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的掌聲持續了一分多鐘,才漸漸平息。 從未在比賽中同時爲一位選手鼓掌的七位評委,此刻也和臺下的觀衆一起,用掌聲來表達着自己心中的讚許。看着舞臺上向臺下笑着致謝的我,肖楠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異彩。從小在藝術盛地巴黎學習音樂的他,一直是伴隨着天才這個稱謂長大的,即使是在高手雲集的巴黎國立音樂學院裡,肖楠也是同學們眼裡的姣姣者,教授眼裡的得意弟子。這次參加星海杯,肖楠完全是抱着玩玩的態度,對於在學校裡就已經取得過系裡的比賽冠軍的他來說,這屆星海杯專業組的比賽,在他眼裡不過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遊戲一般,看完了自己前面三個人的比賽,肖楠更是認爲這樣的比賽對他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但對待鋼琴態度一向認真的他,還是認真的演奏完了參賽作品。看到觀衆和評委們熱情的反應,肖楠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表情,同時覺得,這屆的冠軍應該非自己莫屬了,儘管這樣的一個冠軍的分量,自己並不是很看重。但,我的演奏,完全改變了肖楠之前的看法。肖楠不是一個盲目狂妄自大的人,我這剛一演奏,肖楠便收起了輕視之心,待到我彈完全曲,肖楠的心裡,更是感到了極度的震撼,他沒想到,在國內,居然也會有水平如此出衆的選手。肖楠還從未見到有哪一個像我這樣大的鋼琴學生,可以將李斯特地作品詮釋到這樣的水平,在他的印象裡。也許只有自己的鋼琴導師才能夠彈奏出這樣的效果。但肖楠卻忽略了一個細節,那就是我演奏用琴是星海,而自己的鋼琴導師用的,卻是斯坦威。
嶽叔叔,那位哥哥彈得好好聽哦。舞臺的一側,可愛的劉雪飛對着身邊一位平靜的中年人說道。
呵呵,小雪彈得也很好啊。那位中年人和藹地笑着回答道,銳利的目光,卻將舞臺中央的我牢牢地罩住。彷彿要看透我身體的每寸細節。
好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擁有這樣不凡的心境修爲。不知道你修煉的是哪門的心法呢被蔣劉雪飛稱作嶽叔的中年人嘴角蕩起一個玩味的笑容,心裡隱隱升起了一絲好奇。嶽叔的身體就那麼隨意地坐在劉雪飛身邊的椅子上。卻給人一種錯覺,彷彿是一直以來他就在那裡一般。又好像已經同這椅子,同這房間,同這裡的每個人切合在一起,那麼自然,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如果陸維留意這位中年人,便會感覺到這種熟悉的狀態,那正是自己修煉處世決時的情景,只不過這個嶽叔只是隨意一坐,並不見如何運功。卻已是自然地進入了這樣的狀態,這份修爲。顯然比我高了不只一籌。並沒有注意到嶽叔這個特殊的存在,我在鋼琴前稍稍停了一會兒,準備演奏貝多芬的月光第三樂章。冷秋霜將身子前傾,露出一絲興奮地神情,對着邊上地豆豆和輝輝他們說道:我最愛聽月光了,都好好聽,不許說話哦。我的老爸老媽看着這個女孩兒,雖然我沒有介紹,但從今天一天地接觸,兩人都看出這個叫冷秋霜的女孩兒和自己兒子的關係不一般。雖然並不贊同我這麼小就在學校就談戀愛,但我的父母都不是死腦筋的人,看着這個活潑可愛的丫頭,心頭都有那麼幾分喜歡。看着冷秋霜說話時那透着親呢的口氣,白冰的心裡沒來由一陣不舒服,想到這位一點兒音樂都不懂的女孩子,不知多少次一個人享受我那美妙的琴聲,白冰感到一陣極度的不滿。但同時,對於連不懂音樂的冷秋霜都對我接下來的演奏充滿了期待,白冰的興趣再次被挑了起來,一雙妙目注視着舞臺中央的我,靜靜地等待着我的再次演奏。幾位評委也都一臉專注地看着鋼琴前面的我,期待着我的再一次精彩表現。音樂未起,我的氣質已然有了些許變化。臉上一直平和微笑着的神情消失了,而是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目光也由柔和變成了堅定。看着我這樣的表情,角落一側的魏曉凡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小子,還真是天生表演型的選手,居然這麼快就進入了演奏的最佳狀態,幾位評委今天的耳朵有福了,你們將聽到最純正的貝多芬的聲音,準備好你們的掌聲吧。魏曉凡暗道。月光奏鳴曲並不是貝多芬鋼琴奏鳴曲中難度最大的一首,但卻是最廣爲人知的一首。貝多芬的月光鋼琴奏鳴曲寫於1801年,當時,貝多芬的耳疾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嚴重,他的內心,充滿着一種彷徨與苦悶,同時,與他的鋼琴學生朱麗葉塔之間,也產生了微妙的戀情,雖然礙於雙方的身份,兩人不能在一起,但這卻給貝多芬苦悶的心靈中注入些許愉快。這首月光,正是這一段時間貝多芬心態的真實寫照。與如波光般的慢板的第一樂章和如同瞬息間留下的微笑第二樂章不同,第三樂章充滿着一股不可遏制的熱情與抗爭,和異常激烈的矛盾衝突。第三樂章響起,激動的急板,升c小調,44拍子,奏鳴曲式伴隨着左手如同悶雷般讓人不安的低音八度和絃,我的右手貼着琴鍵,飛速向高音區掠去,帶着不可遏制的熱情和煽動性的旋律響起,隨即不協和的強力度和絃響起,如同激烈的狂怒,震顫着人們的心靈。第二段樂句以更加不協和的方式響起,彷彿是憤怒的情緒進一步擴大,鋼琴發出了抗爭般的怒吼。隨之而來的第二主題,情緒上像是稍稍平復了一些,但卻彷彿帶着從心底發出的申訴和質問般,緊緊抓住了衆人的心。此刻我的雙手在琴鍵上的動作,一改上一曲的輕柔與細膩,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幹脆,甚至就連弱奏的和絃,都猶如在命運的巨手下不安的呻吟聲,帶動着人們的情緒也變得緊張激動起來。第二主題臨近結束時,出現了連續的八分音符,雖然力度並不很強,但卻帶着斬釘截鐵般的節奏,表達着內心的堅定信念。我的雙臂小幅度地輕抖,雙手在琴鍵上果斷而乾脆地起伏,傳達着內心堅定不屈的情感。臉上的表情專注而狂熱,眼裡的目光中帶着一往無前的執着和永不低頭的氣勢,嘴脣冷酷地向下抿着,臉部的線條冷峻而剛硬,如同一尊不可撼動的巨人。音樂,如同一雙巨手,將在場所有聽衆的心牢牢地抓住了。那殘酷的命運般的聲音,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上了一絲沉重,那仿如抗爭般的怒吼着的和絃,卻如同一陣陣大錘,重重地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靈上,彷彿是要掙脫桎梏般,然而,那急速不安的旋律,卻如同一張張細密的網般,讓人掙脫不得。許多聽衆,都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心底奔涌着激動的情緒,伴隨着每一個強力度和絃,不少人忘乎所以地點着頭,彷彿那是戰鬥的號角般。朱光祥和寧志遠這兩位權威評委,再次被這直擊人心的音樂震撼了,那眼光中,除了純粹的欣賞,再沒有一絲別的東西,彷彿是在享受着一場視聽的盛宴。再看其他的評委,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更有幾個,更是從始至終,都用點頭和手部的小動作,來表達着自己激動和投入的情緒。我在鋼琴前的演奏狂熱而投入,鋼琴,似乎已經成爲了我肢體的一部分,每一個或強或弱的和絃,都是按着自己心中的意志體現出來。我的肢體語言也伴隨着音樂的情緒,展現出一股果斷和一往無前的氣勢,隨着一連串如不可阻止的傾泄般的下行旋律,音樂進行到了尾聲,隨即,三個沉重的低音和絃,結束了整首樂曲。但樂聲雖止,樂意未盡,那抗爭的信念,已深深地留在了每一個聽衆的心底。當我最好起身的那一剎那,全場靜寂了幾秒後,響起了一陣近乎瘋狂的掌聲。這段震撼人心的音樂,徹底將在場的所有觀衆征服了。不知是誰帶的頭,人們開始一批批地站起,而最後,就連七位評委,都站了起來,臉上帶着肯定和欣喜的微笑,送上了自己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