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 着急出差的秦崇禮只是隨口逗一逗女兒，那樣一個匍匐在他腳邊軟嘟嘟的小傢伙，任誰都會忍不住逗一逗的。
但女兒立刻就安靜下來, 呆如木雞地持續了好一陣。
然後眨了眨她烏沉沉的大眼睛, 一字一頓認真地說：“棉棉養你呀, 爸爸老的時候棉棉已經長得好大啦, 可以賺好多錢錢, 棉棉要把賺來的錢錢都用來養爸爸。”
沒記錯的話，那時女兒還不到兩歲，還在牙牙學語的階段, 前不久纔剛剛會說完整的句子。
可她那麼小小的一團，竟然能口齒清晰地說出這樣一番話。
秦崇禮那顆老父親的心被揉得軟成一灘水。
立刻把她從地毯上抱起來狠狠親了一頓。
方纔糰子的那些話好似也是出於本能, 傻兒子在逗她, 她半點都沒有質疑, 奶聲奶氣地說出她大氣的承諾。
和當年那個剛學會說整話的女兒……簡直如出一轍。
秦崇禮恍惚了很久，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孩子, 不像是別有用心的惡人送來的。
他懷疑過這個孩子的來歷。
懷疑是否是黎萱用什麼殘忍的基因手段複製出的產品。
黎萱其人隱藏多年，二十多年來歹毒之心沒有絲毫流露，演戲太久已經到了如瘋如魔的程度，她沒有什麼是幹不出來的。
可眼下的這個小姑娘，分明就是一個小天使, 滿眼的天真, 童稚的本能裡只有溫暖和善良。
雖然無法解釋她的來歷。
可秦崇禮已經一點一點無法抗拒地接納了她。
不管這個孩子究竟是從哪來的。
他一定, 一定會把她好好養大, 讓她成爲一個快樂而善良的女孩子。
在妻子病情反覆每況愈下的時候, 她突然出現，秦崇禮的防備心很重, 但躲在旁邊觀察了她對這個家庭的影響，那時秦崇禮想，凡事有因有果，或許她就是妻子的救贖。
如今才漸漸發現，她何止是妻子的救贖，也是他的救贖啊。
那種失去至親骨肉的痛，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了一點。
他終於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喘息了。
……
秦崇禮突然敞開胳膊把糰子納入懷裡。
緊緊地抱住。
好像害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
還停留在逗妹情緒裡的秦牧野都看懵了，不大明白自己一向高冷悶騒的老爸怎麼突然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
這……這可還是在鏡頭前呢？
實在不像他啊。
秦崇禮幾乎已經把他們還在錄製節目的事完全拋諸腦後了。
他抱着糰子，忍不住蹭了蹭她嬌嫩的小臉。
中年男人的下頜總是有一層薄薄的鬍渣，肉眼看着不明顯，只有貼在一起纔會感覺到。
糰子的皮膚太嫩了，哪怕只是薄薄的一層，她也覺得好扎。
棉棉忍耐了一下下，終究還是忍不住，她噘起嘴抱怨：“好扎哦，臭爸爸的下巴爲什麼會扎人？”
秦崇禮一驚，這才連忙把她鬆開。
他太久沒有抱着閨女了。
已經忘了自己的鬍渣會弄疼她。
他仍是有些恍惚，一時之間連情緒都難以隱藏。
秦牧野雖然平常二乎乎的，但他好歹是個演員，情緒感知能力還算可以。
他敏感地覺察到老爸不太對勁。
他壓低聲線，小聲問：“爸，你咋了呀，要找個地方歇一下嗎？”
不能怪秦牧野小題大做，實在是他看着秦崇禮的神情……簡直懷疑老爸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好在秦崇禮性子沉穩，悄無聲息地收斂了情緒。
他輕咳了一聲，佯裝若無其事，繼續用手盤着佩奇的身體。
小糰子卻也發現了秦崇禮的異常。
她用小手拽了拽秦崇禮的羽絨服袖子，小聲說：“臭爸爸的眼睛爲什麼紅紅的，是想媽媽了嗎？”
秦崇禮尷尬地又咳了兩聲，含糊道：“不是，可能是風太大，有點迷到眼睛了，我先緩一緩，阿野，你帶妹妹去找材料吧。”
秦牧野有點猜到老爸的內心開始動搖了。
同爲男人，他能理解老爸的死鴨子嘴硬，情緒當然是不好意思外露出來給人看的。
秦牧野便把糰子抱起來，強行把她帶走，催促說：“不行，讓老爸自己盤吧，咱們先去找材料，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找到呢，萬一去晚了，你的佩奇雪人可就沒有鼻子眼睛嘴巴和胳膊了。”
糰子一聽也有點着急，那可不行，她的佩奇得完完整整纔可愛。
但她還是很機智地堅定自己的揣測，一本正經地嘟着嘴說：“臭爸爸騙人，你肯定就是想媽媽了，臭爸爸年紀也不小了，要獨立一點呀，後天我們就回家啦。”
秦牧野直接強行捂住妹妹叭叭的小嘴，把她帶離此地。
唉。
雖然他和秦崇禮父子之間性格差異巨大，從小到大就沒什麼共同語言，他也知道，秦崇禮只喜歡大哥，不喜歡他。
但是這一回，秦崇禮的反應他還是能理解一點的。
老爸就是腦子太好用了，聰明的人活得累，彎彎繞繞太多。
起死回生突然從天而降的妹妹，要是從自然邏輯上解釋，還真是越想bug越多。
像老爸那種腦子，估計是越想陰謀論越多，越想越細思極恐，相信妹妹真的回來了，只怕還需要一點時間。
不像他這種帥氣豁達的人，想那麼多幹嘛？
他就相信自己的直覺。
只要抱着妹妹，他就知道這就是她的妹妹，不管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因爲他只有一個妹妹，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寶貝。
……
討論得差不多的其他大人見秦牧野帶着妹妹出發。
汪斐叫住他：“野哥，你把我家黛莉也帶上唄。”
陸柯丞也說：“小朋友們都跟着棉棉哥哥一起去吧，相互有個照樣。”
滔滔正掰着手指努力背誦爸爸交代給他要找的東西：“彩色塑料或者布，用來做馬桶圈，還有抽水開關……”
陸靈所需的材料比較簡單，傳統的小雪人，無非是胡蘿蔔當鼻子，巧克力豆當眼睛，問題不大。
傅澤言牢牢記住他的龍貓雪人需要鬍鬚、眼睛……
小黛莉喜歡的小黃人難度太高了，汪斐嘗試過後基本上已經放棄治療。
加上他女兒呆呆的，特別稚嫩，好像比同齡的孩子稍微晚熟一點，感覺她也記不住需要什麼東西。
汪斐基本不抱指望，嗐，反正不就是瞎玩兒麼，孩子開心就行。
他摸了摸女兒的頭：“黛莉你就跟着棉棉哥哥他們一起走，看到其他小朋友討到什麼材料，你就跟着討點，知道嗎？”
黛莉乖乖點頭。
因爲其他大人都要堆雪人，只有秦牧野一個大人閒着，他便成了一羣小蘿蔔頭的帶隊大蘿蔔，領着一羣連走路都磕磕絆絆的小傢伙穿過挺長一段雪地走到對面的便利店去。
守在直播前的彈幕都表示質疑——
【啊這？爲什麼我覺得秦牧野這個帶隊的一點都不靠譜？】
【我也覺得，秦牧野三歲最多了，六歲的滔滔和傅澤言看起來比他成熟穩重多了】
【哈哈哈哈傅慫慫不慫的時候挺有小霸總的氣質】
【秦牧野就像是幼兒園大班的巨人兒童，領着其他小同學過馬路】
【小蘿蔔頭們真的能在秦頂流帶領下找到堆雪人兒的材料嗎？】
【我的預感不太好……只求他別把五個糰子弄丟倆就好了】
事實證明，追了兩期的觀衆們也算是老粉了。
對秦牧野果然是很瞭解。
秦牧野本來很有信心，右手抱一個糰子，左手牽一個，前面小跑着一個，屁股後面還粘着兩個小尾巴。
總算順利走到對面，小房子裡果然是一間便利店，而且看上去還挺大，應該東西會齊全。
然而剛一開口，秦牧野就懵逼了。
店員都是當地人，自然是說日語的，而他的半吊子英文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這會兒一張口，瞬間成了啞巴。
只能磕磕巴巴地說：“Pig!You know？A pink pig.”
秦牧野說了半天，兩個店員小姐姐都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他着急地撓了撓頭，一把將妹妹抱起來，把她擱在收銀臺上，雙手比劃着她的腦袋，比劃出一個佩奇電吹風腦袋的形狀。
傅澤言實在看不下去了。
大魔王好沒文化哦。
果然很符合大魔王的人設。
他探出小手戳了戳秦牧野的大腿：“秦哥哥，佩奇的學名叫Peppa pig.”
秦牧野震驚：“啊？真的假的，他不是叫粉豬嗎？”
傅澤言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從幼兒園起讀的就是雙語國際學校，基本的口語對話非常流利。
店員們小姐姐們注意到這個小卷毛的精緻小男孩，也覺得好像和他溝通要簡單一點，便蹲下來用蹩腳的英文和他對話。
滔滔口語一般，作爲一個東北老爺們兒這會兒也內斂起來，和文盲棉棉面面相覷。
陸靈和小黛莉也會說，只是她們記性不太好，走了五分鐘的路程，眨眼就不大記得自己要找什麼東西了。
三個會小糰子費勁地跟店員說了好半天。
傅澤言蹦出“toilet”一詞時。
木木的滔滔突然回過神來，感激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澤言你真棒！就是toilet！我要堆toilet雪人！”
經過糰子們不懈的努力……
秦牧野終究還是憑自己的本事混到了材料。
一包麥提沙，一瓶草莓汁，還有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紅繩子。
其他小朋友也或多或少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秦牧野抱着妹妹回去的時候，看到地上的佩奇雪人，簡直瞳孔地震了。
“我淦？這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像了吧？？？”
秦牧野驚呆了，剛剛出發的時候還只是個形狀有點奇怪的肥胖版佩奇輪廓，一眨眼怎麼就這麼像模像樣了？
棉棉眼睛發亮，激動地蹬着小腿掙扎下地，跑到佩奇雪人邊上，敞開兩隻小短胳膊就抱了上去。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碰壞了似的。
秦崇禮看到小糰子眼裡溢滿的驚喜，頓時就覺得自己的辛苦十分值得。
汪斐見了也大爲吃驚，嘖嘖稱奇：“太厲害了吧，秦先生這個小佩奇有點東西啊。”
陸柯丞笑着說：“秦叔怕是都拿出做雕塑的氣勢來了，果然是女兒奴，棉棉喜歡的佩奇，秦叔做得就格外認真。”
大家並不是空口吹捧，而是真的惟妙惟肖，何況現在還沒有畫上眼睛鼻子那些東西，只是一個純白色的形體，已經一眼就看得出是佩奇本奇了。
跟拍導演也趕緊給特寫，把精緻的佩奇雪人送到直播裡給觀衆們欣賞。
秦崇禮被他們誇得挺不好意思的。
其實他一開始也覺得堆雪人麼，小孩子玩的開心就行，完成度如何根本就無所謂。
但是他性格和秦淮嶼太像了，凡事都追求完美。
而且棉棉又確實是很喜歡，他盤實了雪球之後，仍是覺得太過粗糙，雖然能夠堆出樣子，但絕對算不上精緻可愛。
秦崇禮便冷靜下來一想，何不去借一把小刀，用小刀刮一颳雪球表面，佩奇的身體不就光滑整齊了嗎？
他找工作人員索要了一把水果刀，立刻就開始了雕刻工作。
說實話他哪裡會什麼線雕啊？
算起來可能是三十年前在美術課上玩過泥巴。
但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可能潛在的藝術細胞爆發出來，真的弄得頗爲專業。
傅森見了膜拜不已，也想效仿：“秦先生能教教我嗎？這麼光滑是怎麼做到的？我那個龍貓感覺根本就是個大圓球，看不出是龍貓啊。”
ωωω▪tt kan▪￠ o
秦崇禮耐心講解：“其實不難，你用水果刀慢慢把雪人的表面磨平，比照着圖片裡，很容易做出輪廓。”
他一邊講解，還順便用樹枝勾勒出佩奇的眼睛和鼻子的輪廓。
傅森聽完他的描述徹底放棄治療了：“算了，大圓球就大圓球吧，秦先生手太巧了，我做不到啊，湊合一下能看就行。”
佩奇已經成型，最後環節就是用道具了。
秦牧野拆開麥提沙的袋子，自己先嘴饞吃了兩顆。
然後拿了四顆出來，兩顆當眼睛，兩顆當鼻孔。
塞進秦崇禮勾勒出的小圈圈裡，佩奇的畫風……突然變了。
“嗯？？？怎麼感覺怪怪的？”
棉棉也瞪圓了眼睛，總覺得這四顆圓滾滾的麥提沙……讓她的佩奇氣質變得有點沙雕？
彈幕觀衆都笑噴了——
【救命，秦牧野你在幹什麼鴨！！！好好的佩奇被你的巧克力球搞得好憨！】
【果然憨憨做出來的佩奇會憨憨】
【秦首富這麼細心有才華的爸爸，連雪人都堆得如此精緻，一看就是被金錢耽誤的美術家！秦牧野真的是親生的嗎？】
【蛤蛤蛤蛤看看秦爸爸有沒有辦法補救吧】
秦崇禮一看就看出來問題的關鍵所在。
麥提沙太圓太大一顆了，作爲佩奇的眼睛和鼻孔，顯得過於立體，反倒從畫面裡凸出來了，難怪會畫風不符。
秦崇禮嫌棄地掃了眼傻兒子找來的東西，“這就是你帶你妹妹找到的材料？”
秦牧野爲自己辯駁：“這不能怪我啊？一說眼睛，只能想到巧克力豆，其他小孩也都是拿麥提沙當眼珠啊！”
秦崇禮十分無語，指了下地上的草莓汁：“這玩意兒你準備用它做什麼？”
秦牧野指着圖片裡佩奇的紅臉蛋：“當然是腮紅啊！草莓汁不是紅的嗎！”
秦崇禮：“誰給你草莓汁澆下去不會滲漏的自信？你的物理老師嗎？”
秦牧野：“…………”
彈幕爭先恐後地補刀——
【秦首富：閉嘴吧，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秦崇禮：回家就驗DNA，氣死我了逆子！】
【哈哈哈草莓汁當佩奇的腮紅虧得秦牧野想得出來】
【秦牧野：地心引力？不存在的】
秦崇禮顯然是已經放棄了對兒子的指望，他對糰子說：“你去路上找遊客姐姐借用一下腮紅，腮紅你知道是什麼嗎？”
棉棉用力點頭：“知道呀，我在媽媽的梳妝檯上見過！”
三歲半的閨女果然比二十歲的兒子好用多了，棉棉很快就借來的一盒腮紅，解決了佩奇的紅臉蛋問題。
至於眼珠和鼻子……確實是個問題。
秦崇禮反覆盯着圖片看了很久，他在思考要怎麼樣的黑色東西既大小合適，又不會那麼突兀。
思來想去，他靈光一現，轉頭命令兒子：“把你的羽絨服解開。”
秦牧野：“？？？？你想幹嘛？”
秦崇禮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上手把他的羽絨服拉鍊扒開，果不其然看到他裡面穿的深藍色對襟羊毛衫。
太棒了！
就這個東西！
秦崇禮直接扯了四顆羊毛衫的扣子下來，動作之快，行雲流水，把秦牧野完全看懵了，毫無抗擊之力……
就這麼任由老爸揪掉了他四顆毛衣釦子！
秦崇禮把四顆釦子分別安上去，作爲佩奇的眼睛和鼻孔。
果然惟妙惟肖，渾然天成！
旁邊的小黛莉滿是崇拜地看着他：“哇，超人叔叔好厲害，和佩奇一模一樣耶！”
棉棉都看呆了。
安上用毛衣釦子做的眼睛和鼻子之後……佩奇就像是活了起來。
她喃喃地說：“臭爸爸……好，好聰明。”
大家都溫聲聚過來圍觀。
紛紛點評：
村長方祁：“太絕了，經過這個節目，我估計全天下的小朋友都要羨慕棉棉有秦先生這麼聰明厲害的爸爸。”
汪斐：“還用說嗎，我女兒已經開始嫌棄我了，想要做超人爸爸的女兒呢。”
小陸靈：“秦叔叔好棒，佩奇好可愛好可愛，和棉棉一樣可愛！”
黃威洲看着自己七扭八歪的馬桶表情絕望：“村長，比賽能認輸嗎，我累了，不想努力了。”
滔滔：“爸爸你不要放棄，我的馬桶是最酷的！”
秦牧野委屈巴巴地坐在雪地裡，低頭看着自己失去的四顆鈕釦。
突然也懷疑起自己的身世。
合着他就是個工具人唄？
他這個高大帥氣的兒子竟然還不如一隻雪做的吹風機腦殼粉豬重要！
秦崇禮還沒有忘記發揮工具人兒子的最後作用，他把秦牧野叫起來：“去找個樹枝。”
秦牧野臉都皺成包子了：“這不是都堆好了嗎，還要什麼樹枝？”
秦崇禮端詳着自己的藝術作品：“沒看到你妹妹的佩奇還沒有胳膊嗎？去找兩個人字形的樹枝，做胳膊。”
秦牧野雖然不爽，但看着大家都在期待最終成品，他也不想讓大家失望，只好帶着自己的跟拍導演去履行工具人的義務。
還真的被他找到了兩個大小挺合適的人字形小樹枝，剛好可以當佩奇的小胳膊。
這下子他有了底氣，蹲下來戳了戳妹妹的小腦門，驕傲地說：“看到沒，沒有你哥我，就沒有佩奇！眼睛鼻孔是我的毛衣釦子！嘴巴是我找來的紅繩子，連胳膊都是我在大雪地裡撿到的珍貴樹枝，而你，只找了個腮紅而已！”
秦牧野就是想強調下自己的存在感，不能在妹妹面前完全被老爸碾壓成渣渣。
卻沒料到擁有了超可愛佩奇雪人的棉棉心情妙極。
她毫不吝嗇地親了親秦牧野的臉頰，“嘿嘿嘿，二哥哥好棒，謝謝二哥哥。”
秦牧野被她親懵了。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半敞開的羊毛衫……
突然覺得不冷了。
反正外面還有羽絨服！
羊毛衫要扣子有何用？
釦子天生就是該給他妹妹的佩奇當鼻孔的！
棉棉親完了秦牧野，毫無徵兆地湊到秦崇禮邊上，吧唧親了一口。
她動作猛了點，小jiojio踩在雪地裡有點軟，親得有點歪，只親在秦崇禮的下巴一側。
秦崇禮卻仍是可疑地紅了老臉。
只聽糰子奶聲奶氣地說：“謝謝臭爸爸送棉棉的佩奇，棉棉太喜歡啦。”
……
堆雪人比賽的冠軍自然是棉棉了。
她貼着可愛的佩奇，愛不釋手。
都捨不得去做其他項目了。
秦牧野被派去執行第二個比賽任務，去巧克力工廠裡做餅乾。
等他們完成任務，贏得今晚的海鮮大餐後。
大家就要離開白色戀人公園了。
黃昏時分，天空漸漸由藍白染上了一點暖色。
太陽快下山了。
棉棉卻摟着佩奇，滿心的不捨。
她小聲說：“棉棉可以把佩奇帶回家麼？棉棉真的好喜歡呀，怎麼可以丟下佩奇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裡。”
秦牧野懵了。
他哪裡能料到這種情況。
連節目組也沒料到。
畢竟……除了秦崇禮的作品，其他雪人都歪歪扭扭的，基本沒眼看，沒有哪個小朋友會想把歪歪扭扭的雪人帶回家。
棉棉的佩奇，確實太精緻了，非常可愛，甚至比動畫片裡的還多了幾分憨態可掬。
沒有大人忍心告訴她，可能明天出太陽的時候，雪人就化了。
秦牧野哄着她：“這個帶不走，但是沒關係呀，燕京這幾天也在下雪，積雪很厚很厚，可以堆雪人，回家哥哥再給你堆一個好不好？”
棉棉雖然才三歲半。
但是她很聰明，漸漸的也明白……
她的雪人小佩奇是帶不走的。
它長在雪地裡，和這片土地是連爲一體的，她不能把它抱上飛機託運回家。
可是……這麼快就要分開了嗎？
小糰子滿眼的不捨，小鼻子也紅紅的。
看的周圍的大人們都很心酸，太心疼她了，又沒有辦法安慰她。
連眼窩子淺的導演助理小姐姐都抽着鼻子地對導演抱怨：“施導，這個環節不太合理啊，棉棉寶貝好不容易和爸爸哥哥一起堆的小佩奇，又帶不走，這不是扎寶貝的心嗎？”
施定誠也挺窘迫的：“這……我是真沒考慮到這一層，是我的失誤。”
棉棉和佩奇待了好一陣。
秦牧野發愁極了，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哄她。
除了回家再給她堆一個，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再一次試着重複：“棉棉乖，回家就堆好不好，哥哥保證是一模一樣的。”
棉棉帶着哭腔，眼淚汪汪地搖頭：“不一樣，怎麼可能一樣，這是爸爸和哥哥給棉棉堆的，爸爸回家之後就會很忙很忙，不可能再給棉棉堆雪人了。”
美好的童話場景落下帷幕，又是黃昏時分，大家都變得傷感起來。
人生好像就是這樣。
總要散場。
彈幕都開始刷大哭的表情了——
【嗚嗚嗚，狗比節目組！搞什麼破環節，看把我棉棉委屈的！】
【氣死我了，棉棉小可愛不要難過啊，姐姐給你堆佩奇！姐姐給你堆十個！】
【嗚嗚嗚嗚快把佩奇給棉棉打包帶走！】
糰子太乖太懂事了，又是那麼軟軟的一小隻，誰都不願看到她傷心。
衆人沉默了許久。
在太陽真的即將落山的時候，秦崇禮走到她旁邊，坐下來，笑着說：“爸爸以後還會陪你堆雪人的。”
棉棉眨了眨眼：“真的嗎？”
“嗯。”秦崇禮答應得很真誠，“這隻佩奇是很可愛，爸爸知道你捨不得。但是這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很多，未必能夠永遠佔有，世界是瞬息萬變的，只要我們曾經擁有過，美好的回憶會一直留在心中。”
秦崇禮幫她擦了擦眼淚，指揮着秦牧野拿相機幫她和佩奇合影。
棉棉若有所思地安靜了一小會兒。
好像漸漸明白了臭爸爸的意思。
她不再難過了，而是把自己脖子上的粉色圍巾給佩奇圍上，開開心心地和佩奇合照。
雖然不能帶走，但是她和佩奇的合影會永遠留下。
秦崇禮和秦牧野也一起合照，其他小朋友和大人也都過來和可愛的佩奇留影紀念。
畫面十分美好。
棉棉看着爸爸被白雪染白的頭髮。
她懵懵懂懂地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凡人的世界裡，充滿了幸福，溫暖，同時卻也一直在經歷着酸楚和不捨。
就像她終究要和雪人小佩奇告別一樣。
凡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告別的過程。
可是那些溫暖的記憶不會被遺忘。
就像是她曾經死去過，爸爸媽媽，哥哥們，都不會忘記她。
他們一刻都不曾忘記她。
棉棉漸漸有些明白爲什麼每個神仙活到一定的年紀都要下凡歷劫才能飛昇上神了。
因爲活在仙界的神仙，是沒有資格體會凡人的快樂和悲傷的。
他們的日子漫無邊際，好像永遠都不會結束。
正因如此，親人，朋友，愛侶，都顯得平淡如常，數萬年亙古不變。
可凡人的一生很短很短，至多不過百年。
能夠成爲這一世的家人，或許是花好幾世修來的緣分。
棉棉悄悄地擠進了爸爸和二哥哥中間，一左一右摟住他們的胳膊。
她暗暗攥緊小拳頭。
即便只有短短一世，她也要保護好爸爸媽媽和哥哥們，陪伴他們過完這一生。
這將是她幾十萬年漫長歲月裡，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