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玲一蹦一跳地登上長階,眯着眼睛來到皇帝的榻前。
皇帝見她眯着眼,不懂是何原因,道:“你爲何不張開眼睛?”
“你確定要讓我睜眼?”妙玲笑着將雙手負在背後,彎着腰湊近皇帝,見他確定地點點頭,她笑得更加明媚,整張臉幾乎就要貼到皇帝的臉上。
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縱然皇帝再和藹可親,卻不是可輕易戲弄之人。
柳傾城趕忙呵住妙玲:“妙玲,不可胡鬧!”
聽到她的話,妙玲雖很想繼續,但爲不讓柳傾城擔心,她止住了步子,直起身來緩緩睜開眼眸,露出紅色妖魅的眼瞳。
只見那雙紅色眸中流光溢彩,仿若有火紅蓮花綻放其中,皇帝驚訝地睜大雙眸,驚豔於這雙眼眸的奇異。
“好,看都看完了,你哪裡疼?我給你瞧瞧。”
妙玲一屁股坐到龍榻上,拿起榻邊的一盤糕點開始慰勞自己的肚子。
看她如此隨意,柳傾城鬱悶地垂下頭輕嘆口氣,之前在王府教她的規矩,恐怕她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崇成帝倒也不惱,只是淡笑着命人又送來幾樣可口的小吃,等她吃飽喝足後再爲自己診治腿疾。
柳傾城在太監的帶領下,去往皇后的長清宮請安,誰知卻在門口遇上了太子歐陽祁。
歐陽祁也略顯吃驚,沒想到竟能在此地遇上柳傾城。
他笑得如沐春風,道:“柳姑娘怎會到這裡來?能與姑娘相遇,真是緣分啊。”
聽他一口一個“姑娘”的叫着,明顯是在與自己套近乎,柳傾城立即想起含恨而終的陸辛,難道這傢伙是想把自己變成第二個任由擺佈的工具?
這樣想着,柳傾城退後兩步保持與他的距離,疏離地說道:“臣妾柳傾華見過太子殿下。”
歐陽祁屏退左右,待只剩下他們兩人,他親暱地上前扶住柳傾城的胳膊,道:“現下只有你我兩人,不必見外。”
柳傾城不着痕跡地掙脫開他的手腕,表情淡淡地沒有說話。
太子見她態度冷淡,以爲她是礙於自己身份不敢與自己過分親暱,他笑着說道:“說老實話,我對柳姑娘仰慕已久,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單獨相處,還希望姑娘不要怕我,與我生分纔是。”
柳傾城搖搖頭,冷冷地說道:“太子此話差矣,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不過是一介螻蟻,能輕易被您捏死的那種,我怎麼會不怕你?”
聽她話中帶刺,太子臉色沉了幾分,道:“你這話從何說起?”
“陸辛之死,太子不是心知肚明嗎?”
柳傾城的目光犀利,話語也不掩直率本性,她盯着歐陽祁的眼睛,冷笑着發問。
“她手中的毒藥名爲七傷,正好與我和璟王在泉州所中之毒一模一樣,太子以爲這是巧合還是有人蓄意謀害?”
歐陽祁心中一驚,面色卻還保持着懵懂無辜的表情。
他搖搖頭,笑着擺擺手,道:“這個問題,我如何得知?難道柳姑娘以爲,此事與我有關?”
柳傾城定定的看着他,企圖從他的神色中瞧出破綻。
片刻過後,她粲
然一笑,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還要去給皇后請安,晚了恐怕要受罰,先失陪了。”
說完,她繞過歐陽祁,朝着宮門口走去。
誰料,歐陽祁卻如同鬼魅般貼到她身後,握住她的肩膀,笑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得到你的。”
柳傾城決絕地拂去他的手,當做沒有聽到此話。
然而,歐陽祁卻笑得更加張狂。
“這世上沒什麼是我歐陽祁得不到的。”
柳傾城滿臉嫌惡地準備擡腳離開,然而下一秒,她卻差點踉蹌地摔倒,心中亦不再平靜。
只聽歐陽祁曖昧地附在她耳邊,冷聲笑道:“也包括你——柳傾城”
“柳傾城”三個字,如同一記重重的天雷擊中柳傾城的心頭,她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轉身。
她不能讓歐陽祁發現自己震驚的表情,否則只會給對方以反擊的機會。
歐陽祁繞到她面前,將她眼中的驚詫盡收眼中。
他笑道:“別這麼吃驚,只要你乖乖肯聽我的話,本太子絕不會讓你陷入困境,也不會爲難你和你們柳家。”
柳傾城穩住心神,心想絕不能自亂陣腳,令他抓住把柄。
於是,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假裝出一副茫然的模樣,問道:“太子的話,我聽不明白。”
早已料到她是如此反應,歐陽祁也不戳穿,只是瞭然地點點頭,道:“不明白沒關係,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說完,他仰天大笑地負手而去,模樣很是囂張。
柳傾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思索他究竟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已經知道了代嫁的事。
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在撒謊;但如果他真的知道代嫁的事實,爲何不直接捅到皇帝面前去?
那樣做的話,只需犧牲柳佑宰這麼一枚小小的棋子,就能以欺君罔上的罪名除去自己與歐陽璟。
他壓下此事不提,卻反而告訴自己他知道的事,難道他又在準備搞鬼嗎?
正思忖間,領路的小太監跑到她身邊,好意提醒時辰已經不多,皇后還在等着。
如果得罪皇后,那恐怕事情就更加棘手。
柳傾城不敢再耽擱,趕緊跟着太監走進長清宮,向皇后請安。
穿過悠長的迴廊,柳傾城來到長清宮一處較爲幽靜的偏殿,這裡是皇后經常會見後宮嬪妃的暖閣。
雖然只是一間不大的暖閣,但佈置卻極爲精緻。
梨花木雕制的花臺上擺放着盛放正豔的牡丹,一旁的香案上燃着極爲罕見珍貴的龍涎香,陽光透過窗櫺照在屋內的金玉瓷器上,反射出的熠熠光輝更是將整座暖閣映得奢華逼人。
柳傾城垂頭走進暖閣,來到皇后面前,下跪問安。
誰知皇后卻面無表情地坐在上位,久久不肯出聲。
柳傾城不敢擅自起身,只能跪在地上等候旨意。直到雙膝已經發麻,她才聽到皇后冷冷地命她起身。
在侍女的攙扶下,她緩緩起身,但見慕容皇后滿臉哀容,絲毫不像生辰那日風華絕代的模樣。
沒想到她竟與陸辛的感情如此要好,柳傾城理解她失去親人
的悲傷,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安慰。
半晌,她覺得這樣沉默着也不是辦法,只能開口道:“逝者已逝,皇后節哀。”
皇后緩緩擡起頭來,雙眼佈滿血絲,聲音裡不掩悲傷地問道:“你告訴本宮實話,辛兒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害人不成,畏罪自盡。”
簡短的八個字,令皇后怔在原地。
良久,她才問道:“什麼叫畏罪自盡?你把話給本宮說清楚。”
柳傾城扁扁嘴,將事實加以微妙的修飾,說道:“陸辛企圖毒害別人,沒曾想卻反被嚇得精神失常,應該是不堪精神上的折磨,最終上吊自殺了。”
“不可能的,”皇后努力的搖頭,試圖否定柳傾城的話,“本宮瞭解辛兒,她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
柳傾城聞言,心中忍不住反駁,自從她嫁入王府,先是被陸辛羞辱想要自盡,飯菜又遭她下毒,被陷害的事更是不計其數。
要說陸辛不是心狠手辣之人,那誰還配得上這個詞?
雖然心中難免有異議,但柳傾城知道皇后此刻也只是個失去親人的尋常女人,鑑於陸辛已死,多說無用,於是她便沒有反駁。
皇后似乎依舊不肯放過柳傾城,她繼續追問道:“你說她想下毒害人,你倒是要告訴本宮,她想害誰?”
“這個問題現在計較還有何意義?”
“本宮自然要問個明白,也好查明辛兒的死到底是有人故意爲之,還是真的自盡。”
聽到這句話,柳傾城心中已有了計較。
若她如實回答,恐怕皇后多疑,會直接曲直是非,將一切過錯推到璟王府,到時候她的兒子,也就是向來視歐陽璟爲心腹大患的太子會漁翁得利。
想了想,柳傾城回答道:“她下毒的目標是誰我並不清楚,只是她臨死前一直念着太子的名字。”
“你說什麼?!”皇后不敢置信地問道,她不相信此事會與自己的兒子有關。
“她一直念着是太子害了她,王爺與我只當她是說胡話,畢竟她那時精神已經不穩定,瘋人說的話自然不可信。”
柳傾城淡淡地說道,希望早點結束這場會面。
幸運的是,皇后是真心疼愛陸辛這個侄女,得知她的死訊心中無比悲傷,又聽聞此事與太子有關,她心中情緒複雜,暫時沒有心情對付柳傾城。
很快,柳傾城就如願地從長清宮逃離出來。
但她的心情並未因此就變得輕鬆,一路上她都被太子的那句話所深深困擾着,以致於從宮中回到王府的馬車上,她都沒有心情聽妙玲在身邊胡天海地的神侃。
察覺到她有心事,妙玲下了馬車後就溜到歐陽璟的面前,將這一細節告訴給他。
當晚,歐陽璟來到翊荷居,沒有命人通報,他靜靜走進寢殿,發現柳傾城正託着腮望着跳動的燭光發呆。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柳傾城察覺到身邊有人影出現,她這纔回過神來,看到光影中那張熟悉的烏金面具後,她笑了笑,道:“你在自己的家裡,也要整日戴着面具,你不覺得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