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淚如雨下,不懂,其實我一點也沒有聽懂。
無論是韓嘉樹還是夫人,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沒有懂過他們,或者,我一直就是最糊塗的人,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把握的人……
“還是不懂的話,那你馬上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夫人用力把我往外面推,竟是要把我丟在外面自己走。
我一下大哭起來,抓住她的手:“夫人,夫人……”
“你以後還聽不聽我的話?”她回身冷冷地看着我,“陶翼,你知不知道,這是你的命,你得在別人的庇護下才能好好地活着,就像你的媽媽,她也是沒有找到一個能庇護她的人,才活得那麼慘!”
眼淚在我的臉上洶涌流淌,那種無助的感覺快要把我摧毀。
她說得沒錯,失去庇護的我好像人人都可以踐踏、侮辱,媽媽也是這樣早早離開了我。
我痛哭着,攥着她的衣角,一陣一陣的眩暈襲來,“聽,夫人,我聽……”
虛弱到了極點的我漸漸滑落到地上,再次失去了意識。
彷彿在黑暗的大海里漂浮了很久很久,我終於醒來,眼角還掛着淚珠,像是在夢裡也哭了好久。
肚子上敷着熱熱的東西,感覺舒服了許多,我望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之前在夫人家的房間裡,牀頭還立了個支架,上面掛着藥水,冰涼的藥水通過輸液管流進我手臂的血管裡。
鼻子忽然酸了酸,眼淚又想要流下來,但一顆心總算是安定了些。
這時有個傭人推門進來,見我醒了忙說:“您醒了正好,我馬上給您端粥過來,吃了好吃藥,那樣康復得快些。”
我默默點了點頭。想問夫人在不在,但又突然很害怕夫人,有點不敢見她。
過了一會兒,夫人卻親自端了粥和藥來。
她的臉上很平靜,把東西在牀頭櫃放下,然後在我的牀邊坐下,說:“你這身子得好好休養一兩個月,按醫生要求調理,不然要落下病根。”
我抿了脣,眼睛一陣酸澀,又想哭。
“我給你找了箇中醫,最近就什麼也不要想了,專心養身體。”說着她把我扶起來,遞給我一小碗藥膳粥。
我含着淚默默吃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喝完粥,又被夫人強迫着喝了兩碗專門爲月子熬的藥湯。
湯藥的味道很難聞,但夫人冷着臉說:“別矜貴,你這身子不補好就廢了!”
過了幾天我的精力勉強恢復了些,然後就被逼着下牀去走動,還束上讓人痛苦的腹帶。
在身材的恢復上,夫人對我簡直是嚴厲。
我知道這都是爲我好,但我已經發現了,有些東西已經改變,夫人不再是以前的夫人。
她對我失去了以往的耐心,嚴苛而冰冷。
我感到自己跟她的關係完全變成了依附,而她也經常在提醒着我這一點。
這一切的改變讓我痛苦,可是我卻麻木地接受了。
因爲比起韓嘉樹,我更加願意依附夫人。
我想念出生後就沒有好好看過一眼的兒子,卻無法忍受腦海裡閃過韓嘉樹的臉。
那天受到的侮辱,還有看到他震驚的眼神那瞬間,我對幸福的幻像就輕飄飄地坍塌下來,連碎片也找不到。
兒子本來也是他的,那就還回給他。
他與別人的幸福再與我無關。
在夫人讓人專業的照護下,兩個多月後,我的身體終於完全恢復,身材也恢復得跟懷孕之前差不多。
這天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呆,桌子上擺着一些有關宏深最近項目的資料,我已經翻得差不多,準備過幾天就回公司去上班。
李景琛忽然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看着我。
我沒什麼表情,等着他開口說話。
不是我故作冷傲,而是最近真的對什麼都沒有感覺,自然也沒有表情。
“小翼,”李景琛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目光幽深地看着我,“你要想法子獨立,在精神上獨立。他們都不會給你真正的依靠,你愛他們,其實真的愛錯了。”
我看他一眼,他最近跟以前也有些不同了。回來後,我比之前要經常看到他,他對我倒沒了避忌,坦然很多,但我再沒有看到過他笑的樣子。
愛錯了麼,我在心裡淡淡地想着,卻沒什麼反應。
他不再說什麼,兩人都沉默地坐着。
夫人忽然在遠處喊我:“小翼你過來一下!”
我忙起身走過去。
“去換了這套衣服,打扮一下,晚些陪王總去參加一個酒會。”她把一套衣服遞到我的手裡。
我愣了愣,低頭應了:“好的。”
上樓去換了衣服,站在鏡子前呆了呆。
深V露背的酒紅色長裙禮服將大片雪白的肌膚都露出來,走路稍不小心都要走光的款式。
我默默看了半晌,化了個合適的妝容拿起手包下樓。
王總親自過來接我,到了舉辦酒會的酒店,步入大廳中,各種目光投射過來,我的腳步忽然滯了滯。
璀璨的燈光下,穿着黑色西裝的韓嘉樹赫然就站在不遠處,而一身銀色片亮禮服的關沐清就在他的旁邊,看到我和王總走進來,她也似怔了怔,然後下意識地去挽韓嘉樹的手臂。
而韓嘉樹在看到我的那刻就彷彿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地瞪着我。
我的情緒波動並沒有太久,腳步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淡定。
夫人特意讓我過來,應該就是爲了考驗我的恢復情況,我想我不會令她失望。
“王總,您今晚的女伴真豔麗啊!”關沐清硬拽着韓嘉樹走過來跟王總打招呼,笑盈盈地說。
“客氣。這位是陳董的養女陶翼,今晚我是特意陪她過來散散心的。”王總說。
“陶翼?”關沐清牽起嘴角,看向我,“我看着面熟,一直以爲是那個很得某人喜歡的夜總會姑娘,原來是陳董的養女麼。”
我冷淡地看着她,沒有應。韓嘉樹一直在看我,但我視而不見。
“哦,歐陽兄今晚也來了。”王總忽然笑道,對我說:“小翼,我們去打個招呼。”
我點點頭,隨他向一身白色西裝,正跟別人說笑,不時望向我們的銀湖投資的歐陽鴻卓走
去。
“歐陽兄,精神不錯啊!”王總跟歐陽鴻卓打着招呼,瞅了一眼他身邊的女伴,揶揄道,“歐陽兄對迷月的姑娘情有獨鍾。”
“湊個伴,哈哈,湊個伴!”歐陽鴻卓打個哈哈,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歐陽先生。”我對他微微一笑。
“小翼姑娘,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歐陽鴻卓有點誇張地睜大眼睛,“我以爲你是被外星人擄走了,將近一年沒見了!”
我笑笑,沒說什麼。
這時王總的注意力像是被誰吸引了去,一直往那邊看。
“那不是陳局的公子麼?”他忽然說,“聽說他最近在學從商。”
我隨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陳紹元正拿着酒杯一副躊躇的表情,似是想過來,又不願過來。
歐陽鴻卓笑起來,說:“那小子最近老是來求我給他投資,好像是真的想做點生意。”
喝了一會兒酒,有人空出一個跳舞的空間來,看着一對對滑入舞池的人,歐陽鴻卓忽然對王總說:“王兄,我們換個女伴怎樣?今晚請允許我邀請小翼姑娘跳一支舞。”
王總望向我,笑而不語。
我淺淺地勾了嘴角,向歐陽鴻卓伸出手。
歐陽鴻卓哈哈地低笑了聲,牽起我走到舞池中。
他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握着我的手,與我悠閒地跳着慢三,一邊含笑問道:“差不多一年未見,去修煉愛情了?”
我不由輕笑。“是的。”
“修煉過愛情的女人其實會失掉一些魅力,無端地給人感覺滄桑了好幾歲。”他撇撇嘴,卻又說,“還好你足夠年輕,沒看出滄桑,倒是更加成熟嫵媚了。”
我又笑,“謝謝。”
跳了一會兒,他居然惡作劇地說:“你這裙子不大合適跳舞。”
我的臉燒起來,卻仍是強作鎮定,“好像確實不大合適,不如我們還是去喝酒吧。”
“我看幾位男士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韓總更像是想把我吃了。”歐陽鴻卓壞笑道,“再跳一會兒,我挺喜歡引人矚目的感覺!”
我有點無奈地笑了笑,與他又跳了一圈,然後退出場,走到一邊去喝酒。
“接下來你是準備用工作來療傷?”歐陽鴻卓與我乾了杯雞尾酒,笑着問。
我發現他這人其實心態還挺詼諧年輕的,倒也不失爲一種魅力。
我笑笑,“其實也沒有什麼傷可療,就是想換個生活方式而已。”
“換個生活方式你可以找我,真的,我的生活方式時常變化。”歐陽鴻卓一本正經地說。
我不禁又一陣輕笑。
“小翼姑娘笑起來真好看,看着美人喝酒也覺得心曠神怡。”歐陽鴻卓恭維道。
“跟歐陽先生喝酒我也覺得心曠神怡。”我笑道。
“那以後多來找我喝酒,我是認真的。”歐陽鴻卓朝我眨眨眼,又惹得我低頭一笑。卻在不經意的一瞥中看到韓嘉樹站在不遠處盯着我,默默地喝着酒。
我的笑意淡了淡,但很快又將注意力轉回歐陽鴻卓的身上,笑着與他又幹了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