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艾兮的嘴脣顫抖,眼睛裡交爍着點點的星芒,像是海洋上的粼粼波光。
男子輕輕脫掉溼透的外衣,一步一步走進艾兮,突然,身後的門被風一吹,“砰”的一聲,自動關上。
狹小的空間裡,只剩下艾兮和這個男子。
“你到底是誰?”艾兮眼睛睜得大大的,烏黑的眼珠在陰暗的天氣裡顯得越發漆黑,彷彿浸染了雨水,男子從她的眼睛裡看到驚恐、期望、憤怒、悲傷,各種感情交錯,男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別問我是誰,不要問——”濡溼的眸子,泛起點點的光芒,深邃幽遠。
“你——”他大半個身子已經溼透,額前的頭髮沾滿了細碎的雨滴,並且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艾兮於心不忍,回身拿起一塊毛巾,想要幫他擦拭一下頭上的雨水。
“額?好燙,你在發燒?”凝眸,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她不禁驚呼道。
“我寧願被燒得糊塗,也不想再這樣下去,兮兮,兮兮,你救救我,好不好?”
清晰的聲音傳來,艾兮的腦海“哄”得一下被炸開,她挺直脊背,僵硬地立在那裡,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男子,那個她無法確定又隱約知道是誰的男子!
“兮兮,兮兮——”溫熱氣息輕輕吐在她的脖頸,男子一遍遍輕聲呢喃,他潮溼的發,有一股雨水的清香,溼漉漉的衣服泛着淡淡的黴味,可是這一切,已經不重要,關鍵,他剛纔稱呼了自己“兮兮。”
久遠的記憶隔着時空浮現在腦海,面前的男子正在自己的身旁低聲呢喃,由於高燒,他口中的氣息都帶着溫熱,吹在臉上,如同吹面不寒的楊柳風。
那是他嗎?記憶裡的他從未這麼狼狽過,除卻了那次初次相遇。
人生若只如初見,如果沒有那次意外相遇,他們的人生或許沒有交集,她也不會身在異鄉,更不會孤零零的無所依,她的年年更不會在最美的韶華中香銷玉殞,這一切,都只是因爲那個初見,那個註定結局的初見!
往事重現,艾兮的眸光幽深,黑白分
明的眸子裡升起一抹霧氣,氤氳在眼眶中,她微仰着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依然倔強地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
明明心裡很痛,卻依然倔強地隱忍着,這就是艾兮,他的兮兮就是這個風格,寧願自己痛苦,也不要博取別人的可憐。
莫寒晨佇立艾兮的面前,窗外,大雨瓢潑。
窗上,氤氳起一層白白的霧氣,漸漸,只聽見嘩嘩的雨聲,而窗外的天、樹都已模糊不清。
此刻,他決定做一次莫寒晨,哪怕一秒鐘也好。
艾兮佇立在他的面前,瘦弱的身子好似風一吹就會倒下,白色的隔離衣罩在她的身上,更顯得單薄瘦弱。
伸開手臂,將她環進自己的懷裡,高大的身軀緊緊環着她,他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不是夢,這不再是夢!
艾兮驚愕的眸光落入他的眸子,兩個人的瞳孔中,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突然他的眸子裡升起溫熱的氣息,直逼艾兮的雙眼,艾兮忽然想要逃離,她着急地掙脫他的懷抱,可是她越是掙扎,他環得她越緊,最後,她放棄了掙扎,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將頭埋在她的脖頸,嗅着她身上的氣息,他閉上了眼……
她的髮絲有着清香的洗髮水味道,調皮的鑽入他的鼻息,這是她,是他尋了四年的她。
艾兮伏在他的胸前,靜靜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她慢慢閉上眼睛,默默地告訴自己,“就這樣,再放縱一次,放縱一次就好。”
夜,靜靜地籠罩下來。
雨,依舊傾盆。
房間內,燈光明亮,牆上映出艾兮瘦長的身影。
沙發上,安睡着那個她想要忘卻的男子!
他好像有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他睡得如此安然,沒有一絲的防備,長長的睫毛垂下,如兩隻美麗的蝴蝶,靜靜的休憩。
不由自主地,艾兮的手覆上他的頭髮,剛纔淋過的雨的髮絲,還帶着溼溼的潮氣,艾兮拿起毛巾,輕輕地擦拭着,一綹綹,一根根,白皙的手指穿過他的發,輕輕撫弄。
他的額頭的燒已經退了下去,若不是剛纔她逼他吃了藥,說不定他現在燒得更加厲害了,這個人,永遠不知道疼惜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是這個脾氣。
艾兮的眸光涌起深情,她輕輕嘆了口氣,她曾經設想過與他無數次的相遇場景,可是唯獨這種相遇沒有想過。
不管他是陳陽還是莫寒晨,她的心裡明白,其實她早已認出了他!但是她寧願沉浸在他編織的謊言中,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
這種自欺欺人,有時感覺也挺好。
她甚至貪婪的想:如果能夠重來,多好。
坐在辦公桌後面,旁邊的沙發上熟睡着莫寒晨,她原以爲這些年的時間,自己早已設立起重重的高牆,將莫寒晨摒棄在外,可是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起,直到他低聲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這些年築起的高牆傾刻間崩塌,在泛着往事的酸甜苦辣中,她依然不能割捨對他的情誼。
她依然愛着他,像過去那樣。
好像,她昨天才剛剛出走,好像,她們才僅僅幾天沒有見面。
淚水,順着腮邊滑落,她不想知道,他爲何而來到這裡,她也不想知道,他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她只想這麼靜靜的看着他。
睡夢中的他,眉間微蹙,有一抹淡淡的愁容積聚在眉間,像他這種精英人才,有憂愁是正常的,表面風光的背後,都有一番辛酸的歷史。
可是,她希望他能快樂。
白皙的手落在他的眉間,爲他輕舒眉心,漸漸的,他的眉心舒展開來,艾兮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眉梢,他的眼睛,鼻翼,既而遊離在他豐盈緊抿的脣,他還是那麼帥氣,那麼英俊,那麼令人過目難忘。
忽然,睡夢中的他一陣痙攣,好像是做了可怕的夢魘,雙眉緊蹙,眉峰聳起,渾身瑟縮着,艾兮不由得一陣心痛,閉上眼睛,淚水悄然滑落。
再次睜開眼睛,眼睛中又恢復了平靜,她望着沙發上的他,睫毛微微顫抖,眼球快速轉動,他的確是在做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