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內，只有滴水的事情，滴答，滴答，安靜得很。
也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蓋過了一路的滴答聲，穆遠臉上的紅漸漸地凝聚，比桃花的顏色更好看，清澈見底的眼神裡有幾分奇異的火熱，還有一點點深藏的期盼。
十六歲的愛情，不怕拒絕，也不怕摔跤，就算被拒絕了，睡一覺，又是一條好漢，就算滿腔的柔情被人打回來也能笑嘻嘻地接着。
少年人有驕傲，有耐心，也有熱情和活力，對感情永遠是義無反顧，滿腔孤勇，他們覺得自己是最優秀的，值得永遠全世界最好的一切，一帆風順的他們也不曾失去了愛人的勇氣。
“你的酒還沒醒嗎？”傑克冷冷地問，他的臉色看不出喜怒來，並沒有一點羞怒也沒有一點暴怒，更不見一點波動。
彷彿被一名少年表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很清醒。”穆遠說，他發現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變得很容易，不再難以開口，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
“我來到西點，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見教官，本來我打算這份心意帶回國去，不會告訴你，因爲我們之間身份不同，感情不同，你甚至不會喜歡我，我不過是一腔情願，可我又後悔了，我一直都沒醉了，剛剛說的話，每一個字我都記得，當然，我也記得教官避開了我，你已經委婉地拒絕了我。”
傑克，“……”
借酒裝瘋？
很好！
穆遠口乾舌燥，今天這一切對他來說是很突兀的，他伸出嫩紅的舌尖，舔了舔乾燥的脣，傑克眼角微微一縮，面上卻不動神色。
穆遠說，“我很喜歡教官，所以，我能追求你嗎？”
“不能！”傑克斬釘截鐵地說，微微測了側頭，十分冷靜，“你還小，不懂什麼叫喜歡，你這是盲目的崇拜，因爲我是你的教官，我是你見過，最強的人，所以你這是崇拜仰慕，並不是男女之間的仰慕，你會錯了意。”
穆遠說，“是，我還小，我不成熟，可我不至於連喜歡和崇拜都會混淆，那一天，看到炸彈時，我毫無意識地撲上去就證明了一下，如果我只是崇拜教官，你的生死與我無關，我也不會去保護你，當然，你是我的戰友，那一瞬間我會去保護你，可我撲上去時是本能反應，若不是我這份唐突又隱秘的心事，我不會那麼做，我的身體早就爲我做了決定。”
少年的感情熱烈而誠懇，眼神乾淨而純真，像是一道明亮的光，掃過了陰霾，散發着他小太陽一樣的溫暖。
經歷過光明的人，難以忍受黑暗。
體會過愛的人，最難忍受是相思。
他看到了光明，而穆遠的眼裡卻有相思。
傑克的手指微微卷縮，緊握成拳，他輕輕地搖頭，“穆遠，你是軍人，我也是一名軍人，我們效力同一個國家或許還得不到一個圓滿，更別說，你我註定是宿敵，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過，你醉了，最好也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