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縮地千里風沙迷行

謝憐哭笑不得, 正要讓若邪趕緊重新抓一個,只覺腕上白綾猛地一鬆。他心中暗暗叫糟。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並不是若邪的另一端被鬆開了, 而是更可怕的事發生了。

果然, 地面上那道紅影忽然離他近了不少, 未過多時, 便來到了他伸手可及之處。

三郎竟是也被捲入暴風之中來了!

謝憐衝他喊道:“不要慌!”一張嘴便又吃一大口沙子, 但事到如今,吃着吃着也吃習慣了。雖然他喊着讓三郎不要慌,可實際上, 他也覺得三郎根本就不會慌。果不其然,那少年被捲入半空中後, 若邪迅速收起, 拉近兩人距離, 謝憐看得分明,他臉上半點慌亂的神色也沒有, 簡直給他本書他就可以立刻在沙塵之中安然地看起來,謝憐甚至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被捲上來的。

若邪在兩人腰上繞了幾圈,將他們綁在一起,謝憐抱住三郎,又道:“再去!這次不要再抓人了!”

於是若邪再次飛出。這一次, 抓住的是……南風和扶搖!

謝憐身心俱疲, 對若邪道:“我讓你別抓人, 這個‘人’並不是指狹義上的人……好吧。”他衝下面大聲道:“南風扶搖!撐住!千萬撐住!”

地面上的南風與扶搖自然是想要撐住的, 二人各自立定原地, 奈何這風沙實在是太狂太猛,不一會兒, 毫不意外的,又有兩道黑影也被這龍捲風捲了進去。

這下,四個人都在空中飛速旋轉了,暗黃色的天地間,那龍捲風猶如一道歪歪斜斜的支天沙柱,而一條白綾連着四道人影在這條沙柱中旋轉不休,越轉越快,越升越高。謝憐一邊瘋狂吃沙一邊瘋狂吼道:“怎麼你們也上來了!”

看到的除了沙還是沙,聽到的除了風還是風,他們不得不都用最大聲音相互嘶吼。扶搖一邊吃沙一邊呸道:“那要問你這條傻白綾了!它怎麼回事!”

謝憐雙手抓住那“傻白綾”,十分無奈地道:“若邪啊若邪,現在我們四個人全靠你了,這一次,你千萬不要再抓錯了,去吧!”

帶着悲壯的心情,他再次撒手。南風吼道:“別指望這玩意兒了!想點別的辦法吧!”這時,謝憐感覺手上又是一緊,精神一振,道:“等等,再給它一次機會!又抓住了!”

扶搖也吼道:“可別又是套住了個過路的!放過人家!”

別說,謝憐心中也擔心極了這個。他扯了扯若邪,另一端紋絲不動,這才心下一鬆,道:“不是的!那頭重得很,穩得很!”又道,“收!”

頂着那狂亂的龍捲風,若邪急速收短。四條人影急速遠離風柱,漸漸的,在漫天黃沙之中,謝憐看清了下方一個半圓的黑色輪廓。

這輪廓極大,約莫有一座小廟那麼大。若邪另一端套住的,就是這麼個東西。而等到他們靠近地面,他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塊巨大的岩石。

在這種程度的風沙之中,這塊砂岩彷彿是一座堅實而沉默的堡壘,無疑是個極好的避風之所。

他們方纔一路過來,明明並沒有見到這樣的一塊岩石,真不知那陣詭異的龍捲風把他們帶出了多遠。四人甫一落地,立刻繞到了岩石的背風面。一繞過去,謝憐便心中一亮,道:“這可真是天官賜福。”

原來,這塊岩石背風的一面,有一個洞。這洞足有二門之寬,高度則比一門要略矮些,但成人一彎腰低頭,也足夠進去了。洞口並不規整,歪歪扭扭的,但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可能是人工胡亂開鑿的。

謝憐一進去,發現這塊岩石幾乎被挖成空心的了,洞內空間似乎不小,但裡面較黑,他也沒有在裡面四下探索,只在光照得到的地方先坐了,拍掉若邪身上的黃沙,纏回手腕。

南風和扶搖都在吐沙,口鼻眼耳都進了沙,更不消說衣服褶皺裡了,脫下來一抖,沉沉的全是細碎的沙石。四人之中,看起來最安然無恙的還是三郎,彎腰進來之後就意思意思地撣了撣紅衣外的一點沙塵,沒了。除了他的黑髮微微散亂,束歪了,那副愜意之態並未受任何影響。然而,他那黑髮原本就是給謝憐束歪了的,再歪一點,也沒什麼所謂了。

南風抹了兩把臉,破口就是一聲罵。謝憐倒掉斗笠裡的沙子,道:“哎,真是沒想到,你們也會被吹上天。你們爲什麼不使個千斤墜?”

南風一邊呸呸吐沙一邊道:“使了!沒用。”

扶搖一邊惡狠狠抖着外袍,一邊惡狠狠地道:“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極西北的荒漠之地,又不是我家將軍的主場。北邊是裴家二將的地盤,西邊是權一真的地盤。方圓數百里,根本找不出一間玄真廟。”

須知人間尚且有一句俗語呢——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所以,他們兩個身爲東南武神和西南武神的神官副將,在不屬於自己的地盤上施法,法力發揮難免要受限制。謝憐看他們的模樣,都是十分憋屈氣惱,想來被一陣大風颳上天去轉圈圈落地不得,這還是頭一遭,道:“真是苦了你們了。”

三郎在他旁邊地上坐了,一手支腮,道:“咱們就在這裡,等那風沙過去嗎?”

謝憐轉向他,道:“現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那龍捲風再厲害,總不至於把這麼一大塊岩石也捲上天去。”

三郎道:“正如你之前所言,這陣風沙的確古怪得緊。”

謝憐忽然想到一事,道:“三郎,我問個問題。”

三郎道:“儘管問。”

謝憐道:“那半月國師,是男是女?”

三郎道:“我沒說過嗎?女。”

謝憐心想果真如此,道:“我們之前歇在那座廢棄小樓,不是看到了兩個人從那樓前走過嗎?他們步法輕盈奇異,絕非凡人。其中那個白衣人,是一名白衣女冠。”

扶搖懷疑道:“看那人衣袍,是男是女不好分辨,身形也比一般女子要高,你當真看清楚了?”

謝憐道:“看清楚了,不會有錯。所以我在想,那會不會就是半月國師。”

南風道:“有可能。但是她身邊還有一名黑衣人同行,那又會是誰?”

謝憐道:“難說,不過,那人走的比她更快,本領絕不在她之下。”

扶搖道:“有沒有可能是妖道雙師的另一位,芳心國師?”

謝憐道:“這個吧,我想,妖道雙師之所以被並稱,可能只是因爲湊個雙數好記,就像鬼界四害之類的,不夠四個也要湊足四個。”

聽到這一句,三郎又哈哈笑出了聲,謝憐看他,他道:“沒事,我只是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四害裡面有一個的確就是湊數的,你繼續說。”

謝憐便繼續說了:“實際上他們應該是沒有什麼關係的。這芳心國師我略有耳聞,是永安國的國師,出世時間上和這位半月國師起碼隔了百年。”

扶搖感到不可理喻,道:“你不知鬼界四害,卻知道人間永安國的芳心國師?”

謝憐道:“有時候收破爛路過的話,就會稍微瞭解一點了。我又不到鬼界去收破爛,當然瞭解不到他們。”

這時,洞外風聲弱了一點兒。南風站到稍外處,拍了拍這岩石,檢查它的材質,凝神片刻,低頭道:“這岩石是爲何會被挖出這樣一個洞來?”

他大概是覺得這裡出現一塊這樣的岩石十分可疑。這個謝憐倒是不奇怪,道:“這樣挖洞的岩石不在少數。以前的半月國人,爲了在外放牧趕不及回家時能躲避風沙,或者臨時過夜,偶爾會這樣在岩石上挖一個洞。有的洞不是挖的,是炸開的。”

南風疑惑道:“荒漠裡怎麼放牧。”

謝憐道:“兩百年前,這裡可不全是荒漠啊,也是有一片綠洲的。”

這時,三郎道:“哥哥。”

謝憐回頭道:“怎麼了?”

三郎指了指,道:“你坐的那塊石頭上,似乎寫了字。”

“什麼?”謝憐先是低頭,然後起身,這才發現,他坐的地方,乃是一塊石板。

擦擦灰塵,那石板之上,果然有字,只是刻得比較淺,字跡並不十分明顯。石板還有一半被埋在沙裡,字跡一路向上延伸,隱沒在黑暗中。

既然有字,那定是要看看的了。謝憐道:“我法力不多了,你們誰託個掌心焰,幫我照亮一下,多謝啦。”

南風便打了個響指,霎時,掌心托出了一團火焰。謝憐無意間看了一眼三郎,他也不驚訝,畢竟連縮地千里都看過了,謝憐覺得,無論雙方今後對彼此展現什麼,都不會有任何驚訝了。南風把手掌移到謝憐指的地方,火焰照亮了石板上刻着的文字。那文字十分古怪,彷彿幼兒隨手的亂塗亂畫,微微傾斜,南風道:“這寫的是什麼東西?”

三郎道:“自然是半月國的文字了。”

謝憐道:“南風怕是問寫的什麼意思。我看看。”

他一路清理了石板上的沙石,來到了最上面的一排,這幾個字符特別大,似乎是題目。而這幾個符號,在石板上反覆出現。扶搖也在一旁托起了一道掌心焰,道:“你會看半月文?”

謝憐道:“實不相瞞,那什麼半月妖道沒出來之前,我在半月國收過破爛。”

“……”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好奇你還在多少個地方收過破爛。”

謝憐笑了笑,低頭繼續看。須臾,他忽然說了兩個字:

“將軍。”

南風與扶搖同時道:“什麼?”

謝憐擡頭,道:“我說,這個石板,最上面寫的這幾個字,是‘將軍’。”頓了頓,又道,“不過,‘將軍’後面還有一個字符。但是,最後這個字符的意思,我不是很確定。”

南風似乎鬆了口氣,道:“那你再看看好了。”

謝憐一點頭,南風託着那團掌心焰,手稍稍又往前挪了一點。這一挪,謝憐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視線的邊緣,好像多出了什麼東西。

他雙手按在刻滿文字的石板上,緩緩擡頭。

只見石板上方,幽幽的火焰,照出了黑暗中一張肌肉僵硬的人臉。這張臉,兩個眼珠子往下看着,正在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起來的不是他們,而是那張肌肉僵硬的人臉。

南風另一隻手也托起了掌心焰,雙手火焰猛地躥起老高,終於把整個巖洞的內部都照亮了。

方纔那火焰照出來的,是一個一直藏在黑暗中的人,此刻他連滾帶爬往一旁退去,縮到巖洞深處的邊緣,而那邊緣竟是早已經縮了七八個人,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南風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一聲喝灌得整個巖洞內在嗡嗡作響,謝憐原本就被方纔那陣尖叫震得雙耳之中隱隱發疼,此時不得已捂了捂耳朵。風沙太大,噪音蓋耳,他們說話低聲一點都要聽不清彼此,而進洞之後,先開始討論那半月國師,後來又聚精會神解讀這石板,竟是一直沒覺察這洞裡還一聲不吭地躲着其他人。

那七八人哆哆嗦嗦,半晌,一名五十歲左右的老者才道:“我們是過路的商隊,普通的商人。風沙太大,走不了,就在這兒避風。”

他是這羣人中最鎮定的一個,看起來應當是爲首者。南風又道:“既是普通的過路商人,爲何鬼鬼祟祟躲藏在此?”

那老者剛要說話,他身邊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便大聲道:“我們本來也不是鬼鬼祟祟的,你們突然衝進來,誰知道你們是好是壞?後來隱隱約約聽你們一直說,什麼半月國師,什麼鬼界,手裡還會憑空放火,我們還以爲你們是那半月士兵,出來巡邏抓人吃了,哪裡還敢出聲?”

那老者似是怕他言語衝撞,惹怒了對方,道:“天生,別亂說話。”

那少年濃眉大眼,生得虎頭虎腦的,被長輩一說,當即住口。謝憐耳朵終於不痛了,放下手,和顏悅色地道:“誤會一場。誤會一場。大家都不必緊張,都放輕鬆一些。”

頓了頓,他才接着道:“我們當然不是什麼半月士兵了。在下是一間道觀的觀主,這幾位都是我觀內的……人,學的都是奇門遁甲之術。你們是普通商人,我們也只是普通道人,並無惡意,只是同爲避風人,又恰好進了同一個巖洞罷了。”

他語音溫和,如此慢吞吞道來,頗能安撫人的情緒。反覆解釋和保證後,一衆商人的神情這才緩和下來。

誰知,三郎忽然笑道:“哪裡,我瞧這幾位商人可不普通,謙虛了。”

衆人不解,望他。三郎道:“半月關不是‘每逢過關,失蹤過半’嗎。明知有此傳聞,還敢從這裡過,也算得十分有膽量了。如何能說普通?”

聞言,那老者道:“這位少年人,這可不一定。其實,傳聞多有誇大之處,也有很多商隊從這裡過,走得平平安安的。”

三郎道:“哦?”

老者道:“只要找對人帶路,不要誤入以前半月國的領地就行了。所以,我們這次過關,特地找了一位本地人帶路。”

那少年天生道:“是啊!還是要看帶路人。這一路上多虧了阿昭哥。他帶我們避開了好多流沙,之前一看起風,趕緊帶我們找地方躲了,不然現在說不定咱們就被沙子給活埋了。”

謝憐看了一眼,給他們帶路的那位阿昭十分年輕,約二十來歲,生得一副俊秀木訥的面孔,被大家誇也沒什麼表示,只悶頭道:“這沒什麼,都是職責所在。希望這風過去了,大家的駱駝和貨也都沒事。”

“一定沒事的!”

這羣商人態度十分樂觀,謝憐卻總覺得,事情沒有他們想的這麼簡單。

如果不誤入半月國遺地就不會有問題,那難道以往那些“失蹤過半”的商隊,全都是自己不信邪執意送死?

他想了想,低聲對南風扶搖道:“事發突然,等這陣風沙過了,我們先確保這些人安全離開,再去半月國故地一探究竟。”

再低頭繼續看那石板上的文字。他方纔認出了“將軍”兩個字符,可那是因爲這個詞使用的還算多,而他到半月國,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就算當時學得熟了,過了兩百年,什麼都會忘個精光了,如今突然重拾,還真需要一點時間和耐心。這時,一旁三郎道:“將軍冢。”

他一說,謝憐便記起來了。最後這個字符,不正是“冢、墓、穴”的意思嗎?

他回頭,奇道:“三郎,莫非你也會半月文?”

三郎笑道:“不多。興趣使然,認識幾個。”

謝憐已經習慣他這麼說了。半月文本身就偏稀,懂已是難得,“冢”這個字眼又不是什麼常用詞,若真的只是“認識幾個”,如何會剛好識得這一個?他說“不多”,恐怕意思就等同於“儘管問都不怕”,當即莞爾道:“好極了。說不定你認識的那幾個,剛好是我不認識的那幾個。你過來,我們一起看。”

他輕輕招手,三郎便過去了。南風和扶搖在一旁託着掌心焰,爲他們兩人照明。謝憐的手指慢慢拂過碑上文字,和三郎一起低聲討論,輕聲識讀。讀着讀着,目光越來越奇,最終又漸漸沉澱。

商隊中那名少年天生畢竟年輕,年輕人就是好奇,加上方纔雙方隨意扯了幾句,他就當混熟了,問道:“幾位哥哥,這石板子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啊?”

謝憐回過神來,回答道:“這石板是一塊碑,碑上寫的,是一位將軍的生平。”

天生道:“半月國的將軍嗎?”

三郎道:“不,是一位中原的將軍。”

南風疑道:“中原的將軍?那爲什麼半月國的人會爲他立冢?不是說兩國大小戰事不斷嗎?”

三郎道:“這位將軍很是奇特。雖然石板上通篇稱他爲將軍,但其實,他只是一名校尉。”

“那他是後來升將軍了嗎?”

“並沒有。並且,一開始,他統領百人,後來,他統領七十人,再後來,他統領五十人。”

“……”

“總而言之,一路被貶。”

這種一貶再貶,貶無可貶的經歷,實在是非常熟悉,謝憐感覺有兩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假裝沒注意到,繼續識讀那石板上的文字。這時,聽天生不解道:“怎麼做官還有這樣越做越低的?只要沒犯什麼大錯,就算不會升,也不會降吧。是要多失敗才能做成這樣?”

“……”

謝憐右手成拳,放到嘴前,輕咳一聲,嚴肅地道:“這位小朋友,這官越做越低的事,也是常有的。”

“啊?”

三郎笑了一聲,道:“的確,常有。”

頓了頓,他繼續道:“這位校尉之所以越做越低,並非是因爲他武力不濟,不配其職,而是因爲兩國關係不善,可他在戰場之上,非但總是毫無建樹,反而多番礙事。”

南風道:“什麼叫礙事?”

三郎道:“非但阻攔對方殺害己方百姓,也阻攔己方殺害對方百姓。阻攔一次就降一級。”

他悠悠道來,那七八個商人也漸漸坐攏,就當是聽他講故事了,聽得還算投入,邊聽邊發表意見。天生道:“我感覺這位校尉沒有錯啊?士兵打仗也就罷了,不讓隨便殺百姓,這沒問題吧?”

“雖然身爲一國士兵這麼做是挺瞎好心的,不大合適,但大體來說,沒什麼錯吧。”

“是啊,畢竟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謝憐聽了,微微一笑。

面前這羣商人,既不是居住在邊境一帶的百姓,也不是兩百年前的古人。如今,半月國已灰飛煙滅,衆人再提起,自然可以輕描淡寫,同情唏噓,甚至讚美幾句。就算不贊同,大概也能理解。可在雙方戰火紛飛、仇恨不休的百年以前,這種行爲招致的後果,絕對不是輕飄飄一句“瞎好心”的評價。

一羣人中,只有那阿昭大概因爲是本地人,更瞭解一些,道:“當今是當今,兩百年前是兩百年前。這位校尉只是被貶職,已經是運氣很好的了。”

扶搖則是嗤了一聲,道:“可笑至極。”

謝憐差不多能猜到他要說什麼了,揉了揉眉心。

果然,火光之下,照出扶搖那鬱郁的眉眼,他道:“在其位則謀其職,這人既然做了士兵,就該時刻牢記着保衛自己的國家,在前線奮勇殺敵。兩國交兵,殺傷再所難免,如此婦人之仁,只會讓己方戰友對他厭憎,敵方將士覺得他滑稽可笑。並不會有任何人感謝他。”

他這番話也是極有道理,因此巖洞內一片沉默。扶搖又淡淡地道:“到最後,這種人就只有一個下場——死。而且,多半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無言片刻,謝憐打破了沉默,道:“是啊。你說的挺對。死了。”

天生驚道:“啊!怎麼死的?真的是被自己人殺死的嗎?”

醞釀片刻,謝憐還是開口說了:“這倒不是……上面說,是有一次雙方交戰時,打着打着,這人靴帶沒繫緊,自己踩着了,摔了一跤,就……”

洞內衆人原本以爲這將軍一定死得無比悲壯,聞言都是一愣,均心想這是個什麼死法?笑聲噴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憐:“……就被雙方殺紅了眼的士兵亂腳踩死、亂刀砍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郎挑起一邊眉,道:“很好笑嗎?”

謝憐也道:“咳。是啊,挺慘的。大家同情一點,不要笑嘛。既是在人家的碑冢裡,給他一點面子嘛。”

天生忙道:“我沒有惡意的!不過,這也太……有點……哈哈……”

謝憐沒辦法,因爲他讀到這裡的時候,也有點想笑,只好不提,繼續識讀下去,翻譯出來,道:“總而言之,雖然這位校尉在軍隊中口碑不佳,但邊境之地的半月國國民和中原人有些受過他的照顧,便稱其爲‘將軍’,爲他在這裡修了一個簡單的石冢,立了一塊石板紀念他。”

三郎道:“後來,半月國人還發現了這塊石碑的神奇之處:只要對這塊石板跪拜三次,便可在戈壁逢凶化吉。”

他的口氣實在高深莫測得很讓人信服,神色也一本正經的,衆人一聽,好幾個馬上就拜起來了,都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謝憐卻莫名其妙:“啊?有這句嗎?這麼神奇?”

三郎微微一笑,低聲道:“沒有。我編的。既然他們方纔笑過了,現在拜一拜,不爲過吧。”

謝憐一看,還真是,石板後面已經沒有了。他原本還有幾分唏噓,現在卻是好笑,也低聲道:“你怎麼這麼頑皮?”

三郎吐了一下舌頭。兩人正笑着,突然,有人驚叫道:“這是什麼!!!”

這一叫,在整個巖洞裡顯得極爲尖銳,嗡嗡作響,使人毛骨悚然。謝憐朝尖叫發出的地方望去,道:“怎麼了!”

原先在那裡對着古石碑跪拜的人連滾帶爬逃了開來,驚恐萬狀道:“蛇!”

南風與扶搖調轉手臂方向,兩道掌心焰遠遠照亮了那一處的地面。沙土之上,赫然盤着一條色澤豔麗的長蛇!

衆人都慌了:“怎麼會有蛇?!”

“這蛇怎麼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來?!根本不知道這裡什麼時候爬進來的!”

那蛇被火光一照,蛇身上揚,似乎極爲警惕,隨時準備暴起攻擊。南風正要一道掌心焰劈過去,卻見一人慢悠悠走了過去,隨手一捉,便把那蛇的七寸捏住了,左手提起來,一邊舉在眼前觀察,一邊道:“沙漠裡有蛇,豈非是常事?”

這般肆無忌憚的,自然是三郎了。所謂打蛇打七寸,這蛇若是被捏死了七寸,毒牙再狠,它也厲害不起來。那蛇尾巴在他左手手臂上軟綿綿地纏了好幾纏,此刻距離近了,謝憐定睛一看,那蛇的蛇皮似乎是半透明的,能看到裡面鮮豔的紫紅色,紫紅色裡還摻着絲絲縷縷的黑色,令人聯想到內臟的顏色,甚不舒服,而那蛇尾居然是肉色的,並且一節一節,彷彿生了一層一層的硬殼,不像是蛇尾,倒像是一條蠍子的尾巴。

看清了這一節,謝憐神色驟變,道:“當心它尾巴!”

話音未落,那蛇的糾纏的尾巴忽然之間鬆開了三郎的手臂,尾尖彷彿變成了另一個蛇頭,往後一彈,猛地一刺!

那尾巴刺勢極猛,三郎卻是右手倏出,隨手一捉,便把那尾巴也輕鬆捉住了。他將這尾巴捏住,像拿着什麼好玩兒的東西,拿給謝憐看,笑道:“這尾巴生得有意思。”

只見這蛇的尾巴尖尖之末,竟是生着一根肉紅色的刺。謝憐鬆了口氣,道:“沒扎中就好。果然是蠍尾蛇。”

南風與扶搖也過來看那蛇,道:“蠍尾蛇?”

謝憐道:“不錯。是半月國一種特有的毒物,數量還算稀少,我從沒見到過,但也聽說過它。身似蛇,尾似蠍,毒性卻比這兩者加起來還猛烈,不管是被它的毒牙咬中了,還是被它的毒尾扎中了,都……”

說到這裡,他就看見三郎把那蛇盤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折騰,時而拉長,時而壓短,時而當成毛巾擰,就差把它打個蝴蝶結了,無言片刻,溫聲勸道:“三郎,別玩兒它了,很危險的。”

三郎卻笑道:“沒事。哥哥不用擔心。這蠍尾蛇可是半月國師的圖騰,機會難得,當然要看個仔細。”

謝憐一怔,道:“半月國師的圖騰?”

三郎道:“正是。據說那半月國師正是因爲能操縱這種蠍尾蛇,半月人才認爲她法力無邊,拜她爲國師。”

一聽到“操縱”二字,謝憐便覺不妙,心想,這但凡說到“操縱”,那可從來都是一大羣一大片的,立即道:“大家現在趕緊先出去,這蠍尾蛇怕是不止一條……”

他一句沒說完,就聽一聲慘叫:“啊!!!”

數人紛紛驚叫道:“蛇!”“好多蛇!”“這裡也有!”

黑暗之中,竟是無聲無息地爬出了七、八條紫紅色的蠍尾蛇。它們來得極爲突然,根本不知是從哪個洞裡爬出來的,它們也不攻擊,就靜悄悄地盯着這羣人,彷彿在審視這什麼。這蛇爬行和攻擊都無聲無息,連一般毒蛇吐信子時的“嘶嘶”聲都沒有,實在是危險至極。南風與扶搖兩團掌心焰打了過去,一大團烈火在巖洞內爆開,謝憐道:“出去!”

衆人哪裡還敢在洞裡停留,忙不迭逃了出去。好在天色微暮,那道龍捲風早已遠去,外面風沙也小了不少。一行人往開闊地帶撤去,跑着跑着有人道:“這個石碑也太可怕了!怎麼我們拜了三拜還反而遇上這種事!”

謝憐心道幸好他們不知道最後一句是三郎瞎編的,卻又聽有人道:“是啊!比拜那什麼破爛仙人的效果也差不多了!越拜越倒黴啊!”

“……”

在這種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也能中一箭,謝憐無言以對。突然,天生驚叫一聲:“鄭伯伯!”他扶着的那老者倒下了。謝憐搶上前去,道:“怎麼了?”

那鄭老伯滿臉痛苦之色,顫顫巍巍舉起了手。謝憐捉住他手一看,心下一沉,只見他虎口一處呈紫紅之色,腫的老高,腫脹處勉強能看見一個極細的小洞,這麼小一個傷口,怕是被扎中了一時半會兒也覺察不了,立刻道:“大家快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口,萬一有趕緊用繩子扎住!”再翻過他手腕一看經脈,有一條肉眼可見的紫紅之色正順着他的經脈往上爬。謝憐心想這蛇毒好生厲害,正要解下若邪,卻見阿昭撕下布條往那老人小臂中央一紮,扎得死緊,阻絕了毒血倒流流上心臟。他動作迅速無比,謝憐暗暗一讚,一擡頭,不消他多說,南風已取出一隻藥瓶,倒出一粒藥丸,謝憐給那老者服下,天生慌得大叫:“伯伯,你沒事吧?!阿昭哥,伯伯不會死吧?!”

阿昭搖了搖頭,道:“被蠍尾蛇咬中,兩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

天生一怔,道:“那……那怎麼辦啊?”

鄭老伯是商隊首領,衆商人也急道:“這位小兄弟不是給他吃了藥嗎?”

南風道:“我給他吃的也不是解藥,臨時續命的。最多幫他把兩個時辰拖延到十二個時辰。”

衆商人都是一片忙亂:“只有十二個時辰?”“這麼說,豈不是就只能這樣等死了?”“這毒沒救了嗎?”

這時,三郎卻慢慢走了上來,道:“有救。”

衆人紛紛望向他。天生一喜,轉頭道:“昭哥,有救你怎麼不早說,嚇死我了!”

阿昭卻是不說話,無聲地搖了一下頭。三郎道:“他當然不好說。如果中毒的人有救,別的人卻可能沒救,怎麼說?”

謝憐道:“三郎,怎麼說?”

三郎道:“哥哥,你可知這蠍尾蛇的傳說來歷?”

原來,傳說,在數百年前,半月國有一位國主,進深山打獵,無意間抓住了兩隻毒物所化的妖精,一隻毒蛇精和一隻蠍子精。

這兩隻毒物在深山修煉,不問世事,從未害人,但半月國主以它們是毒物、遲早會害人爲由,要將他們殺死。兩隻妖精苦苦哀求國主放它們一條生路,國主卻是生性殘暴,強迫兩隻妖精在他和一衆大臣面前交|尾,供他們在宴會上飲酒取樂。而宴會結束後,國主還是將兩隻毒物殺死了。唯有王后於心不忍,又不敢違逆國主,便摘下了一片香草葉子,拋了過去,蓋在兩隻毒物的屍體身上。

毒蛇與蠍子化爲邪物,十分怨恨,詛咒它們交尾後生下的後代將永遠留在此地,殺害半月國的人民。因此,蠍尾蛇只在半月國一帶出沒,而一旦被它們咬中或刺中,毒發迅猛,死狀悽慘。然而,因王后那一葉之仁,當日王后用來拋過去遮蓋它們的香草葉子是可以解這種毒的。

言罷,三郎道:“那種香草叫做善月草,也只生長在半月國故國境內。”

衆商人聽說了,紛紛道:“這……這種神話傳說,當真能信嗎?”

“這位小兄弟,人命關天,你莫要同我們開玩笑呀!”

三郎但笑不語,給謝憐講完了便不多說了。天生則向那阿昭求證道:“昭哥,這位紅衣服的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沉吟片刻,阿昭道:“神話傳說真假不知。但是,半月國境內,的確生長着善月草。而善月草,的確可以解蠍尾蛇的毒。”

謝憐道:“也就是說,被蠍尾蛇咬中的人,只有一線生機。而這一線生機,要到半月國故地裡才能獲取?”

難怪有許多路過的商隊和旅人明知“每逢過關,失蹤過半”,也還會闖入半月國的故地了。並不是因爲他們一心造作非要往死裡去,而是因爲,說不定他們不進去就會死!

蠍尾蛇是半月妖道的圖騰,又可以爲她所操縱,那這蠍尾蛇的出現便絕對不是巧合。光靠他們幾個神官無法保證這些人毫髮無損,也不知會不會出現更多蠍尾蛇,謝憐並起二指,抵在太陽穴上,運轉通靈陣,想看看能不能厚着臉皮再借幾個小神官來。誰知,運轉不成,杳無音信。他放下手,感到奇怪,心道:“我法力沒這麼快用光吧?早上算過,分明還剩下一點兒。”隨即轉向南風與扶搖:“你們誰試着進一下通靈陣?我這邊進去不了。”

片刻之後,那兩人俱是神色凝重,南風道:“我也進去不了。”

在一些邪氣沖天的地方,部分神官的法力會受到影響,暫時被削弱或者阻隔。恐怕現在,他們就是遇到這樣的情況了。

謝憐在原地來回踱了一陣,一擡頭,道:“可能因爲這裡離半月古國太近了,通靈術被阻隔了……”正在此時,他眼角忽然瞥見了一抹異常刺眼的紅色。

南風與扶搖在這邊試着進入通靈陣,別的商人都在忙不迭檢查身上可有細小的傷口,只有那少年天生,只顧抱着鄭老伯着急,渾然沒覺察,有一隻紫紅色的蠍尾蛇正無聲無息地順着他的脊背爬了上去。

而它盤在天生肩頭,獠牙對準的,卻不是這少年的脖子,而是漫不經心站在一旁的三郎的手臂。

蛇身後揚,突出!

在那獠牙即將刺中三郎的前一刻,謝憐一手探出,精準無比地掐住了它的七寸。

以他的手勁,這一掐可以原本直接將這蛇的七寸掐爆,炸它個肝腦飛濺,然而他不知這蛇的血肉是否也帶毒素,不敢妄動,緊接着便去掐它的蛇尾。誰知,那蛇身滑溜滑溜的極爲難捉,謝憐一捏,只覺一條圓圓軟軟的冰冷東西從指縫間溜走,下一刻,手背便傳來一陣針刺般的劇痛。

227.燃業火鬼神降皇城 2122.幽冥水府黑衣白骨167.醋鬼王三問何所依248.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3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188.冷白鬼溫語惑迷童 24.三活寶夜談巨陽殿140.尖牙利齒吞風碎箭172.騎黑牛飛蹄登銅爐115.人行於隧劍懸於頂65.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6155.山高路遠狹路不通;156.山高路遠狹路不通2;157.山高路遠狹路不通3132.九十九鬼衣險中藏105.三神一鬼不見真仙200.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2131.兩分顏色大開染坊 226.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3118.渡天劫東海起大浪25.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24.三活寶夜談巨陽殿86.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3129.癡心子血化錦衣仙 2148.明將軍可悔折恨劍 3109.風水廟夜話辨真假 2168.鬼火罩頂鎖命口令23.縮地千里風沙迷行 4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63.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4178.萬神窟萬神真容現 486.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3183.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2172.騎黑牛飛蹄登銅爐206.淡兩語鬼王激鬥志123.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2124.了死結水師鬥玄鬼94.懷鬼胎平地再起波2154.何不須黎何不敬文 291.千燈觀長明漫漫夜83.溫柔鄉苦欲守金身 4249.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4117.神提神不如鬼吃鬼65.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629.白風師平地起風沙31.戳鬼王太子求真容 2208.妖魔入鏡無所遁形99.施怪計開門盜鬼胎 290.觀月夕斗燈中秋宴 2212.不能盡善問心有憾200.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283.溫柔鄉苦欲守金身 4220.白帝君暗設送命題32.神武殿太子見太子73.世中逢爾雨中逢花 218.菩薺觀詭談半月關85.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53.孰假孰真難解難分 3126.題離思心躁亂墨痕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134.知鬼王偏愛戲鬼王 2190.百劍穿心厲鬼成形207.求情暱鬼王假作嗔43.借運道夜探極樂坊 248.玲瓏骰只爲一人安245.花燈謎,元宵夜236.血探花惡鬥白無相237.血探花惡鬥白無相 2202.四武神化劍執掌中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102.賢太子羹迎不速客155.山高路遠狹路不通;156.山高路遠狹路不通2;157.山高路遠狹路不通3168.鬼火罩頂鎖命口令149.左右慌不擇東西路59.神武大街驚鴻一瞥 268.人上爲人人下爲人 3104.白話仙人喜宴哭喪 2186.三十三神官爭福地 245.黑國師血洗鎏金宴237.血探花惡鬥白無相 2130.兩分顏色大開染坊185.三十三神官爭福地171.末公主自刎宮門前230.玲瓏骰一點定心驚 2210.亂仙京詭波撼天庭 2197.淵中人得一雨中笠 239.極樂坊攜君問仙樂104.白話仙人喜宴哭喪 2218.百年水深千年火熱 290.觀月夕斗燈中秋宴 235.入鬼市太子逢鬼王166.熒惑守心聖人出世 2113.笑戲言亂我亦亂卿85.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229.玲瓏骰一點定心驚34.神武殿太子見太子 3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108.風水廟夜話辨真假56.尋往跡再上太蒼山15.衣紅勝楓膚白若雪51.孰假孰真難解難分
227.燃業火鬼神降皇城 2122.幽冥水府黑衣白骨167.醋鬼王三問何所依248.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3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188.冷白鬼溫語惑迷童 24.三活寶夜談巨陽殿140.尖牙利齒吞風碎箭172.騎黑牛飛蹄登銅爐115.人行於隧劍懸於頂65.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6155.山高路遠狹路不通;156.山高路遠狹路不通2;157.山高路遠狹路不通3132.九十九鬼衣險中藏105.三神一鬼不見真仙200.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2131.兩分顏色大開染坊 226.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3118.渡天劫東海起大浪25.曖花憐夜陷罪人坑 24.三活寶夜談巨陽殿86.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3129.癡心子血化錦衣仙 2148.明將軍可悔折恨劍 3109.風水廟夜話辨真假 2168.鬼火罩頂鎖命口令23.縮地千里風沙迷行 4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63.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4178.萬神窟萬神真容現 486.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3183.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2172.騎黑牛飛蹄登銅爐206.淡兩語鬼王激鬥志123.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2124.了死結水師鬥玄鬼94.懷鬼胎平地再起波2154.何不須黎何不敬文 291.千燈觀長明漫漫夜83.溫柔鄉苦欲守金身 4249.太子殿下的奇妙記憶漂流 4117.神提神不如鬼吃鬼65.遺紅珠無意惹紅眼 629.白風師平地起風沙31.戳鬼王太子求真容 2208.妖魔入鏡無所遁形99.施怪計開門盜鬼胎 290.觀月夕斗燈中秋宴 2212.不能盡善問心有憾200.立天地神人破銅爐 283.溫柔鄉苦欲守金身 4220.白帝君暗設送命題32.神武殿太子見太子73.世中逢爾雨中逢花 218.菩薺觀詭談半月關85.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53.孰假孰真難解難分 3126.題離思心躁亂墨痕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134.知鬼王偏愛戲鬼王 2190.百劍穿心厲鬼成形207.求情暱鬼王假作嗔43.借運道夜探極樂坊 248.玲瓏骰只爲一人安245.花燈謎,元宵夜236.血探花惡鬥白無相237.血探花惡鬥白無相 2202.四武神化劍執掌中150.左右慌不擇東西路 2102.賢太子羹迎不速客155.山高路遠狹路不通;156.山高路遠狹路不通2;157.山高路遠狹路不通3168.鬼火罩頂鎖命口令149.左右慌不擇東西路59.神武大街驚鴻一瞥 268.人上爲人人下爲人 3104.白話仙人喜宴哭喪 2186.三十三神官爭福地 245.黑國師血洗鎏金宴237.血探花惡鬥白無相 2130.兩分顏色大開染坊185.三十三神官爭福地171.末公主自刎宮門前230.玲瓏骰一點定心驚 2210.亂仙京詭波撼天庭 2197.淵中人得一雨中笠 239.極樂坊攜君問仙樂104.白話仙人喜宴哭喪 2218.百年水深千年火熱 290.觀月夕斗燈中秋宴 235.入鬼市太子逢鬼王166.熒惑守心聖人出世 2113.笑戲言亂我亦亂卿85.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229.玲瓏骰一點定心驚34.神武殿太子見太子 3240.笑吟吟依稀淡紅衣108.風水廟夜話辨真假56.尋往跡再上太蒼山15.衣紅勝楓膚白若雪51.孰假孰真難解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