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一天,
清泉,月樹,白衣。
一湖煙水,擾了風動,亂了我心。
一樹柔和,添了幽香,撩了我意。
一襲白衣,染了風塵,扣了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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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十二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處草地上。入眼只見此處煙雲渺渺,一顆參天古樹四下展開,銀白如月華閃耀,如夢如幻,美得不太真實。四周奇花異草遍佈,絕塵秀逸,好似畫中仙境。天十二坐起身,看向遠處,四周飛瀑圍繞,泉水逆流而上,匯聚成一彎月牙湖,波光瀲灩,湖水自有一股淡淡的水韻之香,湖面上升起靄靄薄霧,煙嵐輕繚,雲緞點繞,飄飄不似人間,讓人醉心忘己。
“這是哪裡?”天十二努力的在腦海回想着。天十二正在暗思之際,這時耳邊傳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
“喂,老頭,你總算醒了,那太好了,你可以離開了,爲了保你一命,本姑娘動用了好多靈物,一些還是姐姐留給我的,心疼死我了。”
天十二卻是茫茫然,毫無所動,尋着聲音看去,只見一白衣女子端坐於遠處的琉璃石凳之上。手中拿着好似一銀色的面具,認真出神的看着…。女子一邊講話,一邊在思索着什麼,並沒有看向天十二這邊。天十二後來知道,用她的話講,你那時那般醜,太礙眼了,太影響心情。
她身着月白的羅衫,披着火紅的披掛。她沒有束髮,雲鬢鬆軟,青絲自然下垂,雙腿隨意交疊。手裡拿着一張銀色面具,正低頭專注的看着。石桌前,放着一盤不知名的點心,邊上沏了一杯月色清茶。散發着柔和令人沉醉的清香。
感覺到天十二目光在打量她,她輕輕的放下手中的面具,擡起頭,看了天十二一眼。
這一幕的一對眼,只令天十二心中一震,好美的女子,好熟悉的感覺。
女子無疑是絕色出塵,即使坐着,那曼妙的身軀依舊無法遮掩。目光交接中,那是一雙非常清澈的眼睛,靈秀中透着疏淡感,仿若不沾塵埃。若隱若現的瞳仁,又似月照寒江;眉宇間,懸着一顆新月碧墜,白雪擁貌,朱脣點絳,天真柔美中自帶三分英氣,風姿綽約天成,曠絕塵寰。
猛然間,似乎是想起什麼,天十二心中頓時明瞭:“老頭,這是在說我嗎?不自覺的一陣苦笑,強撐起身來,他也瞭解到了目前自身的情況。身上雖然靈力全無,但是至少目前性命卻是無虞。自己卻是什麼也記不清了,用幾乎沙啞的聲音回道:“是你救了我嗎?”緩緩走到女子跟前。
“老頭,你總算醒了,耗費了這麼多靈物,也聚不攏你漸漸流失的命元。乘着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你快點離開吧,去看看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女子聲音帶着真摯,輕柔似流水潺潺,靈韻若翠竹琤琤,猶勝天籟仙音。
“心願麼?好像好遙遠了,自己還能觸摸嗎?”天十二捫心自問道。
這時他才驀然記起那天離開飛雪峰後的情景。
那日,水藍澗內幽幽玄洞,卻散發着奇異的幽光,顯得鬼魅,邪異非常,天十二拖着病態的容顏來到此處。
“自己連答應前輩的事,也將食言了嗎?”天十二輕輕自嘲道。
看着那幽寒的邪月玄冰,天十二慢慢走了過去,平時自己心中有點懼怕,此時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緩步走了過去。
靠在那玄冰之上,就這樣扶着幽幽的邪月玄冰,天十二靜靜的等待着最後一點殘餘的靈息的消失。
就在心口白色靈元的消失後,黑色玄冰上的邪異之氣似有所感,竟然順着天十二的雙臂灌入心口,幽藍的光芒充斥整個洞內。慢慢的,邪意的玄冰竟然破裂開。
隨之只聽見一聲柔媚的笑聲傳出:“咯咯,看來那小子說對了,我的真命天子出現了,還在最緊要的關頭救了我。諸葛星痕這小子這次倒還沒錯。”
隨即一道雪白的身影破開黑色玄冰出現在幽洞內。“我先看看張什麼樣,會是那個人麼?纖手輕擡,把天十二整個身軀反轉過來。”溫柔一笑,女子看清楚天十二的容顏後,笑容忽凝,雙手一鬆,頓時天十二跌落在地上,良久嬌嗔道:“該死的算命的小子,盡然給我找來這麼一個老頭說是我的真命天子。再讓我碰到,我非砸了他的招牌不可。要不,先把這人殺了!”女子一臉天真浪漫。一臉無害的樣子說道。說着女子,微微擡起左手。
然後看了一眼天十二,不知道爲什麼,再觸碰道天十二的臉龐時,一股熟悉的氣息,似曾相識。
“看在是你救我出來的份上,我就還你一次,算扯平了,說着舉起的左手卻是緩緩落下,扶起地上的天十二默然離開。
沁月小築內,天十二回過神。
“多謝姑娘…”天十二話未說完,女子便開口阻止道。
“你轉過身去說話。”
“爲何?”天十二心中不解,但還是轉過了聲。
“我不喜歡醜陋的東西,面容當然也一樣,雖然你是壽元流逝所致,我也不喜歡。”
天十二聽後,頓時一鄂,見琉璃桌上,有一銀白色面具,想也沒想,伸手拿着,戴在臉上。
“誰叫你拿的,真討厭…”女子嬌聲斥罵,欲阻止,因爲這面具不是誰都能握得住的。可是這時,睨見天十二已經把那銀色面覆戴在了臉上,臉上一陣驚鄂。
天十二帶上之後,奇異的感覺,好似這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那樣舒適,整個身體,就連血液都充滿了歡悅,他整個人就好似籠罩在邪月銀輝下。倏然,面具中奇異的畫面瞬間融入天十二體內。
“上邪,我在問你一次,滅神月族民真是你所爲?”一女子旋劍直指他。
“你不是,喜歡這花嗎?”男子鮮血淋漓,緩緩伸過手,把一朵潔白的花朵遞到女子眼前。
………
一幅幅畫面襲入天十二腦海,天十二隻覺心神疲憊,緩緩摘下面具,向外走去。
那面容,那神情爲何與夢中出現的男子那般相似,她不明白。
女子一陣恍然,待到看清時,天十二已經轉身向外走出。女子仙步曳塵,跟了過去。
月樹,悠湖,美得讓人心醉。
孤影,白髮,落寞讓人不忍。
“老頭這給你。”說着拋出一道翠綠竹杖給他。
“這是何意?”天十二接過,臉上疑惑問道。
“寶劍贈英雄,竹杖自然是送老人,我這小築路滑,還是小心點走,別掉月湖裡面去了。”
天十二微窘,但還是接過拿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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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十二走出一段距離,卻又轉回到此處,當他走出時,他才發現他沒有地方再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又會回來此地。分不清是此地的風景唯美,還是這裡的人。
“我說,老頭,你又來這裡是幹什麼?”
天十二想了想,“我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都說了不用…那你準備如何報答?”女子本想:“用不着你來報答。”可是想到眼前的老頭竟然打開邪君覆,心中卻有一絲好奇,便話鋒一轉,問道。
“當然是唯命是從,任憑差遣!我看姑娘你偌大的小築,無人打理,想進點綿薄之力。”
也好,看看此人有何特別,竟然能解開邪月玄冰,又能掌控邪君覆。反正他武體已毀,也沒幾個月可以活了。
“那好吧,本姑娘就收留你,在這裡你記住一點就行,就是不要惹得本姑娘不高興,壞我心情的事不要做,惹我心煩的話不要說!夠簡單吧?”
“這好像很難吧?”天十二心中默默問了自己一句。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天十二在沁月小築就住了下來,每天都會捕捉一些湖中魚,仙武之脈被廢,他已經忘記了該如何去擁有明天,原來心死了,活着是如此難受,記憶中那溫暖的笑臉,此時竟然成了難以壓抑的煎熬。
這段時間,他每天捕一兩條魚,靜靜的烤着,躺在草坪上,靠着那銀白色的月樹,望着天邊雲捲雲舒,也嘗試着去忘了她。用句通俗的話,就叫等死!
他始終戴着那銀白覆面,那面具給他一種很舒適的感覺,他會靜心觀看從它上面遺留的一些畫面。
而那女子,偶爾會打趣他兩句。
“都這麼醜了,還遮住幹什麼?”她的話從來都是那麼直白。
“我怕我影響了姑娘的雅興!”
她偶爾會到月湖邊小坐一會,一襲白衣,剛開始,看見天十二烤着的魚,會嚐嚐。後來,一到傍晚時,她都會出來,用她的話,叫實現他的自我價值,而且魚確實比她做的好吃。
天十二也沒怎麼和她說話,她也沒有主動說什麼。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十二也會看看她在做什麼。
女子偶爾拿出一條火紅的吊墜擺弄半天,偶爾出奇的看着一道玉簡陷入沉思。高興時,也會來月樹下收集些晨露,釀製一些酒水。
閒情時,她也會捧着幾本書,陷入其中的悲觀離合。
天十二才發現,原來她是如此簡單,可是她卻如此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