是歐冶子師傅?”

“這位便是歐冶子。”李遠把歐冶子介紹給勾踐,歐冶子趕忙上前施禮道:“草民見過大王。”

“歐冶師傅,你斷臂回國,義無反顧,寡人實在敬佩,請受寡人一拜。”勾踐雙手作揖向歐冶子施禮。

歐冶子說:“區區小事,豈敢受大王如此重禮?”

“誰說是區區小事,若全國上下的臣民都像你一樣爲國盡忠,我們越國必將快速復興。你的事蹟我已經叫文種寫入史冊了,你的大名將流芳千古。”

“大業未成,豈敢載入史冊?實在慚愧啊!”

“歐冶師傅不必謙虛,你禮當如此,走,隨我進院子去說話。”說罷,拉着歐冶子的手向院子裡走去。

衆人隨勾踐進入院子,一一落座,勾踐坐在首位,范蠡坐在右邊第一位,依次下來是李遠、陳利、江絕、黃堅石、林一虎;文種坐在左邊第一位,然後是歐冶子、池新、謝良野、周明山、羅依然、黃鳳潔。

羅依然偷偷看了勾踐一眼,原來勾踐並不是傳說中那樣的英俊偉岸,中等偏高的個子,五官還算端正,脖子長得出奇,下巴比較尖,猶如鳥喙,眼睛偏小,但非常銳利傳神,倘若他發怒,目光肯定像一把尖刀讓人膽寒,雖然他才近不惑之年,額頭眼角已經皺紋密佈,根本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君王,更像個心事重重的小販……

范蠡從袖袋中取出一卷淡黃色的絹帛,慢慢展開,說道:“諸位,現在我宣佈大王聖諭:封歐冶子爲上匠,擔任鑄劍隊隊長;封池新、謝良野、周明山爲大匠,配合歐冶師傅爲大王鑄劍;羅依然、黃鳳潔爲廚師,負責後勤工作;命李遠爲鑄劍隊侍衛隊長;陳利爲副隊長,帶領江絕、黃堅石、林一虎護衛鑄劍隊順利鑄造絕世寶劍。功成之後,所有人論功行賞,終身享受俸祿。”

所有人一致叫好,勾踐對僕人說:“來,倒酒!”三個僕人把十四個空碗倒滿酒,這酒是楚國使者送來的杜康酒,深藏於王宮的地窖之下,已有二十年了,只有在軍隊開赴戰場時才享用的壯行酒,酒一出罈子,衆人便聞到無比的醇香。

“壯士們,你們此去山高水長,艱苦卓絕,希望你們以國家社稷爲重,念越國百姓苦大仇深,爲我越國鑄出曠世寶劍!來,請乾了這杯酒!”勾踐雙手舉起大碗站起來,把酒伸到前面,然後慢慢舉到嘴邊,一口氣把酒喝光。

衆人齊聲說道:“我等定不負大王重望!”說罷,都站起來,把碗裡的酒喝光,勾踐看他們個個精神抖擻豪氣沖天,非常高興。僕人又爲勾踐和衆人斟滿酒,勾踐端起碗對歐冶子說:“歐冶師傅,鑄劍之事全仰仗您了,來,寡人敬您一杯!”

“謝謝大王敬酒,請大王放心,歐冶子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爲大王鑄得好劍。”歐冶子把碗伸到勾踐面前,和他的碗碰在一起,各自把酒喝光,歐冶子把莫良方交待他不能喝酒的話全忘了。

“諸位,你們走後只需一心一意鑄劍,家裡事不用操心,我已經叫文種下令到你們原藉的府衙,叫他們關照你們的家人了。”

“謝謝大王厚恩,我等感激不盡。”陳利說道,衆人付和。

勾踐說:“今天你們就要遠行,不宜喝醉,等你們成功歸來時,寡人再請諸位喝慶功酒,那時寡人一定不醉不歸!”

“大王所言極是,時候不早了,我們應該上路了,也請大王回去吧。”李遠說。

“好,寡人就先走一步,范蠡上將軍和文種大夫留下送你們到城外。”衆人把勾踐送到門外,看他上馬走遠之後,各自上馬起程,爲了不讓人看出此行的目的,他們打扮成商人,向城外行去。

范蠡和李遠走在最後,范蠡拿出一個籠子交給李遠,裡面有兩隻鴿子,對李遠說:“這兩隻信鴿非常聰明,倘若你們有急事,立即讓信鴿傳信給我,我好及時處理,雖我已說過幾遍,但我還得再次交待你,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歐冶師傅的安全。”

“在下謹記上將軍囑咐,一定捨命保護歐冶師傅。”李遠信誓旦旦。范蠡點點頭,似乎有許多話要和李遠說,但不知從何說起,李遠是個聰明人,不需要多說,他自然明白,想到這點,范蠡不再交待事情了。

范蠡和文種送他們到郊區外的西山橋,這時已經九點多,夏日的陽光開始炎熱起來,照在人身上像火烤一般滾燙,會稽城的人送別,大多在這裡分手,李遠對范蠡和文種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兩位大人請回吧。”

范蠡和文種與諸位道別,看他們沒有一絲傷感與不捨,而是鬥志昂揚豪情滿懷,極爲欣慰,看着他們漸漸淡出視野,心裡默默祈禱:上天,請保佑他們爲大王鑄出絕世寶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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