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是被司皓天搖醒的,醒來後,才發現臉上涼涼的。司皓天擔憂的看着她,擡手捧着她的臉,用拇指輕輕拭去淚痕,柔聲問道:“怎麼了?做惡夢了?”
傾顏點了點頭,雖然努力鎮定,但是渾身依然還在發抖。這時候還很早,傾顏沒有了睡意,司皓天便陪着她說說話。
“司皓天,你相信前世今生,命中註定嗎?”傾顏回憶着那個詭異的夢境,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她不想要夢見那樣的夢,夢境裡太荒涼了,荒涼的連心都感覺瘋長了野草一般。
司皓天將她攬進壞,一下下的撫摸她的後背。貼在司皓天心口,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稍稍的安心了些。
“信,我相信你是爲我而來的。”司皓天一字一頓,字正腔圓的說道。
傾顏詫異,脫口而出,“你知道?”她從未提起自己的過往,除了當年先皇試探他的時候說過一點,原來當時在那裡的是他,她還以爲是侍衛呢。
司皓天點頭,說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那你不害怕嗎?這個身體裡住着的是別人的靈魂?”傾顏問道。
司皓天搖了搖頭,將她摟的更緊一些,好像這樣兩個人的心就會靠的更近一些。
聊着聊着,兩人都沒有了睡意,這樣一直聊到喜兒端着洗漱的熱水進來爲止。其實還很早,天都還沒亮。因爲封后大典很隆重,皇后和皇上都必須盛裝出席,所以需要天不見亮就的起身準備。
一大早,傾顏就像是一個玩偶,任由宮女們給她穿衣,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頭髮被梳理的一絲不苟,金步搖、金雀釵、玉搔頭只要是能別在頭髮上的東西。只要一站起身,她就像是一個掛滿了鈴鐺的聖誕樹,一步一叮咚。
等到弄完頭飾服飾,天也已經大亮了。司皓天的服飾就相對簡單一些,沒有傾顏的那麼複雜,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司皓天拉起傾顏的手,一步步的往外走。
兩人一步步的走着,傾顏的步伐有些艱難,但司皓天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從手掌傳來無盡的力量,支撐她。
他微微的側頭,她的手就在他的手上,是安心是繾綣的依賴;他很想告訴她,此刻他有多幸福,但是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個專注的凝視。
變幻不定,起伏無常的人生,從未停歇。但是心卻是暖的,如果能這樣牽着手一不小心就到白頭,會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她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感覺到他的堅定,溫暖的大掌傳來的暖,將她的心輕柔的包裹起來,正如現在他的手包裹着她的一樣。心裡忽然想起一句話: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情願就這樣輕輕地執子之手,慢慢的與子偕老,任他紅塵滾滾,我自逍遙不羈。就這樣慢慢的走過白晝與黑夜,緊握着手,成爲彼此的依靠,當洗盡鉛華,把青絲理成白髮,沒有了牙齒,卻依舊可以相濡以沫。
一整天,都在哪些繁文縟節裡暈頭轉向,還好有司皓天在,他總是在最恰當的時候,捏一捏她的手,提醒她不用擔心,他在她身邊;總是在她最疲憊的時候攬住她的肩,讓她依靠。
當她並肩和司皓天站在一起的時候,她忽略掉了多少驚訝的目光,和幾束羨慕
妒恨的目光。
一直聽說平南王的事,卻從來沒有真正的見過他本人,傾顏以爲會看到一個心機城府都很神的中年男子,卻沒有想到,這個正笑呵呵的,向她道喜已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會是平南王。
聽他的聲音淳厚,不似一個城府極深的人,倒像一個和藹的長輩。
折騰了一上午,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計,等到開宴,又是一大堆的規矩,好不容易忍到可以吃東西,還要顧及形象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因爲她雙目不便,基本都是司皓天親自喂她,這一舉動讓下面的人譁然,之後就沉寂了。傾顏已經累得雙腿發顫了,而肩膀上的舊傷也開始隱隱作痛,還沒等到宴會結束,她就提前離席了。
喜兒扶着她回了承乾殿,換了一套衣服,取下環佩叮咚的飾品,忽然覺得連呼吸都輕鬆了許多。因爲提前離席,所以她有空閒四處逛一逛。
喜兒出來的時候忘記那披風了,她折返回去取披風,傾顏自己站在原地等她,意外的聽見兩個人在吵架,吵架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聲音很熟悉,是香蘭的。
而男的她卻從沒聽過,因爲好奇,於是就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
“你爲什麼要送我回來,皇上根本就不再喜歡我了。”香蘭帶着哭腔的說道。
男子便柔聲哄到:“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到大勢既定我一定會把你接回去的。”
“接我回去?你說的好聽,以前皇上也說過只愛我一個,可是結果呢?冷傾顏出現把他從我身邊搶走了,現在你又來說同樣的話,你以爲我還會再相信嗎?事到如今,你以爲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香蘭嚶嚶的哭泣了起來。
男子沉默了,長久的沉默,這樣的沉默讓傾顏更加的好奇,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插進喜兒的聲音,“娘娘,外頭冷,您趕緊披上。”
隨後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傾顏知道,男子走了,發現附近有人所以匆匆離去了。
香蘭緩緩地走了出來,擦乾淚痕,裝作歡笑,欠身行禮:“參見娘娘。”
“免禮。”傾顏揮了揮手,扶着喜兒的手緩步走着。
香蘭咬了咬脣,叫住傾顏:“皇后娘娘怎麼會在這裡?”她思索了良久才如此問道。
傾顏心知她心中有鬼,擔心剛纔和那個男子私會的事被皇上知道,所以拐彎兒抹角的問她怎麼在這裡,無非就是想探聽傾顏偷聽到了多少。
傾顏停駐腳步,雖然看不見,她還是轉過身,面這對着她,答非所問的道:“不多不少,剛剛好。”
其實傾顏什麼都沒有聽到,聽到的也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若真是流傳出去,最多就是與人私會,而她又爲司皓天育有一子,以司皓天的性格不會把她怎麼樣的,最後肯定會不了了之。
只是傾顏故意的一句含糊不清的一句話,卻讓心中有鬼的人坐立難安。
傾顏沒有再回到宴會上,而是在御花園溜達,秋風瑟瑟,百花都調了,菊花卻開得正豔,喜兒扶着傾顏在涼亭裡坐了下來。
暗香盈袖,遠離宴會的喧囂,也得到一些安寧。司皓天差人來跟她說,她可以不會回宴會上去了,累了就早些歇着。傾顏點了點頭,塞了些碎
銀子給傳話的太監。
雖是累了,但是卻不想回屋去,坐在涼亭裡,叫蕊兒拿了些桂花釀來。一杯酒下肚,胃暖暖的,傾顏舒服的重重嘆了口氣。
香蘭踏着細碎的蓮花步,款款而來。
“參見皇后娘娘。”香蘭欠身,行禮。她換了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面上一層白色輕紗,雖然沒有雪妃的靈動,卻有一種獨有的韻味。
喜兒爲傾顏添了第二杯酒。傾顏沒有假惺惺的稱呼她妹妹,也沒有故意跟她客套,只是淡漠疏離的嗯了一聲,然後讓喜兒多添了一隻杯子。
傾顏沒有開口說話,香蘭似乎有些意外,因爲在她意識裡,冷傾顏是個善妒又沉不住性子的人,可是現在她卻看不透她了。
“姐姐真是好興致,品酒賞花。”香蘭拇指和中指捏住杯身,動作優雅的端起酒杯,舉杯到脣邊,擡起左手掩住酒杯仰頭喝了一杯桂花釀。
傾顏冷笑,放下酒杯,道:“說笑了,眼盲何來賞花一說?這桂花釀是在尋常不過的酒,又何來品酒一說?”
傾顏字字珠璣,滴水不漏,叫香蘭無言以對。
香蘭捏着香帕,掩脣輕笑,正待要開口說些什麼,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白光一樣,飛撲到傾顏身上。
“皇后姐姐不仗義,有酒喝都不叫我。”雪妃依舊像個長不大的小孩,說罷,奪過傾顏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飲罷,吐着舌頭,跳起腳來,“這是什麼東西,好辣好難喝!”她的舉動,惹得大夥一陣好笑,喜兒也掩脣偷笑起來。
喜兒趕緊遞了一塊糕點給她,讓她沖沖口中的酒味兒,將糕點扔進嘴裡,調皮的說道:“還是喜兒疼我。”
傾顏脣邊一直掛着淺淡的笑意,雪妃摘了一朵開的正豔的黃色菊花,別再傾顏的鬢邊,拍手道:“真好看,人比花嬌。”
香蘭心中有事,無心嬉鬧,但是礙於冷傾顏是皇后,又有皇帝寵着,雪妃身後有平南王,於是只好坐在那裡奉陪到底。
“香蘭姐姐,見過表哥了吧!”雪妃忽然轉過頭,笑對香蘭道。
香蘭愣了愣,點了點頭,才說道:“是,見過了。”
“你別介意,表哥就是那樣,誰讓你把人家的心都帶走了呢!呵呵……”雪妃打趣的說道。
香蘭垂下了眼睫,點了點頭,說道:“雪兒少拿我打趣,咱們可都是皇上的女人呢,被你這麼一說好似我出牆了呢!”
傾顏抿脣而笑,喝完了第三杯酒,道:“雪妃年紀輕,說話沒個輕重,香蘭毋須計較。今天就到這裡吧,我乏了。”
說完站起身,喜兒立刻扶住她。還沒有走一步,就聽見一片下跪的聲音。
“免禮。”司皓天笑道。
大家都跪下,只有傾顏站在原地,顯得有些突兀,但是司皓天絲毫不介意,徑直越過衆人來到傾顏的身邊,攔住她的肩膀,“今天可是累壞了,不是說了讓你早些歇着麼?”
“我這就打算回去了。”傾顏說道。
傾顏不用自稱臣妾,直接說我,也不喚司皓天皇上,而是直呼其名,司皓天也不在意。香蘭將帕子攪得死緊,面上卻依舊淡淡的,隨着衆人一起恭送皇上皇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