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辛雅一顆心繫在喬懷瑾身上,但她在g市無權無勢,更沒有多少黑白兩道的人脈,如今,只能靠着慕子昇在g市的勢力去尋找,所以他的話,於此時的她來說,自然聽得進去。
何況,他這話,也有道理。
一個兒子失蹤了,另一個兒子,自然不能不照顧。
喬辛雅揉了揉僵硬的臉,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慕瀾北身前蹲下,“小北,我們先去睡覺吧,睡醒了弟弟就回來了。”
“我不要睡覺,我要等弟弟回來。”
慕瀾北聰明,他們不說,他自己也猜出了七八分,他是慕子昇的兒子,是首富慕家的長孫,他曾經……也被綁架過。
所以,他明白喬懷瑾此刻危險的處境。
何況,在法國的時候,他和他也一起被綁過一次,那時他還可以守着弟弟,現在……
都不知道他被誰綁了,更不知道他在哪裡……
慕瀾北抱着沙發扶手不肯鬆手,喬辛雅無奈,只得哄着他去睡覺,但是他不聽,第一次不肯聽她的話。
他犟着,慕子昇蹙眉訓了他一句,“小北,去睡覺。”
“我不要!跬”
“聽話!”
“……”
慕瀾北眨了眨眼,眸底,隱隱泛着淚花,他抿脣,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跳下沙發飛快的跑向了臥室,重重的將門關上,發泄着他心中的怒氣。
他在生氣,喬辛雅看得出,偏頭,說了慕子昇一句,“他也是擔心天天,你何苦這麼兇他?”
“不兇他他怎麼會聽話?”
“……”
喬辛雅皺眉,他的性情如此,她也懶得說他,“我進去看看他。”
……
喬辛雅開門進去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慕瀾北躲在被窩裡哭。
他很少哭,這一回,是真的擔心害怕了。
喬辛雅放輕了動作,矮身,坐到了牀邊,隔着被子,輕拍着他的背道,“小北,爸爸兇你也是想讓你好好睡覺,他是在關心你,所以你別生他的氣好嗎?”
慕瀾北沒有吭聲,只是縮了縮身子,將自己藏的更深了些。
小孩子的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喬辛雅安慰了他一會兒,他也就不氣了,悶悶的鑽出被子蹭進了喬辛雅的懷裡,“媽媽,弟弟會回來的是吧?”
“嗯,會的。”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一定會。”
……
喬辛雅靠着牀,慕瀾北拉着她的手漸漸入睡。
外面的雨,大的驚人。
窗簾,被風撩起,刮入沁沁寒意。
徒生出一抹悲涼。
喬辛雅深吸了口氣,那顆跳動不安的心,一直被緊緊的揪着,她睡意全無,那雙靈動的眸子,失了色彩,一瞬不瞬的盯着輕掩的門出神——
她希望看到慕子昇進來,又怕看到他進來。
等待,永遠是最折磨人的東西。
一顆心,就這麼提在那。
只上,不下。
忘記坐了多久,那扇門,就這麼,突如其來的開了,客廳的燈光,涌了進來,照亮了她睜大的雙眸。
“天天有消息了。”
他說。
喬辛雅顯得呆滯且木訥,像個失了靈魂的木偶,空空的坐在那,沒有一絲神采。
慕子昇走過去,彎腰,撫了撫她清瘦的臉頰,“放心,他沒事,被人在郊外發現現在送去了醫院,我已經派人過去看了,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醫院?哪家醫院?”
“剛好是溫覃在的那家醫院,我送你過去,至於小北,我打算把他一起抱回去。”
“嗯,好,聽你的。”
慕瀾北睡的淺,只覺得耳畔有窸窣的響動,等徹底醒過來睜開眼的時候,便發現自己已經窩在了慕子昇的懷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忍不住嘀咕出聲,“爸爸?”
“醒了?”
“嗯。”
慕子昇抱着他疾步向手術室走去,喬辛雅跟在他身側,見慕瀾北醒過來,將罩在他身上的外套理了理,“小北,天天找到了。”
話落,他整個人兒都清醒了,只是,這一刻,他的心,突然鈍痛了一下。
疼的皺眉。
慕瀾北瑟縮了下,慕子昇察覺出他的異樣,垂眸問他,“怎麼了?”
雙生兒之間,有着奇怪的感應。
慕瀾北覺得疼,那疼,像是連着喬懷瑾。
下意識的,就問出了口,“弟弟真的沒事嗎?”
不然,他不會莫名其妙的就疼。
慕瀾北這麼問,慕子昇覺得奇怪,“難道你覺得他會有事?”
“……”
慕瀾北不說話,喬辛雅見他表情怪怪的,只當
他是在怕慕子昇,擡了擡手肘,撞了下慕子昇,“他是你兒子,不是你下屬,別這麼陰陽怪氣的跟他說話。”
“那我要怎麼說?弟弟在手術室裡動手術,一點事情都沒有?”
慕子昇哼了哼,適時,慕瀾北的小身子又抽-搐了下,連臉都白了,“爸爸,我難受……這裡……我的心好痛……”
他臉色蒼白,緊緊的咬着下脣,慕子昇探了下他的額頭,溫度很正常,並沒有發燒什麼的。
喬辛雅看出不對勁,伸手接了他過來,“小北,哪裡難受?”
“心很痛,我覺得弟弟很難受……”
“弟弟?”
慕子昇會錯意,眸光,下意識的往他的襠部瞄去,“這麼小也會難受?”
“……”
喬辛雅被他說的紅了臉,冷聲糾正了他不健康的思想,“他說的弟弟是天天,不是你想的那樣。”
聞言,慕子昇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是我想多了,我就覺得這小子沒那麼下-流啊。”
“……”
喬辛雅生硬的避過他玩味的眼神,慕瀾北的話,像顆不定時炸彈,埋在了她的心中。
彷彿,隨時會爆炸。
她本想不以爲意,但事實,他的感受,很正確。
因爲,手術後,溫覃將她和慕子昇一起叫到了辦公室,談話的內容很沉重,是關於喬懷瑾的身體問題。
“他的額頭受了重擊,腦內還有塊淤血沒有化開,再加上淋了雨後着涼,發高燒致使淤血壓迫了視覺神經,所以……他現在的情況是暫時性失明,如果病情惡化,會導致永久性失明。”
溫覃是保守估計,喬辛雅卻聽得如遭雷擊,“你的意思是……天天有可能會看不見?”
“不是有可能,他現在已經看不見了,辛雅,你要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不、不可以啊,溫醫生,他還那麼小,如果眼睛看不見了,他這輩子都毀了!”
喬辛雅無助的拉着溫覃的衣服,眼淚不受控的落了下來,慕子昇扶住她,向來淡漠的表情此刻也顯得僵硬不堪,“治療的話,痊癒的把握有幾分?”
“不好說,就算引進國外的設備,配備最好的眼科專家,未必能讓他的眼睛恢復,他的情況,比你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溫覃將話說的白,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天天現在不能哭,流淚只會讓病情更糟糕,所以,失明的事……你們儘量瞞着他,只說他的身體還在治療中,等傷好了綁在眼睛上的布就可以拿下來了,小孩的感覺很靈敏,辛雅,你忍着點,最好別在他面前哭,不然他很容易發現。”
喬辛雅哽咽,連站都站不穩,出了溫覃的辦公室後,她一直不敢進喬懷瑾的病房,她怕她一進去就會剋制不住的哭。
她怕影響到他的情緒。
喬辛雅抱着身子坐在樓道里,慕子昇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才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擡手,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辛雅,我知道你難受,但是現在天天最需要的是你,你必須要學會堅強,這樣才能好好守着他。”
他鮮少安慰人,也不太懂怎麼安慰人,此刻的這番話,也是他琢磨了很久纔想出來的。
慕子昇拍着她的背,喬辛雅無力的靠着他,脣角,抿進那鹹澀的淚水,她心痛,但,自心間滋生的,還有另外一種邪惡的情愫,“能找到綁架天天的人嗎?”
她無意害人,但是害她的,害她至親之人的,她不想放過!
那些壞人,理應受到懲罰!
那雙被霧氣瀰漫的眸子,清清冷冷的,喬辛雅收了淚,擡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你先把小北帶回別墅,我在這裡陪着天天。”
她站起,他拉住她,“辛雅。”
喬辛雅沒有說話,只這麼靜靜的看着他。
慕子昇微吸了口氣,“我會找到傷害我們兒子的人,至於怎麼處理,到時交給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好。”
喬辛雅應下,語氣,有着份漠然的決絕。
心裡,第一次,有了那樣重的恨意。
純粹的,蝕骨的,恨意。
她恨了。
被那些人逼得。
慕子昇清晰的感覺到了她情感上的變化,隨着她的離開,他的手,慢慢的縮了回來,指尖,觸碰上掌心處那份屬於她的溫度,“辛雅,對不起,如果不是碰到我,你也不會經歷那麼多痛苦。”
這起綁架案,他猜到是慕希年那邊的人做的,但是,苦於沒有證據,他也不能百分百的確定就是他做的。
所以,他只能等。
等到他按耐不住露出馬腳的時候。
……
病房裡,喬懷瑾睡的很沉。
喬辛雅打開
了暖燈,藉着這昏黃的燈光,看清了他身上纏着的大大小小的紗布,尤其是那矇住眼睛的紗布,更是像把利刃,直直的刺進她的心臟,半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她。
“孩子……是媽咪沒用,媽咪沒有保護好你……”
喬辛雅低喃,那瓷白的指,憐惜的撫上他童稚的臉蛋兒,上面,有着幾道細小的刮痕,她心疼的撫着,剛強自收住的淚水,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又涌了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臉上。
想必喬懷瑾是累壞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靜靜的躺着,靜靜的在她溫柔的眸光裡安穩的睡着。
他傷在身,而她,痛在心。
那般……歇斯底里又無能爲力的痛。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牀頭,眼皮很重,但怎麼也睡不着,慕子昇開門走了進來,取了件毛毯披在她身上,“去牀-上睡吧,別讓自己倒下了。”
“小北呢?安排妥了麼?”
“已經讓人送他回別墅了,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不跟我犟,乖乖的跟着走了,老爺子那邊我說過了,她們明天早上過來,那時候估計天天也醒了,你解釋的時候斟酌着些,別露出馬腳。”
“嗯,我分得清輕重,這麼晚了,你回去陪他吧,天天出了事,他不能再有任何閃失了。”
喬辛雅叮囑着,慕子昇知道她在怕什麼,“我調派了人手過去,那裡,別說是人,就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別墅裡安全,那外面呢?
也能保證安全嗎?
喬辛雅不這麼認爲,只要綁-匪沒找到,她們的處境,永遠都不安全。
“你覺得……會是誰想要害天天?既然是綁了,爲什麼又把他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外?”
雖然說喬懷瑾的回來是好事,但是,這其中的關聯,總覺得哪裡很不對勁。
感覺,像是綁-匪們的自娛自樂。
這,很不正常。
喬辛雅自認爲沒得罪過什麼人,就算是得罪,也只得罪過慕子昇這尊大佛,所以,她覺得,那些人綁了天天是因爲慕子昇的緣故,所以,她纔會問他覺得是誰最有可能對天天下手。
潛意識裡,她覺得他知道,但是就是不肯告訴她。
否則,他不會至始至終都表現的這麼鎮定自若。
有幾個時刻,她會想,如果被綁的人是小北,他的神情,會不會有些不一樣。
畢竟……天天和小北,在親疏關係上,始終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個,她莫名的感到很失望,天天和小北一樣,同是他和她的兒子,可是,聽到天天失明的消息,他爲什麼連一滴淚都沒有,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那樣……真的是一個父親該有的反應嗎?
喬辛雅想不通,她覺得,慕子昇就是個冷情冷血的動物,連兒子都不在乎的人,又怎麼會懂愛?
他追她,想得到她,恐怕也只是因爲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吧?
越得不到的,就越要得到。
真心,於這個社會而言,真的是個奢侈的東西。
喬辛雅垂眸,臉部線條繃得很緊,慕子昇拉了把椅子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這幾年我在商場上樹立了很多敵人,如果是爲了找我報復,那麼,每個人都有嫌疑,但這些也只是猜測,等明天天天醒來吧,被綁的過程到底發生過什麼,我想他是最清楚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他醒了,我們再逼問他被綁的過程,跟審訊一樣?”
喬辛雅忽的吃吃笑開,看着他的眼神,帶着陌生的漠然,“我在想,你爲什麼還可以那麼冷靜的分析着所有的問題,慕二少,他只是個四歲的孩子,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噩夢,你還要逼着他去想起,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我只是就事論事,你爲什麼非要把我往壞的方面想?”
“就事論事?那你的情感呢?如果現在躺在這裡的是小北,你還會這麼冷靜的跟我就事論事嗎?”
很多話不說,不代表沒有感受到。
他像救世主一般降臨到她面前,幫着她找人,尋人,救人,但是,受傷的人也是他兒子,爲什麼心痛的人只有她,而他,依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並且事不關己的模樣“賞賜”着他的權勢,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