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東城...
輕緩的聲音平靜的如同夢幻。
李天瀾怔怔的看着他，良久，才露出了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突然想到了寧千城和虞青煙。
那是他剛剛入世還在天空學院的那段時光。
李天瀾還記得當初寧千城第一次見到虞青煙之後就跟他和李拜天說過，他說他在見到虞青煙的第一眼開始，就連兩人今後的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這句話有些誇張。
但是當一個男人真的準備好要做一個父親的時候，往往會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孩子叫什麼名字。
李天瀾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準備好做一個父親，可每次秦微白在他身下伸出手摟着他的脖子的時候，他都真心希望他和秦微白之間能有一個孩子。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稱呼上終究很難改變過來，甚至直到現在，東城無敵和白清淺也沒有說過他原本的名字。
所以李天瀾覺得如果自己跟秦微白有了孩子，孩子應該還是要姓李，就叫李東城，如此一來，對於東城家族，也算是有了交代。
李東城...李東城...
李天瀾怎麼也沒有想到，在自己和秦微白還沒有孩子的時候，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他看到了繼承了自己和秦微白基因的...李東城。
腦海中所有的認知都發生了錯亂。
他站在墓碑前，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了眼前的墓碑上。
墓碑上有着他和秦微白的圖像。
他的名字也刻在上面。
可秦微白的名字，卻變成了古仙顏。
李天瀾默默的看着照片，照片上的自己跟現在的自己比起來有着些許的變化，更加成熟一些，年齡似乎也要大一些，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模樣，秦微白看不出什麼不同，就如同李天瀾當初第一次在華亭見到她，一直到現在，她看上去都沒有任何變化。
這說明什麼？
最起碼說明了一件事情。
他和秦微白隕落的時候，年齡並不大。
他們沒有白頭偕老，而是在各自風華正茂的時候煙消雲散。
李天瀾的內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這裡是他的墓地。
是整個東城家族核心人物的墓地。
身邊的東城月，身邊的李東城，眼前的墓碑，一個個名字，一張張照片，東城如是，王月瞳...
這一切都無比清晰的說明了一個事實。
不是什麼巧合和重名，他所見到的一切，都與他有着最密切的關係。
李天瀾的手掌微微收緊，輕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東城嘴角動了動，突然道：“您...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來到這裡之前，您經歷了什麼？”
“我在戰鬥。”
李天瀾的視線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周圍，他和林十一在同一個地方墜落，可此時此刻，林十一已經完全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而是好像跑進了自己的腦子裡，只要一想起來，林十一無比清晰的形象就開始在他的記憶裡不斷的出現，那種形象，其清晰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親眼所見，就像是一個烙印一般被銘刻進了他的記憶中。
“戰鬥...”李東城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天瀾，他無法判斷李天瀾的準確年齡，但大致就可以判斷出李天瀾所經歷的戰鬥的強度。
通過那扇門，李天瀾最初出現時無意爆發的劍氣足以說明李天瀾現在的水平，而那種殘餘的莫名氣息，即使是李東城都能感受到致命的威脅，這樣的戰鬥...
“是跟王天縱？”
李東城問道，他懷疑李天瀾經歷的是他離開脫離北海之前的那一戰。
李天瀾對他並不瞭解。
可李東城卻自認爲很瞭解李天瀾，他不認爲李天瀾現在的經歷會與他所知道的那一切有什麼變化，無非就是在重複一次而已。
李東城瞳孔中光芒閃耀，如果一切都會重複的話，那麼重複的命運，從現在開始，應該會不一樣了。
“不是。”
李天瀾搖搖頭，林十一的身影在記憶裡愈發清晰。
甚至林十一的身影直接從他的瞳孔中透了出來。
六公主林清雅看到了這一幕，眼神輕輕亮起。
李東城皺了皺眉，隨即眉頭飛快的鬆開，輕聲道：“不重要了，介意我講一個故事嗎？您所有的困惑，都在故事裡。”
李天瀾的臉色有些奇怪。
他不知道眼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眼前跟自己說話的，從血緣關係上來說，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沒有給自己的兒子講過故事，初次見面，反倒是兒子給自己講故事了。
“你說。”
李天瀾點點頭，戰鬥之後的虛弱和疲憊與體內的傷勢不斷洶涌匯聚。
他撐起手臂，乾脆坐在了墓碑上。
東城月和林清雅嚇了一跳。
李東城的眼角也跳動了一下，有些無奈。
這要是別人做出這個動作，現在估計已經是個死人了，但李天瀾坐在他自己的墓碑上...
這算怎麼回事？
李東城嘴角扯了扯，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這一刻，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這一會表現出來的情緒，甚至比他過去一年表露出來的情緒都要多。
李東城看了一眼林清雅。
林清雅很乖巧懂事，輕笑着拉着東城月，聲音甜美溫柔：“我和姐姐去準備一些食物，父親正好可以在這裡吃飯，你們先聊。”
內心激盪的東城月本能的被拉走，兩人一直走出去十多米的距離，林清雅才突然回頭。
“夫君。”
她輕輕叫了一聲。
李東城沒什麼反應。
林清雅也不介意，只是微笑道：“有一句話我想告訴你，眼下的一切雖然很難解釋，但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父親並不是兩片時空中的兩個人，而是兩片時空中的一個人。
你可以解答父親的困惑，等到父親離開，你也會發現眼前的真相。”
李天瀾擡頭看了林清雅一眼。
李東城無動於衷。
一直到兩人走遠，他在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李天瀾面前，眼神複雜的看着他。
“兩片時空中的一個人嗎...”
李東城喃喃自語着。
“時空。”
李天瀾重複了一句。
李東城摸了摸口袋，莫名的想要抽菸，在他的生命裡香菸曾經是良藥，甚至讀品他都試過，只不過手掌摸索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碰香菸很多年，所有的慾望似乎早已被他完全刪除，他死寂的內心早已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他的手掌停下來，可停下來的瞬間掠過口袋，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兜里正裝着一盒沒有開封的香菸，甚至連打火機都是嶄新的。
李東城眼睛裡閃過了一抹迷惑，默默的掏出香菸，遞給了李天瀾一支，主動給他點了火。
李天瀾坐在墓碑上吞雲吐霧，整個人似乎完全平靜下來。
兩片時空中的一個人。
李東城怔怔出神，看着坐在他自己墓碑上的父親。
上方是漫天的風雪。
淡白色的煙霧與風雪交融，縹緲如風。
年輕的父親安靜的坐在墓碑上，激戰過後，他的身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和虛弱，但整個人卻在最美好的年紀中一點點的綻放出了一種無比耀眼的風華。
李東城眯着眼看着，只覺得這幅畫面很美，以至於讓他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安靜。
他的嘴角輕輕揚起了一道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的弧度，整個人的輪廓似乎都變得無比柔和。
他相信林清雅的說法。
不同時空裡的同一個人。
不同的時間線，但卻必然會有着相同的事件。
李東城曾經去過另一片時空，但可惜的是根本沒有了解到任何有價值的訊息，所以他堅定的認爲，另一片時空中的父親和母親，也正在重複着這片時空中的一切。
那註定會是一場悲劇。
而李東城要做的，就是改寫那個悲劇的結局。
父親的實力已經到了這一步。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父親現在應該已經認識了母親，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正處在最微妙的階段。
沒什麼來不及的。
他要講一個故事。
提前告訴自己父親這個故事的結局，那麼以父親的能力，完全有着阻止所有事情發生的可能。
“我們現在...”
李東城輕聲道：“應該是處於一片很特殊的交錯時空中。”
“交錯時空？”
李天瀾語氣驚奇。
“這是我自己的理解，就是兩片暫時交匯到一起的時間與空間，類似於...平行世界？”
李東城的語氣也帶着不確定。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經歷過一次這樣的狀況，估計他自己也不會相信有這種事情。
想到周圍的墓地。
李天瀾沉默了一下，沒有反駁什麼，只是默默道：“繼續說下去。”
李東城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自己也點燃了一支香菸。
他深深吸了口氣，才輕聲問道：“母親還好嗎？你們現在，應該還是經常吵架吧？”
李天瀾莫名其妙。
吵...吵架？
他和秦微白？
平心而論...李天瀾真的沒見過比秦微白還乖的女人了，自己的兒子怕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很好。”
李天瀾輕聲道：“而且幫了我很多很多，我們好像沒有吵過架，從我第一次見到小白到現在，她一直都很聽話...”
他輕輕眯着眼，眼神很溫柔。
李東城眼神有些怪異，他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小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