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層區的暴動是否平息，啊楠都不怎麼在意——當她發現李建一的態度意外的溫和之後，就感覺自己可能做了一些無用功。
換了別人，多半會氣急敗壞之類了。
她用黑魂的視覺觀察過對方，只可惜黑魂的秘眼並不能看穿對方的真實……有什麼東西將他的內在給遮蓋了。
這種情況沒有什麼很好解決的辦法——要不她努力升級秘眼的能力，要不就想辦法揭開李建一的這層保護。
眼前果真是一個巨大的通常，機械臂，線纜，運輸帶，還有容器，各種的液體池……一整天龐大的生產線，讓啊楠有了幾分回到了【科技側】的錯覺。
吊掛着的機械鉗，此時正夾着一個個的生物球，鑲嵌到培育槽之中……密密麻麻，正如蜂巢一般。
【生命之巢】的命名，也算貼切。
可看着眼前巨大生產線的運作，香香早就已經驚呆——她甚至直接打開了警衛的面罩，用自己的雙眼親自去探尋眼前的一切。
從她的眼中透露出來了濃烈的不安與恐懼之色——她是看見自己的克隆體了，就在那培養槽的最上層爲止，整整三列之數字。
看着一個個蜷縮在容器之中，浸泡着特殊溶液，只能夠通過呼吸器維持的【女體】……自己，香香猛然跌倒在了地上，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乾嘔了起來。
屑楠與李建一都面無表情地看着香香此時的狀態。
屑楠忽然道：“看，你把人家給嚇壞了。”
“我並不意外。”李建一淡然說道。
啊楠眉宇輕皺，心中一動道：“這話聽着，像是不是第一次發生……怎麼，你以前也曾經讓某個實驗體，看到過這一幕？”
“我是越來越對你感到驚訝了，楠小姐。”李建一手指輕按在了眼鏡之上，視線透過了鏡片，又穿透了自己的手指，纔開始打量，“我甚至懷疑，楠小姐你可能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啊楠攤手，嗨了一聲。
李建一微微一笑，卻是問道：“楠小姐，你認爲生命的本質是什麼。”
“哦…我不搞哲學。”啊楠又擺了擺手……她沒有興趣參與這種問題，一千個虛空不朽有一千種解釋，每一個都堅持己道，哪怕是拳頭也說不服。
“用【科學側】的解釋，人體……”
“我知道。”
“……”李建一頗爲無奈地苦笑了聲，旋即又嘆了口氣，“神魂是如何誕生的呢？只是單純的思想？大腦皮層神經的活動，每一次的化學反應碰撞的火花，就是意志之火嗎？在【神話側】，作爲修士，能夠感知到冥冥存在的【天意】……【天意】難道也是某個【大腦】的化學反應嗎？那麼這個【大腦】又是屬於誰？我們這些所謂的人類，是否會是某個更高維度生物體內…僅僅只是渺小的一個細胞？”
屑楠眨了眨眼睛，這貨…有點東西啊？
李建一此時雙手微微張開，懷抱之中，是一片混沌浩瀚的景象——這當然不少他能夠將虛空納入掌中，只是一種概念的投影而已，多半還是中樞給投射出來的。
所以啊楠此時一點兒都不慌——要是換成老闆在給她張開手展現這個，她馬上就跪，猶豫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不逼尊重。
“是誰，將這虛空劃分。”李建一輕聲說道，彷彿自問：“這虛空是否也有意志？這虛空的第一個生命從何誕生？虛空…何以還在擴張，它的始在哪，它的終在哪？”
“你走火入魔了，老兄。”啊楠眯了眯眼睛……這貨，不對勁啊——彷彿是那些超脫了子世界，成爲了虛空不朽之後的傢伙的……迷惘期。
他走出過去？
啊楠…真正的星辰魔女也曾經有過這樣相對迷惘的階段——大部分的虛空不朽都會經歷的，多半是因爲超脫了子世界之後，突然闖入了一個無限的世界之後帶來的觀念衝擊，以及某種來自於【原初】的呼喚。
——其實就是水土不服。
——習慣了就好。
“我們換一個角度如何。”李建一輕笑了聲，雙手環抱的虛空星辰投影，此時開始拉伸，捏造，漸漸地形成了……一道人影。
這是一道人體的輪廓，只是依然是虛空星辰，深空般的內在。
楠小姐不禁愣了愣神。
“人體就是一個擁有無限的寶藏。”李建一此時目光癡迷，“每一個原子，甚至比原子更小的微粒之中，都藏有了更加宏觀的世界…維度？我也不知道，但它總能夠讓我着迷。”
“居然比喻爲人體啊……”啊楠吁了口氣，神色古怪地看着李建一，“按照你的說法，你多半是這身體內的病原體？”
“人類意志，虛空也有意志，人體就是一個無限的寶藏，虛空爲什麼不能也是另外一種【人體】……一種超乎任何認知的某個【生命】？”李建一突然提高了聲調，“一個人，能夠將自己的神魂分類，擁有許多不同的性格，同時存在。甚至還有一體雙魂的意外。那麼，你，我，萬物，一切，爲什麼不能夠是【虛空】所幻想出來的單獨個體？”
啊楠張了張口。
李建一沒有停下來，“當這一切，都只是虛空【意志】思維之下的思想造物之時，便有無數你我所認爲的奇蹟能夠發生，時間，空間，因果，所有你我認爲的悖論，都不再是問題。因爲這一切都是思維之中誕生，只是無限的想象！那麼，即便是……”
啊楠突然靈魂狂跳。
“那麼，即便是命運！”李建一徹底張開了雙手，“是否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啊楠緩緩地吁了口氣，跳動的靈魂漸漸平復了下來，她突然一笑，輕輕地鼓起了掌來，“所以…博士啊，你會不會餓肚子？”
李建一皺了皺眉頭。
啊楠幽幽地道：“你是看見有小人從你的身體之中跳出來了嗎？”
“楠小姐好像，並不很認同我。”李建一扶了扶眼鏡。
“你好像也不需要別人認同啊？”啊楠嘆了口氣，“我看你自嗨就夠了，又何必把我摻進來，降低你自己的濃度呢。”
李建一沉默……就很搞心態。
啊楠此時又吁了口氣，“好吧，你的終極目標我大概是知道了……太遠，說回現在。香香是怎麼回事？就是你用來叩開這個終極目標大門的鑰匙？可不要用什麼研究大腦皮層的活動這種鬼話來糊弄我……這種克隆生命能夠研究，正常生育下來的物種就不能研究了？別開玩笑了。”
“使用【生命之巢】，確實會有別的原因。”李建一淡然道：“正如楠小姐所說，不管是使用哪一種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區別…但真的是這樣嗎？”
“哦…穩定性。”啊楠若有所思，“你可以隨時控制思想的進度對吧？一旦實驗體出現了偏差，隨時都可以回收，甚至銷燬……新的個體只要【下載】相關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了，還能夠不斷地進行環境的調整之類。”
“我有點期待，楠小姐能夠加入了。”李建一目光灼灼，“即便是宋櫻，也差不多用了一個月，才弄明白這些……當然，也只是籠統的概念而已。”
“宋什麼？”啊楠不禁瞪大了眼睛，“宋教習？她…也是你們的一員？”
“只是相互分享而已。”李建一搖了搖頭，“起初，她只是爲了通過【平天】的財力，在【遺蹟之門】之中尋人。我們會印證不少東西，但她也會持一些不同的觀點，這是好事，思想如果沒有矛盾的碰撞，怎會精彩呢。”
啊楠卻突然嘆了口氣，“老兄，看在你和我說這麼多的份上，送上一份建議。”
李建一稍感意外，“請說。”
“別去碰宋教習。”啊楠正色道：“我怕你…你們把握不住。”
“是說魯達嗎？”李建一沉吟道：“他確實是一個較爲棘手的人物，但我們本就沒有傷害宋教習的意思，即便是魯達，也不能禁止自己的女兒追求自己的道路。”
“……反正，言盡於此。”啊楠搖了搖頭，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TM，老闆的三……是你說碰就碰的？
——我自己都要在觀望呢……
她禁不住吐槽…說起來老闆好似有段時間沒有去找三……了。
……
對於楠小姐突然的忠告，李建一沉思了會兒之後，總感覺是有不妥的地方……魯達確實是一個很不穩定的因數。
不過，這位楠小姐竟然與魯達認識嗎？
自從這位楠小姐出現在【火雲市】，靠近【紅孩】的第一時間，就已經納入了牛大光的視線之中——至少，從她與大小姐接觸到現在的這段時間內，是沒有與魯達有過交集的。
在她出現在【火雲市】之前？
又或者是通過【赤王陵】認識的？
他已經知道這位楠小姐擁有分身的能力，那麼之前對她的監視的真實性，就要大打折扣了……而且她還擁有神奇的改造機械的能力，並自稱是得自【赤王陵】的。
“楠小姐，請看一樣東西。”李建一忽然說道，並且呼出了中樞，“打開零號基點。”
啊楠瞄了眼中樞娘……兔耳朵孃的風格，就很符合老牛的癖好？
嘖嘖……
所爲的零號基點，是在【生命之巢】的深處——就在那個巨大的培養槽的基座之下，伴隨着地板的裂開，一個銀白色的巨大圓環緩緩升起。
圓環之中，此時正懸浮着一枚閃耀彩色的光球……一枚寶石圓球。
“這是……”楠小姐略微走前…面前控制室的特製玻璃屏幕，徹底擋住了圓球所釋放的光。
“進度百分之79。”李建一輕聲道：“人工靈魂核心……使用的，都是堡壘內員工的數據。”
啊楠瞳孔微收，不動聲色道：“所以我說，你們其實在忙活什麼？耗費這麼多的人力物力和時間，就是爲了造這種東西？是外邊的人死了之後沒有三魂七魄散出來了，還是【第九獄】其實是空的？”
李建一卻詫異道：“楠小姐似乎在引導向別的方向？我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如此，不過回答的話……單純只是通過打入神魂來驅動傀儡的技術，【雲中寮】早在五千年就已經登峰造極了。”
屑楠露出了【狐疑】之色，“你說什麼，打入神魂驅動傀儡？你們造這玩意，也是爲了驅動什麼東西嗎？”
“讓機械擁有成長性。”李建一深深地盯着楠小姐，“給與它們真正的神魂……我們期望做到的事，是真正的機械飛昇。而不僅僅只是機械神庭那羣捨棄了肉身，將意識困在金屬籠子之中的模式。”
屑楠沉默不語。
她其實想到的是更加可怕的東西——是一種能夠剋制她能力的東西，是被她折磨夠了的【科技側】貴族們搞出來的反星辰魔女武器：【生物型戰艦】！
眼前的這枚人工靈魂核心……儘管還是很粗糙，但確確切切已經是在走這個路子了——而且，這還是李建一與【平天】集團，在只是獲得了一些機械神庭次級技術供給的的情況下，在【神話側】硬生生搞出來的。
該說是【神話側】的土壤比較叛逆呢，還是說李建一與老牛這兩貨的腦洞太大呢？
“唉……”啊楠幽幽一嘆。
……
嘆息的聲音響起，李建一突然很期待接下來這位楠小姐會說些什麼……這個獲得了【赤王陵】技術，同樣知道許多【科技側】情報的女人，實在有着李建一太多的期待。
尤其是她改造機械的能力。
當第一次感覺到機械警衛身上透露出一絲絲生命氣息的時候，李建一就知道，楠小姐是他所需要的人……是構建人工靈魂核心之後，機械生命不可或缺的重要拼圖。
“所以說，你向我說明了這些……”啊楠擡起了眼，看着李建一道：“是在我必須要加入你們的前提底下，對嗎。”
“楠小姐之前不是說，想要加入我們嗎。”李建一輕笑了聲，“關於你的要求，我已經向牛老闆詢問過了，他其實同意了的，並且也提出希望你能夠在你加入之後，能夠嘗一嘗你的味道。”
“他是真的想死？”屑楠冷笑了聲，“以爲躲在一個烏龜殼裡就安全了？”
“我只是負責傳遞他的意思而已。”李建一無所謂地道：“哪怕你期待能夠殺了他，也與我無關……所以，楠小姐的答案是？”
“答案？”啊楠輕笑了聲，捋了捋頭髮——今日不爆了這個核心，老孃就自己把自己送……哦，不立旗了。
——怎麼可能讓能夠威脅到自己的東西在這裡出現……哪怕只是粗糙的雛形？
——這是……她的禁忌之物。
嘭——！
……
嘭——！
一道藍色的電光閃爍，直接略過了楠小姐與李建一之間，擊打在了兩人面前的控制檯之上，瞬間融化出了一個深孔。
同時也中斷了二人的交談。
啊楠皺了皺眉頭，李建一平靜地移動着目光。
“不要動……別動！”顫抖的雙手，艱難地舉起電磁軌道步槍，搖擺在了啊楠與李建一之間……香香小姐此時目光渙散，聲音顫動，“我會開槍的！”
她聽完了這一切。
“停止……馬上停止這裡的一切！”
“停止啊——！！！”
嘶吼。
“聽見沒有，我讓你停止啊——！！”
香香猛然扣下了開關，電磁軌道步槍瞬間射出了一道強光……從李建一的臉頰旁邊一閃而過。
“是你希望能夠了解真相的。”李建一隨意地擺了擺手。
在這瞬間，中樞娘便有了反應……只見操控室的四角，瞬間降下了四管槍炮，同時鎖定了此時的香香。
見此，楠小姐悄然地伸出手指，在操控臺上輕輕一點……【星創】的術式，如同電流般，瞬間覆蓋了整個控制室的所有電路。
下一刻，指着香香的武器瞬間調轉了位置。
“失去控制。”中樞娘聲音很平靜，“正在修復…修復失敗……再次嘗試修復……”
“不用了，就這樣吧。”李建一忽然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是以中樞放棄此時的行動，“楠小姐，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牛大廣在看着這裡的吧？”啊楠冷笑了聲，看着牆角的一個隱秘的鏡頭處，“我說牛老闆，如果我要殺你…你猜我要多久能做到？”
啪——！
鏡頭瞬間炸燬。
李建一皺了皺眉頭。
操控室之外，整一個生產線竟都在崩潰……一個個培養皿炸開，溶液噴灑，一具具【身體】被沖刷而出。
中樞孃的聲音再次響起，“正在失去生產線的控制……已失去，正在失去【生命之巢】的次級控制……已失去……去……”
中樞娘身影頓時變得模糊，閃爍，扭曲——最後消失不見。
“博士，你說我要殺你，又要多久？”
楠小姐突然閃爍而來，只見她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覆蓋了一層銀色的手甲……一道紅黑色的光劍猛然斬向了李建一！
李建一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那紅黑色的光劍斬來的瞬間，他雙肩瞬間閃爍出了一行行的經文，擋在了光劍之前。
呲呲，呲呲呲呲呲……
經文瘋狂破碎…破碎後再生，再生後再次破碎，剎那間已經幾次破滅……李建一臉色微沉，目光隱約冰寒。
“看來，是我錯估了楠小姐的實力了。”
“不。”屑楠淡然道：“只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正在和誰在玩遊戲。”
斬——！
紅黑色的光劍，瞬間暴漲了三倍，徹底超過了經文的再生速度……李建一目光駭然，光劍在他的身上一劃而過！
空間瞬間將李建一扭曲…扭曲成了一個原點之後，徹底消失不見。
光劍發出了嗡嗡的聲音，楠小姐略微地皺了皺眉頭，不高興了……她抓了抓頭髮，自己還是貪心了，不捨得直接打爆這座堡壘，只使用了光劍。
……
【生命之巢】外。
上層區庭院的半空之中，突顯旋渦扭曲……李建一現身而出，臉色略微蒼白——他一條手臂低垂，左肩幾戶被砍掉，胸膛還有一恐怖的傷痕。
紅黑色的能量纏繞，帶來可怕的毀滅之力。
中樞娘投影現身，漂在了李建一的身邊，“需要啓動醫療艙嗎。”
“估計沒辦法吧。”李建一搖了搖頭，臉色雖然蒼白，臉上卻沒看見絲毫因爲傷勢而露出的痛苦之色…彷彿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般。
只有那雙肩閃爍的而出的經文，此時迅速地融入鬆口之中，一點點地驅散着那可怕的毀滅之力。
“這種能量，竟然連【無天經文】也難以淨化……”
砰——！
一道藍色的光輝瞬間擊穿了【生命之巢】，直射李建一而來……李建一瞬間騰挪，便見一道紅色光輝衝破了【生命之巢】，直接飛入了半空之中。
一具展開着紅色雙翼的……類人型戰甲！
“神滅甲……”李建一不禁張了張口，“你竟然能驅動神滅甲？”
紅色的戰甲此時緩緩地伸出了手來。
李建一瞬間沉默不語，臉色陰沉——那枚人工靈魂核心，此時就在神滅甲的手中，並且操控者神滅甲的啊楠二話不說，就在他的面前，直接將這枚核心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