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只是花了一盞茶的時間,謝長寧就被送到了皇上設宴的地方。封玄月一直站在宮殿門口處等着,雖然已經有人先一步來稟報,說四王妃已經找到了,但是,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
“寧兒……你剛纔跑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不單單我很擔心你的安危,連父皇他老人家也很擔心……”
封玄月一看到謝長寧,就朝她疾步走去,隨後一把拉過她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很擔心她的傷勢會變得更加嚴重。
謝長寧只是衝着封玄月笑了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着宮殿裡面看去。此時的封玄亦,正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也正好將目光看向了她,只是,那份沉靜目光裡面,明顯還帶了一絲不悅。
哦,很好,某人終於是生氣了……
謝長寧臉上的笑容,一下子笑得更加燦爛,將目光挪回到了封玄月的身上。
“玄月哥哥……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封玄月一時沒有想到謝長寧會這麼說,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寧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太擔心了,以後你要是想出去散散心,就同宮人說一聲,那樣我也好知道你去哪兒了,也可以隨時去找你……其實這也應該怪我,又只顧着去辦事,把你給忽略了……”
謝長寧搖搖頭,其實她真的巴不得一個人呆着,要不是爲了氣封玄亦,她還真的不習慣這樣子跟封玄月相處。
封玄月一時留意到謝長寧的嘴巴還沾着一些食物,好像一下子猜到了她剛剛去哪裡了。他湊近了謝長寧,輕聲地問道:“寧兒,你剛纔不會是去御膳房吃東西了吧?”
謝長寧被封玄月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不過見他這麼說,也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是啊,肚子餓了,走着走着就去了御膳房,還認識了……御膳房的徐公公……”
封玄月笑了起來,他的寧兒,還是跟以前一樣貪吃。
“來……我幫你擦擦……”封玄月拿過謝長寧手中的帕子,體貼地幫她擦嘴巴。
他們兩人此時靠得很近,封玄月正好又背對着封玄亦,還將謝長寧的身形擋住了。從封玄亦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他們兩個好似卿卿我我似的,貼得很近,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一氣之下,封玄亦把剛喝空了的茶杯,一把捏碎在了手裡。
那些瓷器碎片,最終化成了粉末掉在地上,害的晚一些時候來給封玄亦添加茶水的小太監,一臉迷茫的舉着茶壺,硬是在桌面上找不着茶杯。他看着封玄亦的神情,又好像是很可怕似的,不敢出聲去問茶杯去哪了,只能自言自語地說茶水涼了,重新再去拿一壺,就趕緊閃人了。可小太監還是一臉的納悶,這茶杯哪兒去了,又不可能被人偷走,真是活見鬼了……
封玄月和謝長寧在宮殿門口聊了一會兒,終於是由封玄月拉着謝長寧,朝着宮殿裡面走去。正好這個時候,皇上也從小太監那邊得知,謝長寧已經來了,從宮殿的最裡側,由小太監攙扶着,來到宮殿正廳。
“父皇……這一次是寧兒做事麻皮大意,沒跟下人說好……讓你擔心了……”謝長寧先行了禮請安,隨後就跑去了皇上的身邊,裝乖又賣萌。
皇上也真的是很喜歡謝長寧這丫頭,非但一點責備的話都沒有,反而笑得更加慈愛:“寧丫頭啊……你還真是次次都要給朕驚喜啊……來,讓父皇看看,這傷到底養得怎麼樣了,玄月要是沒有照顧好你,父皇一定狠狠罰他……”
封玄月也趕緊湊了過去,有些喊冤:“父皇……你也太偏心了吧……兒臣疼寧兒都來不及,又怎麼會不對她好。今日還被人問起子嗣的事……寧兒也答應了,等她這次傷好了,我們爭取儘快讓父皇抱皇孫……”
“好……好啊……關於這個事,朕的心裡也一直記掛着……”
謝長寧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終於是覺得笑得臉頰發僵。
好一個封玄月啊,自從上次他爲了救自己受了傷之後,兩人在相處的方式上,確實變得跟以前不同了。但是也在此時的這一刻,謝長寧才又意識到,狐狸終歸就是狐狸,冷不丁的,就已經給她挖好了一個坑,逼着她往裡面跳,也不問她答不答應。
子嗣的事,想都不要想,總有一天,她會連着四王妃這個頭銜,一起還給他,只是現在迫於敵人太多,她沒有辦法毫無顧忌的這麼去做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被所有人忽略的封玄亦,已經悄無聲息地起了身,準備獨自離開這個宮殿。就算平日裡再怎麼沉穩,他也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了,也許謝長寧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可他卻已經完完全全看出來了。他的父皇,他的四弟,不是真的想要其樂融融的好好吃這一頓飯,他們無非是在彰顯一件事,在用事實證明他們一家子有多麼的和睦美滿,而他只是一個失敗的介入者,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他最難以理解的,還是謝長寧居然會如此投入的去演戲,甚至,他有一剎那都不覺得她是在演戲。若說,愛一個人就要相信對方是真的在乎自己的,那麼,現在的他,也依舊相信謝長寧的心裡真的有他,只是,沒有那麼愛而已。比起同封玄月青梅竹馬的十幾年,他對於她來說,沒那麼重要……
“三哥……你怎麼一聲不坑地就走了?”封玄月先一步察覺到封玄亦的離開,立馬邁開腳步朝着他走去,“剛纔一時有些話多,把三哥你忽略了,是四弟的不是,一會兒四弟自罰三杯。我們兄弟很難得可以在宮中一聚,不管今天還有什麼要務要辦,都放一放……”
“是啊,玄亦,今天父皇也開心,你就別藉故推辭了……來,來父皇身邊坐……”
封玄亦看着封玄月和皇上都如此的堅持,也實在不好自說自話的繼續離開,只能垂眸淡淡地一笑,朝着皇上身邊的位置走去。
四個人陸陸續續地入了座之後,桌上各色各樣的菜,也已經上了一半了。封玄月見酒水也已經端上來了,就讓身旁的宮婢將酒杯斟滿,隨後很鄭重的起了身。
“三哥,這第一杯,很感激你能在父皇最需要你的時候,回到了帝都……若是這
些天,沒有你在父皇的身邊日夜操勞,這個後果,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一杯,四弟我,先乾爲敬……”封玄月一口氣,就將酒杯裡面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四弟,言重了……這都是分內之事……”封玄亦淡淡地迴應着,一旁的宮婢也上前在封玄亦的酒杯裡面斟滿了酒。
“三哥……這第二杯,我是替寧兒敬你的……這幾次寧兒遇險,三哥幾次三番捨身相救,甚至爲了解藥的事,連性命都不顧,這一份恩情,四弟永遠銘記在心。曾經有人別有用心,四處散播謠言說三哥對寧兒有非分之想,想要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這也實屬可笑。四弟心裡自然清楚,正是因爲這份兄弟之情難能可貴,三哥纔會對寧兒照顧有加,怕是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要失望了……”
封玄月又是將手裡的第二杯酒一飲而盡,而他的話,沒有讓皇上和封玄亦覺得意外,倒是讓謝長寧的臉色,微微地變了。謝長寧看着封玄月的樣子,越來越覺得,這一頓晚飯,不太對勁。
“這第三杯……四弟也想替父皇勸一勸三哥……這一次父皇有意指婚,還望三哥再考慮一下娶妻生子一事。我和寧兒這樁婚事,已是羨煞旁人,相信三哥只要願意,也能找到一個和你心意相投的女子,不必再執着一些無望的事,徒增自己的煩惱,也讓父皇憂心……”
封玄月這第三杯下肚,謝長寧也終於是看明白了,這一頓飯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封玄月剛纔的這一番話,不單單是說給封玄亦聽的,同樣也是說給她聽的。皇上在一旁,只是淡淡地笑着,很顯然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也是他默許封玄月這麼做的。這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封玄月看着封玄亦久久都沒有說話,很明顯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這一番用意。可他還是不想放過他這位好三哥,還是想要讓他覺得難堪。
“三哥,我都一連喝了三杯,你就不打算跟我喝上一杯,說些什麼麼?”
封玄亦看了看手邊的那一杯酒,也終於是拿起酒杯,從座位上起了身。
“四弟……客套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反正一切隨緣,有些東西,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也沒用……”說罷,封玄亦也一口將酒杯裡的酒飲盡,語氣和態度都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他只是覺得他這個四弟,實在是太不瞭解他的脾氣了。若是再繼續咄咄逼人,他真的不念及兄弟感情,搶又怎樣?他在南疆磨礪了十年,懂的就是成者爲王敗者爲寇的道理,更何況,是他這個四弟先背叛了謝長寧,讓她在新婚之時受到了一連串的傷害,就算失去了謝長寧,他也只能算是自作自受。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爲了一個誤會,對謝長寧做出那麼絕的事,難道除了愛之外,便只有恨麼?!
封玄月沒想到封玄亦當着皇上的面,依舊還是這麼寧頑不靈,對於封玄亦剛纔的態度和回答,自然很不滿意。他知道,他的三哥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死心了,不過,看着封玄亦將那一整杯酒都已經喝了下去,封玄月的嘴角,還是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