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人的悲傷都會寫在臉上的,就像他們,儘管擔憂,卻也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盡力掩飾着,直到再也掩飾不了,纔會剋制不住的情緒失控。
這個道理,懷柔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君紫鳶看着懷柔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也不知情了,她忽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將滿腹的疑問與擔憂壓在肚子裡,轉開話題道:“皇嫂,你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是病了麼?”
“沒有,前些日子大約是着了涼,調養了幾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真多虧了思雪那丫頭。”懷柔回道。
“思雪…嗎?”君紫鳶微微一愣後,忽然笑着道:“先前還一直擔心她在宮中會不會孤單,沒想到皇嫂已經將她接出了宮。”
“哦對,思雪出宮的事兒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不過你放心,她現在在我哥哥府裡過得很好,過幾日等我挑個時候,再領她來看你吧,還記得最初出宮的那幾日,她天天唸叨着要來見你,不過都被哥哥攔下了。”懷柔的脣角浮出一抹笑容。
“嗯,平安就好。也不要涉險來看我了,丞相府出了那麼大的岔子,母后和丞相府的人肯定還不死心到處找我和思雪呢,所以,別說是思雪了,我也受到了禁足,皇嫂出來也該更仔細些纔是。”說這番的時候,君紫鳶的表情竟似欣慰,她忽而沖懷柔微微一笑,然後道:“皇嫂今日能來看紫鳶,紫鳶已經是很開心了,算起來,紫鳶這條命還是皇嫂救的呢!”
懷柔的眼有些澀,再也無語,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紫鳶臉上的笑容和滿眼的感激,她竟有些承受不住。說不上來的壓抑才最難受。
她這是救了她麼?
根本就是換了另一種方式囚禁了她的靈魂。如今,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什麼君紫鳶,也沒有什麼懷妃了。
她們現在只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女人,甚至。即便不被這個世界所承認也沒關係了。
“紫鳶,你難道不怪我嗎?直接對外宣告了你的死亡,導致你已經不能再有公主那尊貴的身份,還必須偷偷摸摸的活着……”懷柔淡淡的道,語氣卻是沉重的。
“怎麼會?公主的身份太重,我要不起,如今的生活纔是最幸福最自由的,還能夠每天起來不必面對繁冗的禮節,討厭的事情……”君紫鳶忽然發自內心的一笑,消除了懷柔的疑慮。“所以。不管往後過得如何,起碼現在,紫鳶都是感激皇嫂的。”
不管如何,都感激麼?
君紫鳶的話儘管是發自內心的,懷柔聽了卻感到異常的壓抑。如果,將來她恨她呢?說實在的,隨意篡改別人的命運,干涉他人的人生真的是很討厭的事兒。
走出王府的時候,懷柔的步伐竟有些沉重,她忽然很想回宮一趟,也不知宛若過得如何了。
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聯繫了。她會不會擔心自己一去不復返……
回宮的途中,一路都很平靜,但是懷柔的心卻不平靜,一路運功直奔自己的寢宮,剛剛飛至懷柔宮門口,就見一抹雪青色錦袍的身影等在那裡。正是君清夜。
她一怔,假裝沒有看到他,錯過身就要飛身進去。
“柔兒!你如今都對我視而不見了嗎?”君清夜忽然飛身攔住懷柔。
懷柔被迫停住腳步,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軍清夜,儘量用平緩的語氣道:“清夜。我們的關係不是已經理得很清楚了嗎,你爲何還要如此執着?”
“你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君清夜彷彿沒聽到懷柔的話,出聲詢問。
“不管你的事兒。”懷柔淡淡回道,“我希望你往後也不要再過問我的私事兒了。”
“柔兒,如今我連最普通的關心都不配了嗎?”君清夜的脣瓣溢出一絲苦澀。
懷柔抿了抿脣,嘆了口氣,道:“清夜,其實你真的不必這樣!你我也算相識多年,若是但凡有一種可能,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你,好了,我該說的早先也都已經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話落,懷柔再沒有說話,足尖輕點,飄進了宮殿。
如果,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會變得如何?
如果,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平衡會不會被她打破?
如果,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與她有糾纏的人的命運根本不會是這樣,是因爲她,都是因爲她,因爲她的出現,讓一切都變了!
如果,她繼續存在於這個時空,會不會還有別的人的命運因她而改變,會不會還有人再受傷害?
懷柔捂緊脣,讓嗚咽卡在喉嚨裡,不讓它發出聲音,“屏幽,屏幽……”
君屏幽聽到懷柔的呼喚,忽而打開門進來,微微一怔,“柔兒?”
“屏幽……”懷柔撲進他的懷裡,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君屏幽溫柔地輕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問道:“怎麼了?”
“你去哪兒了?我好害怕……”害怕,你出事……害怕,你不見……害怕,你……
“這可如何是好?我才離開了一晚你就那麼想我,離不開了我了麼?”君屏幽忽然笑了,眉眼俱是笑意,溫柔的擁住懷柔。
這樣的懷柔,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原來,內心多麼倔強的女人總會有她柔弱的一面,只是,她從不展現而已。
感受到君屏幽的溫度,懷柔忽然奇蹟般的不顫抖了,慢慢的平復了心境,忽然覺得全身有些綿軟無力。剛纔的,難道是夢……
到底,哪邊纔是夢?
“怎麼不說話了?”君屏幽看着懷柔,忽然蹙起了眉,“是不是覺得有哪裡不舒服?”
懷柔靜靜的看着他,想到方纔的夢境,心中頓時一片悲涼,前世的經歷,今世的境遇,她的心病已經病入膏肓,無關任何人的事兒,自始至終,都是她自己的問題,若是她自己不能找回這份隱藏在潛意識裡的安全感,那麼即便有一萬個人幫她,她也無法安心。
驀然,她看着他眼中的那絲憂慮,牽強的微微一笑道:“我沒事,就是入夢太深罷了。”
君屏幽的憂慮卻並未散去,懷柔嘆了一口氣,輕聲道:“真沒事,就是夢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後又發現你不在自己身邊……感覺很累……”
“傻瓜,我是你的夫君,即便現在還不算,但是我也曾許諾過,要一生一世都對你不離不棄,看來,我們的婚期得提早才行,不然……你就會一直對我不放心…不過,在那之前,就相信我好不好?”君屏幽忽然消散了雙眸中的隱慮,淡然回道。
“嗯!”懷柔忽然握緊了他的手,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的能力,即便是拖着病軀也將龐大的幽親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條,朝廷,邊境,大事,小事,無論是哪一邊,他都留了心眼,所以,他真的不是一個外表如玉,心靈剔透的孱弱公子,或許他比其他人更加狠厲,可是那又如何?她所識得的,看到的,是他善良的一面就夠了,他如今對她好,她便對他好,若有朝一日他對她不好,她大可以將對他的那份好收回,可是,她明白,他是真心的,而她,真到了那個時候,卻也是覆水難收了。既是如此,爲何不能放心的交出彼此的心呢?
“王爺!”藍卿的聲音忽然在窗外響起,聽起來語氣有些微沉。
“何事?”君屏幽回道。
“您能出來一下嗎?”藍卿試探性的迴應道。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君屏幽表現的始終很平靜,替懷柔蓋好被子後便輕輕走了出去,只是一會兒,又進來了。
懷柔忍不住輕聲問道:“什麼事?”
“宮裡傳出話,說紫鳶公主忽然暴斃,今日殯天了。”君屏幽的目光閃了閃,輕聲道。
“殯天?”懷柔忽然坐起來,壓抑道:“你是說皇宮放出消息,說紫鳶死了?”
“嗯。”君屏幽又坐回懷柔的牀邊,“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君屏幽,你是不是答應了那個老女人什麼?”懷柔忽然蹙起眉,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君屏幽定定的看着懷柔,只是簡單的笑了笑。懷柔忽然急起來,“君屏幽!”
“這纔是你,方纔那麼嬌弱我還真沒習慣。”君屏幽忽然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手,然後繼續道:“柔兒,你爲什麼斷定一定是我做了什麼呢?可惜,這一次,還真的不是我。”
“那是誰?”懷柔忽然又急又氣,她最受不了君屏幽這溫吞的性子了。
“是皇上,接連着好幾日也沒有尋覓到君紫鳶屍體的他有些疲憊。同時,天下百姓的各個傳聞也讓他受不了,最後不得不將紫鳶的失蹤演化爲暴斃……”君屏幽終於不再賣關子。
可是,事情真的會如此簡單嗎?懷柔驀然蹙眉道:“就算紫鳶的事兒算是過去了,可是丞相府會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嗎?那可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以丞相的勢力,雖然不及王府,可卻也不弱,若真的鬧起來,也不一定就能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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