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楚江童和眉月兒來到山坡上,繼續修煉各自的功力。
眉月兒的功力已經接近金水之露。她卻渾然不覺,楚江童站在不遠處,望着她,讚許的點點頭,自從她服了千古奇藥之後,不僅僅內力大增,連她的美麗容顏也在悄悄變化,皮膚變得光潔柔潤,她的一雙黑眸,更是越來也明亮,黑如夜色,異常迷人。
越是這樣,自己越覺得配不上她了。
眉月兒自己並沒有感覺到自身的這些變化,當老婆婆和古柏公公誇讚起她來時,她也並不在意,她認爲,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鬼,外貌如何變化,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內心的不變,尤其放在一個“愛”字上。
她和楚江童,已經達到了千百年來的愛情經典,不僅跨越了名利地位,出身等次,還跨越了陰陽兩界所共同迴避的愛戀模式,一人一鬼,愛的如此執着熾烈,心心相印,情情相惜,不是經典又是什麼?
每當自己悄悄打量着這個年輕人時,心裡便會翻騰千重波濤,這個年輕人,不僅有着迷人外表,更有一股常人所無法具備的風骨與氣度,他無論做什麼,都讓人放心,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讓人既牽掛又寬慰,好像他從來都不曾是自己一個人去單獨完成一件事,而是時時刻刻帶着自己,時時刻刻照顧到另一個人的感受。
在自己面前,楚江童和誰都不同,他既是一泓清泉,卻又是一潭深水,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見他內心的深度。哥哥喬閈,若有他的幾分,也就不用自己牽掛了。
有的人,無論做什麼,就是讓人操心;而有的人,無論身處什麼樣的險境,卻從不讓人擔憂。
這也許是人與人的區別吧!
眉月兒從楚江童的眉宇間,猜到他心裡或許有個“疙瘩”。只要他不肯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還是別問了!
自從田之行自絕於世之後,無論是村裡還是這裡,都出現了短暫的平靜。
只是越是平靜的日子,越容易將人的想象拓展開來。
眉月兒從楚江童不經意間的眉宇變化,便證實自己的擔心,不無道理。
冬季的雪,總是下了停,停了又下,日頭一出來,融雪的響聲,如同美妙的音樂。
檐上掛着透明冰錐,楚江童小時候稱它們爲凍凍溜子。
直到現在,也把“冰”說成“凍凍”。
這是方言,從他嘴裡出來,就感到他憨厚的可愛。
中午十點半。
土地爺打電話說到楚江童家請他吃飯。
楚江童一聽:“你個錘子,再蹭我飯,老子把你剁了喂王八!”
土地爺奸笑着:“嘿!老夥伴,咱中午好好樂呵樂呵,瞧瞧我爲你帶個什麼樣的角色去!”
楚江童丟下手機,叉着腰,沒弄明白這傢伙又有什麼花花腸子,上次去吃全羊,喝了那麼多高度酒,燒得不舒服,幸虧自己有靈悟之氣,在羊肉館的附近,找了處清靜地方,發功往外逼身體裡的酒精,晚上洗澡時,身上全是酒精氣味兒。
再不願喝酒了,自己壓根就不喜歡喝。
爸爸這兩天不再去古城裡的樓房上小便,改爲去那裡拉二胡,閉着眼,專拉《二泉映月》,悲悽的調子,把古城村裡的人們嚇得議論了好幾天。
田玉堂作爲代表,去勸說。
爸爸說:“我借了好多錢,爲民工開工資,現在愁的慌,什麼時候,給我工程款,就什麼時候不拉二胡了!”
田玉堂也沒法:“唉!人人有本難唸的經,人人有把難拉的胡琴啊!”
楚江童也很無奈,爸爸去找建築公司的施工員,施工員說他管不着這一塊,得找施工經理,找到施工經理卻說,我說了不算,得去找土建科科長,土建科科長又說得去找土建科經理,土建科經理又說,你們屬於外包隊,應該找外包隊隊長……
哎呀,我的親孃哎,我誰也不找了,就找俺那失散多年的二胡吧!
田鎮長耳朵長,聽到楚仁貴的二胡聲,不懂音樂的他,卻感到他拉的二胡不賴,應該去明星大舞臺拉,拉好了能出名,在這裡拉,只會招來鬼!
楚仁貴放下二胡,樓羣裡頓時清靜無比。
“田鎮長,兩個月前,他們說讓我再等等,十天左右就撥下款來,俺等着,十天過去了,去問問,他們說再等十天,俺又等了十一天,再去問,又讓俺再等十五天,好,俺又等十五天……等了兩個多月了,那個管事的說讓俺去找他們……”
田鎮長目光在樓層裡到處巡視,喝一口茶:“老楚啊!這麼一個建築公司,不會坑你那麼兩個錢的,這樣吧!你再等等,我也給你問問!”
就這樣,楚仁貴提着他心愛的二胡,撤了回來。
媽媽胡海雲眼睛盯在書上,心卻飛走了。
土地爺來了,紅光滿面,激動地跑進院子,到了爸媽屋裡,鞠躬問好,然後徑直奔去畫室,楚江童正在作畫。
土地爺說:“楚哥,楚哥,人到了,走走走!快去迎接!”
楚江童沒挪地方,畫筆還在畫宣上,嘴裡咬着一根毛筆,臉上身上盡是黑跡,淡淡地說:“土地爺,我畫完這幅畫,先讓他進來!”
土地爺有點生氣:“切,你……”
無奈,他知道這位仁兄的毛病,犟勁上來了,雷劈頭頂也不瞅眼皮。
大門口,一輛黑色奔馳轎車穩穩地停着,土地爺麻利地跑到車門邊,畢恭畢敬地拉開車後門,車裡有雙冷漠地眼睛,望着前方——好像很不情願下車。
司機是個女的,化着濃妝,瘦白的臉上,同樣沒有半絲笑容,可能這女子根本就沒有“笑”的細胞,冷冷地問:“你朋友不在家?”
土地爺撒了個謊:“在家在家,正在收拾屋子,怕不禮貌!走,我們進去吧!”
這時,一雙錚亮的白色皮鞋邁下車子,接着一個細長的身子輕輕鑽出來,披上長款風衣,嘴裡叼着一根雪茄,脣上的鬍子長長的,好像剛焗過油。
頭髮又長又亮,向後梳着,一絲不亂的貼在頭皮上。
一進畫室,年輕女司機便白了土地爺一眼:什麼人哪!這麼有耐心,連財神爺都可以慢待。
楚江童一仰頭,噗——
吐掉叼着的畫筆,一點兒也不驚訝地說:“瘦彈簧,噢,你的小鬍子很有現代氣息,坐!”
瘦彈簧沒想到楚江童這麼不給面子,連迎接一下都沒有。
楚父過來,伸手跟瘦彈簧握手,瘦彈簧細軟的手指,只是輕輕敷衍。
楚江童看在眼裡,一股被蔑視的感覺,轉化爲怒氣,旋即轉過臉,望着土地爺:“土地爺,最近你的生意怎麼樣?”
土地爺臉漲得通紅:“不不,不怎麼樣,來來來你們快坐!”
楚江童默默地離開畫案,沏茶,擦擦茶几,讓座。
瘦彈簧吸一口煙,站起來,一幅畫一幅畫地看,眼中迷霧飛散,好像什麼也沒看見。
楚江童剛剛將茶水遞給每個人,自己纔要喝呢!
奶奶急匆匆跑來,一頭大汗,呼哧呼哧直喘,一看滿屋子的人,就白了楚仁貴一眼:“你老是關着手機,你二妹打了幾百遍電話也打不通,你怎麼啦?”
楚江童趕忙將奶奶攙去門外:“奶奶,有什麼事?”
奶奶哭唧唧地說:“你二姑說,她家去了一男一女,全是古代打扮,白天不去,半夜就去,坐在屋裡不走,要吃要喝的,吃了喝了,就不見了!”
楚江童心裡一驚:“噢?那一男一女,都是夜裡去嗎?白天不去?”
奶奶說:“對對!你二姑父又不在家,你二姑半夜一睜眼,客廳裡坐着倆人,嚇病了!這不,讓我告訴你爸爸夜裡去看看……”
楚江童說:“奶奶,別怕,今天下午,我就和爸爸去看看!來,你先進屋裡歇會兒!”
奶奶使勁擦擦眼窩:“別忘了,夜裡去時叫上我!”
就這樣,奶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