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楚雲一走進房間,頓時覺得心驟然變得寧靜,環顧四周,看見一個鏤花銅鼎正嫋娜的冒着青煙,大概就是這種香料的緣故,能讓人的心變得寧靜。
傾顏並沒有擡頭,而是繼續認真而專注的看着手裡的撰記,從南宮楚雲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只說了一句話,“請坐。”後就繼續看着自己的書。
南宮楚雲也並不生氣,本來他對言傾就有一種稱得上是尊敬的心情,他在見到言傾之前,就一直在想此人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商人多事牙尖嘴利,唯利是圖,但是這個人卻能夠拿出自己的財產支援軍需,南宮楚雲想這人肯定是位儒商。
但見到之後,他卻不這麼認爲,如管家所說,這個人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面部線條比較生硬,並沒有儒商那種儒氣。
也如管家所說此人少言寡語,性情淡泊,這樣一個淡泊之人怎麼一手創建了言記商會的呢?
言傾只是一頁一頁的翻着書,似乎已經忘記屋中還有一個人。管家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人家南宮楚雲好歹也是右相,這樣被自家主子放在一邊坐冷板凳實在不好,熟話說,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連民都不如。雖然商人很有錢,但是卻沒有地位。
“當家的,茶涼了,老奴幫您換一盞。”管家躬身提醒道。
言傾原本伸出去端茶的手微微一頓,放下書籍擡頭,才發現房中還有一人被她忘記了。
“南宮大人多次造訪,不知有何見教?”言傾開口直奔主題。
南宮楚雲勾脣微笑,道:“言老闆想必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楚雲受皇上之託前來感謝言老闆的仗義出手。”
“謝之不必謝,國與利孰輕孰重,小人自是分得清楚,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所以我並不是爲國而是爲己。”她皺了皺眉,這個老張換盞茶需要這麼長時間嗎?
南宮楚雲卻爲之大震,這道理只怕朝中官員沒有幾人能想的如此通透。朝中不乏官員中飽私囊,私相授受的,而這樣一個商人能以小見大,實屬人才也。
如此人才,未能委以重用,實屬鄙人之過也!他這次回去一定要把這個人才推薦給皇上。
傾顏站起身,但是客人又在,正在想如何打發這個人走的時候,南宮楚雲自己站了起身,拱手抱拳道:“言兄深明大義,如此人才便是朝中許多大臣也及不上一分一毫,不瞞言兄,我此次前來是想邀請你一起共事,不知言兄意下如何?”
傾顏依舊沒有表情,她所做的最大表情就是皺眉,而這一動作卻被四個閣主公認的最可怕的動作。
“在下對入仕並不感興趣,在下還有事要做,恕不多陪。”說罷便徑自走了出去。
南宮楚雲並未覺得尷尬,他隨即也走了出來。
南宮楚雲前腳走,鬼醫和古御風還有斷章及斷章的妹妹後腳就回來了。
斷章的妹妹真的病的不輕,一路上都被古御風抱着,而斷章則是一臉的擔憂。
“老張,你給這二人安排一下。”鬼醫叫住了管家,說道。
管家點頭,然後看着古御風,問道:“那這位呢?”
“他睡大街就可以了。”鬼醫只是瞥了一眼古御風說道。
古御風立刻哀嚎起來,“師伯,您不能這樣,哪有用完就扔的。”
鬼醫不理他,順便問了言傾在不在,管家說當家的剛出去,於是領着斷章二人去了西廂房。
“師伯,你過河拆橋。”古御風還在叫嚷,但是鬼醫卻當做沒聽見。
“師伯,我這就去告訴師父你在這裡。”古御風言畢立刻轉身就走,氣鼓鼓的樣子簡直像極了一隻河豚。
“誒誒誒……回來回來,只要你答應我不準去告訴你師父,我就讓你住下來。”鬼醫貌似很怕這個古御風的師父,只要古御風拿他師父出來,鬼醫一定立刻改口。
古御風也意識到了這點,雖然威脅師伯實在是有點大逆不道,但是他也沒辦法,誰讓他這個師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
安頓好了斷章二人,晚上鬼醫找到了傾顏。
一燈如豆,她在擡起頭來,看着鬼醫,問道:“何事?”
鬼醫面露擔憂的看着傾顏,道:“最近有沒有什麼不適?”
“沒有,沒什麼感覺,右手大多數時候不能動,陰雨會綿綿的痛,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她這樣說着的時候,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這些都跟她是沒有關似地。
“我是說你的面具戴久了,要不要摘下來?”鬼醫看着她,原本柔美的臉,因爲吃了丹藥的關係,而變的線條冷硬,眉宇間的女兒氣被冷漠取代。
這藥吃下後的三年時間裡,面部都不能做出太大的表情,就如同戴上了一個面具,一張去不下來的面具。第一年還可以吃解藥消除這種變臉的藥。
“我沒有帶面具,這纔是真的我,冷血,冷情,對一切漠不關心。”她淡淡的說道。
是啊,原本她就該是這樣的,以前的種種就當是做了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一切都該回到原來的軌跡。
鬼醫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當初給她那種藥是對是錯。
“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她低下頭看着賬本。
“斷章他們住在西廂,你……不怪他了嗎?”鬼醫大概覺得自己是老了,居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起來。
傾顏擡起頭,看着鬼醫,說道:“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怪誰怨誰就可以解決,當初你們倆的謊話我閉着眼就可以說一大堆,事到如今,我並不怨誰不恨誰。”
鬼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默默地走了出去。
鬼醫剛走,管家就來說斷章要見他,她搖了搖頭,表示她累了,誰都不見。
“告訴他,安心住下,別的以後再說。”然後放下手中的書,合衣躺在牀上。
這一夜,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有時候在想,或許死了還好一些,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她始終都不懂什麼愛,怎麼去愛……
總是感覺自己周圍無論有多少人,卻依舊只是一個人,她偶爾回去看看自己的便宜老爹,他好像更老了,有點老態龍鍾的樣子,每次她都能看見老爹和圓圓在院子裡玩兒的很開心。
她也聽了好多場書,每一場都能聽到司皓天的豐功偉績,如今又是如何管理朝綱。
與她而言,她就像是一個從沒來過的人,她的消失根本就對周圍毫無影響
,沒有存在感,她死了也沒有人會記得她。說書人說的最多的是,可惜了這樣一位皇后。
在人們眼中,她僅僅就值可惜二字。
還是輕輕地來,悄悄地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皇宮中,司皓天也是徹夜未眠。
不是因爲國事,僅僅是因爲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他在後悔,爲什麼不聽她的話放過慕容楓。是他親手害死了她。
陰雨綿綿的天氣,王福拿來了一個暖手爐子,“皇上,太醫說這天氣您的手會疼,所以奴才特意拿了個暖爐來。”
司皓天擡起手,這隻手他曾親手將之折斷,因爲是它害死了她的。甚至在這樣的雨夜裡,他能回憶起的,竟然全是對她的傷害,他甚至不敢去吧瑾淵接回來,他不敢面對冷老爺子那頭華髮和他痛心的眼神。
一切的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知道錯後,卻沒辦法彌補了。
第二日一早,南宮楚雲在朝堂之上,就極力的想要拉攏言傾,讓她入朝爲官。南宮楚雲甚至提出讓皇上親自去請,以示誠意。
這意見一經提出,引來不少反對之聲,說什麼的都有,反正答題意思就是皇上萬金之軀,一個小小商人怎麼受得起皇上親自去請。
這種傲慢無禮的人,將來對朝廷百害而無一利,說言傾狂傲自大,目中無人,自視甚高雲雲的。
“當初皇上不就親自禮賢下士,請了名滿天下的冉澹冉先生初任軍師一職?”楚雲舌戰羣臣,冉澹既不幫腔也不反對,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夠了,此事容後再議。”司皓天捏了捏眉心,呵斥道。
下面頓時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楚,“漠北使節進京,禮部尚書何在?”
“臣在,一切都準備妥當,皇上放心。”陳尚書站出來,恭敬地回道。
司皓天點了點頭,起身就離開了大殿。衆官員看着皇帝起身走了,噼裡啪啦的跪了一地,齊聲吟道:“恭送皇上。”
散朝之後,王福把冉澹和南宮楚雲留了下來,請到了御書房。
“冉澹,你如何看到這兩件事?”司皓天開口問道。
冉澹一臉迷茫的問道:“微臣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你剛纔就一言不發,你會沒有想法?如果你覺得舌頭無用,那朕可以幫你把它處理掉。”司皓天陰沉着一張臉。
冉澹悻悻的笑了笑,然後開口說道:“此次漠北前來,應該不是一件小事,現在是兩國鼎力的局面,一山難容二虎,而這個時候真不適合打仗。一來老百姓剛過上安穩的日子,百姓安居樂業,大家都厭戰。至於南宮丞相說所的言傾,我覺得皇上可以親自去看看。”
“皇上,這次漠北使者前來,要不要把顧將軍叫回來?”南宮楚雲說道。
畢竟顧長風的威懾力還是有的,所以有他在,漠北也不敢輕舉妄動。
冉澹也點頭表示同意。
自從冷傾顏死後,顧長風也變得怪怪的了,說什麼要雲遊江湖,於是卸下一身戎裝,江湖浪蕩去了,皇上更加怪,好端端的把自己的手摺斷一隻,還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月餘。
幸好一切都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