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女兒這麼說話，陸紹庭的嘴脣蠕動了兩下，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直到嘉嘉的聲音再次從電話那邊傳出來：“爸爸，爸爸……”
“怎麼了？”
“爸爸，你怎麼了？媽媽呢？媽媽在你身邊麼？”
陸紹庭嘴角動了一下：“她不在，她有事出去了，嘉嘉，記住，爸爸一直都很愛你……”
說完，不等女兒說話，他就將電話給掛斷了……
陸紹庭是從來都不會主動的掛了她的電話的，但是這一次卻沒有等她將話給說完，就給掛了電話，嘉嘉饒是年紀小，都覺得奇怪，所以漂亮的小臉上一臉的茫然。
奶奶從廚房走出來，看見嘉嘉坐在沙發上發呆：“嘉嘉，怎麼了？”
嘉嘉搖了搖頭：“不知道，爸爸他和我說着說着就將電話給掛斷了，我覺得爸爸好奇怪……”
奶奶聽後怔了一下：“也許他有事吧。”
說完，她便招呼嘉嘉過去吃東西。
……
陸紹庭這人，心腸一向都挺硬的。
大概是從小的生長環境導致的吧，他很難爲什麼東西動容過，軟下心腸過。
父母離世之後，除了奶奶，大概就只有裴念這母女兩能讓他心腸柔軟的吧。
很多的時候，他總是站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看問題，即使那件事和自己有關係，但是他也總能讓自己置身事外。
這是他一貫的處事方式。
他以爲自己能一直如此下去，但是到底還是被裴念打破了他最初的底線。
對於裴念，他們認識很多年。
大約，二十年了吧……
陸紹庭的父母死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十歲不到的年紀，即使他再聰明，再沉穩，比同齡人再厲害，能力和心思怎麼都比不上成年人。
所以，陸家這整個家族，在他父母死後，就散了。
陸氏當時就剩下了一個空殼子，但是也被陸家其他的支系給瓜分掉了。
陸紹庭看着昔日風光無限的陸家落得這樣的田地，除了恨意，什麼都不能做。
因爲他還太小。
他父親死的時候，他雖然才只有十歲，但是他已經從他的嘴裡聽過他們陸家會落得家破人亡的原因，他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正是那個一直都和父親稱兄道弟的裴海洋。
那是裴唸的父親，在他們陸家還沒有破敗的時候，他經常到來陸家，他會拍着陸紹庭的肩膀，一臉羨慕的對他父母道：“陸大哥，你這孩子，長大之後，必定非凡，真是羨慕你。”
當時他父親說什麼來着？
他父親說：“你家那小姑娘，更是不錯，長得多水靈，念念那孩子我看着才喜歡。”
他母親也在一旁：“要不我們兩家就結個娃娃親？等念念長大之後就嫁給我們紹庭，做我們紹庭的媳婦？”
在陸家落敗之前，裴家還生活在別的城市的，陸紹庭經常從父母和裴海洋的嘴裡聽到裴唸的名字，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他。
母親還經常在他面前笑：“念念那丫頭，我看着就和我們紹庭是絕配，小小年紀，那鋼琴彈的真是好，長得又水靈水靈的，人也乖巧……”
當時的陸紹庭雖然嗤之以鼻，但是在母親的唸叨下，裴念這個名字，卻早就刻在他的腦海裡了。
後來陸家敗了，父母死了，裴家一家搬到了北城。
裴海洋還裝模作樣的過來，說要領養他，當時奶奶說什麼都不肯。
別人不知道，但是對於陸家落敗的原因，奶奶清楚的很，怎麼能讓陸紹庭認賊作父？
裴海洋並不知道陸紹庭早就得知父母的事情，所以隔三差五的和他的妻子到陸家，說是關心一下他陸大哥大嫂留下的孩子。
當然，陸紹庭即使是隻有十歲，但是也藏得很深。
陸紹庭第一次見到裴唸的時候，就是在裴家，被裴海洋帶去裴家的。
當時一進門就聽到樓上有鋼琴聲傳來。
陸紹庭母親是名門淑女，嫁給他父親之前，是有名的才女兼鋼琴家，所以當時對裴念纔會那麼的喜歡。
而那天，陸紹庭出現在裴家的時候，裴念彈奏的就是一首小時候，陸紹庭母親經常給他彈奏的曲子。
——《致愛麗絲》
裴海洋將他帶到了樓上的鋼琴房，有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坐在鋼琴前，手指靈動。
陸紹庭沒看清楚她的臉，但光是背影，卻足夠讓人震撼。
裴海洋很疼他這個女兒，將一切好的都給她了。
那時候裴海洋還小聲的笑道：“紹庭，這是你的媳婦兒……”
陸紹庭抿着嘴脣，心裡冷笑：媳婦兒……
裴念這個時候轉過身，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月牙似得，彎彎的，小臉漂亮的過了份，她一下子就撲到了裴海洋的身上：“爸爸……”
但是看到陸紹庭的時候，又有點害羞，躲在了裴海洋的身後，就探這半張小臉出來。
裴海洋笑的十分的慈祥：“念念，這就是我經常和你說的，那個紹庭哥哥，你記得不？”
裴念在裴海洋的身後點頭，還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陸紹庭，終於勇敢的走出來，上前拉住陸紹庭的手：“紹庭哥哥……”
那一刻，陸紹庭很想將她的手揮開，很想將她臉上幸福洋溢的笑容給撕毀了。
他們裴家毀了他們陸家，毀掉了他的幸福，憑什麼她還能笑得這樣的開心？
那一年，裴念六歲，他十歲。
後來的後來……
裴念成爲了陸紹庭的小尾巴，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還小的時候，他不准她跟着的時候，她就哭，真是任性妄爲，因爲被裴海洋從小捧在手心中，就以爲什麼都得順從她。
她會一邊哭一邊說話：“紹庭哥哥，爸爸說我是你的媳婦兒，爲什麼我不能跟着你？我們長大是要在一起的。”
再大一一點之後，她就不再叫他紹庭哥哥了。
她很喜歡挽着他的手臂，用她那種獨特的嗓音喊着他紹庭。
彷彿他們真的是經歷了很多，在一起很久的戀人一樣。
他十幾歲就開始着手復興陸家，陸家破敗多年，要想復興，談何容易？他時常覺得自己很累，但是又不許自己覺得累。
陸家在他的手上，以驚人的速度速度崛起。
奶奶心疼他，覺得他到底年少，在別
人還在爲夢想而奮鬥，爲愛情而激情的時候，他將過早的將自己圈入了這樣的世界。
於是，奶奶就建議他去談戀愛。
他想一下，談戀愛也不是不可以，他覺得何明芯那種女孩才應該是他所應該喜歡的，所以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和何明芯在一起了。
他與何明芯在一起之後，鬧得最兇的就是裴唸了，她三番四次的鬧，什麼花樣都鬧過。
可在陸紹庭的面前，不過是些小孩子的把戲。
他從來沒看在眼裡。
直到他和何明芯訂婚的那一天，她當着他們的面，一頭扎進了他們訂婚場地的一個湖裡，他才知道，她並不只是鬧鬧而已。
看着她被人從湖裡打撈上來，小臉慘白的模樣，他的心顫了顫，他想到了她說的那句話。
“你明明是我的，我們從小就應該在一起，你忘了麼？你怎麼能和何明芯在一塊？”
後來她被送進醫院搶救，一天一夜才活過來的，她母親抱着她哭了一個晚上。
而從她被送進醫院到她出院，他都沒有出現，都沒有去看過她一眼。
人人都說，他對何明芯的愛，忠貞不渝，所以除了她，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放在心裡。
可能她也是這麼認爲的吧，所以出院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人人都以爲她已經放棄。
他也認爲是這樣的。
她與何明芯的關係本來還不錯，從小一起長大，她投湖住院的時候，何明芯經常去看她，勸她放下來，對她說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
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總之，她沒有說話。
本來因爲陸紹庭的關係，她們鬧得挺僵的，但是她自從住院之後，何明芯和她似乎又好了……
兩人又經常一起結伴出門了……
後來，就是那個晚上了……
第二天早上也是她設計好的，衣衫不整的在衆人面前醒來。
裴海洋也幫着裴念做戲，他是真的很愛裴唸的，本來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因爲他到底擔心陸紹庭會知道當年他們父母的事情，這樣不就是引狼入室？
可是他因爲裴念還是同意了。
那天早上，他做足了戲，要陸紹庭必須給裴念給他們裴家一個交代……
他自始至終都沉默，最後嘴角彎成一個冷然的弧度：“那就結婚。”
他本無心和裴念在一起，但是既然她爲了和他在一起，什麼手段都用上了，那他就成全她吧。
只是到了最後，她別後悔就行……
他和裴念結婚的時候，何明芯也絕望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她從來不會像是裴念這樣的鬧，她只是在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哭……
婚後也不夠一年的時間，裴念便爲他生了嘉嘉。
也沒多久，大約嘉嘉還沒滿月吧，裴念便敗了。
裴海洋死的時候，裴念本來還在醫院的，但是她趕過去，卻剛好看到裴海洋從樓上跳下來，就死在她的面前。
不早不晚。
然後，她幾乎瘋了一樣開着車想和他同歸於盡，最後卻將他的奶奶撞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