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檀煙的生活習慣明顯和譚琰有了不同,林若心中有疑惑,還有些淡淡的懷疑,爲什麼呢?就算是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改變了,但只要身體還是同一個人的,基本的審理情況總不會改變吧?
檀煙站在門口,看着林若眼中神采一點點地發生變化,輕笑了一聲,淡淡道:“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的話嗎?”
林若有些不解:“我……說過很多話。”
在外人面前,林若是不食人間煙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軍校高層,是傳奇人物,但在譚琰面前,他只是三年前那個手足無措的呆小子而已。
檀菸嘴角上挑的弧度稍微明顯了一點點,淡淡道:“你之前說過,會把我當成是一個獨立人格來看待。”
林若微微一愣,之前爲了讓檀煙更好地配合復建,更好地完成譚琰的願望,他確實說過這種類似於安慰的話。
當時林若想的是,以譚琰本體意志的強悍程度,估計等譚琰的身體恢復了,她的第一人格也就應該回來了,這句話林若說的時候,安慰的性質比較大,倒是沒有多麼認真。
但現在看來,譚琰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各項機能甚至比譚琰在遇見那場爆炸之前還要好,可是,譚琰依舊自稱檀煙,依舊用那種帶着絲絲挑逗和疏離的笑看人。
檀煙……譚琰不會回來了。
林若垂下眼瞼,點了點頭,道:“我會把你當成是一個獨立人格來對待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林若沒有了之前安慰的、敷衍的心態,認真了許多。
檀煙點了點頭,淺笑着柔聲指出:“所以,我是一個獨立人格的話,你就不要再拿譚琰的喜好套在我身上。”
林若在這個時候,忽然有點明白,檀煙之前是爲什麼生氣了,小心地壓抑着嘴角上挑的弧度,道:“所以,你之前那麼氣沖沖地跑上樓,就是因爲……你吃醋了?”
檀煙微微一愣,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神情不是很好看,但畢竟沒有反駁。
林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第二人格會對第一人格也就是主導人格產生嫉妒或者保護甚至是愛之類的情緒,他只是在相關的心理案例上面看見過,從來沒有想到,這種情況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檀煙嫉妒譚琰,因爲他記得譚琰所有的愛好,而從來都沒有問問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就這樣將譚琰的需要強加在檀煙的身上。
這真是……林若輕笑了一聲,擡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在檀煙略帶緊張的注視下,落在了檀煙的肩膀上,緩緩道:“我以後會注意的……哦不,從這一頓開始吧。”
林若就這這個扣着檀煙肩膀的動作,帶着她從房間中出來,柔聲問道:“晚上你想吃什麼?”
檀煙抿了抿嘴,遲疑了一下,道:“我不想吃。”
因爲檀煙低着頭,林若又比譚琰高上半個頭左右,因此,此時的林若是看不清檀煙的表情的,只理所當然地將檀煙還當做是在生氣,便笑着勸道:“別生氣了,我做你喜歡的東西,好不好?”
檀煙抿了抿嘴,擡起頭來看着林若:“我沒有生氣,還有——你如果沒有把我當成是譚琰,就不會這樣和我說話了?”
林若被檀煙的話弄得懵了一下,半晌,才道:“爲什麼這麼說?”
“你認定我還需要一頓晚餐,是因爲你覺得,就剛纔的蛋糕,我肯定是吃不飽的。”檀煙深吸一口氣,站住了腳步,看着林若,認真道,“但是我要告訴你,在你回來之前,我還做了一個失敗的蛋糕,我自己吃掉了。你如果是真的要了
解我,還有很多功課要做。”
蘇溯越輕嘆一聲,終於放開公主殿下,上前,用力握了握譚琰的肩膀,認真道:“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隨時把心事講給我們聽……聽着,我知道這個故事很俗套,但我相信這是真的。”
蘇溯越回頭看了一眼公主殿下,眉眼間染上了些許氤氳的懷念,甚是動人:“當年你娘在得知我被派去看守皇陵的時候,曾經派人送來一句話。”
譚琰停下所有動作,包括抽噎之類的,靜靜的看着蘇溯越和公主殿下。
此時公主殿下也在看着蘇溯越,面上不盡然是懷念,還有些許不明顯的心疼。在這個時候,譚琰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做愛情。
愛情能夠給人以幸福,能夠讓人有勇氣,卻也讓人變得軟弱,變得膽小,變得沒瞻前顧後,害怕所有可能的危險。
公主殿下就是這樣。
即使蘇溯越遇到危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但是在她處於安全的位置上去回想當年的時候,心中有的,卻不僅僅是竊喜和欣慰,還有隨着回憶而來的,是當時那份忐忑不安。
公主殿下也注意到了譚琰面上的若有所思,淺笑一聲,上前,輕輕拂了拂譚琰的衣襟,很快就放開了手,道:“當年的情況特殊,我……你不要亂想。”
譚琰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心中的那份沉鬱也隨之消散不少,看着公主殿下,道:“我定然不會亂想,不過是母親和父親伉儷情深的故事,我又何必亂想?”
公主殿下頓時羞紅了臉,看着譚琰的表情無奈又嗔怒,倒是讓邊上的蘇溯越輕笑出聲。
蘇溯越輕輕撫摸着公主殿下的側臉,嘆息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你這種表情了。”
公主殿下愣了愣,轉頭,依偎進蘇溯越的懷中,柔聲道:“這些年我已經好了很多了,你不要在意。”
譚琰知道當年兩人必然也是經過一番痛苦掙扎纔在一起的——這種痛苦掙扎倒不是說兩人之間要在一起的心情有過怎麼樣的變動,顯然,以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心性,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
當年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痛苦掙扎只有可能來自於東國和照國的皇族。
要知道,公主殿下的出身本來就是東國皇室秘聞,當時又已經嫁人了,卻又和照國一個沒權沒勢的王爺攪合在一起——這種混亂的情況,對於東國來說,無異於被人在東國皇族的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再甩了一巴掌。
從鬱竹正平日裡那麼看重臉面的習慣來看,當時發現了兩人的私情的東國皇族,定然是生吞了公主殿下和蘇溯越的心都有了。
只是兩人後來爲什麼又被分開、將近二十年沒有見面,卻都能夠安然生存下來,並且蘇溯越還能完成鹹魚大翻身的翻轉,這就不是譚琰應該探究的事情了。
當兩人的眼神交流完畢,譚琰也剛好從自己的思緒中回來,看着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眼神平靜而又依賴,讓蘇溯越和公主殿下很是受用。
頓了頓,雖然公主殿下沒有打算告訴譚琰當年那堪稱驚心動魄的事情,但還是決定透露些對於譚琰有利的消息:“你若真的不想和辰風炎過一輩子,我有個莊子。”
公主殿下道:“明面上屬於皇家,但是那是鬱竹正爲了補償當年的事情、以及你的事情,劃給孃的。明個兒,娘給你一張地圖,上面記載了你可以通過誰找到那個莊子,以及誰可以輔助你管理,佃戶也有不少,定能讓你衣食無憂。”
譚琰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鬱竹正出手用來補償公主殿下的東西,那莊子
定然錯不了。
並且,挺公主殿下的描述,那莊子這幾年都有在運營,顯然已經積累下不少的家產。
更何況,那樣一處明面上屬於皇家的莊子,官府定然是給特殊照顧的,這樣一來,莊子的安全也就不用擔憂。
還有公主殿下所說的,衣食無憂,那定然是真正的衣食無憂。
當環境富裕了之後,民風自然也會隨之變好——你能指望一個肚子都填不飽的人懂得什麼教化禮儀?
這樣一來,有錢有人,還有相當不錯的民風作爲基礎,譚琰平日裡想要做點什麼,也會相當順理成章。
看來,公主殿下已經在方方面面爲譚琰想了很多。
譚琰細想了這些之後,表示很是感動,只不過這種感動的心情,因爲想到了公主殿下這麼做的原因之後,平添了更多的悲傷。
公主殿下的本意只是讓譚琰能夠安心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誰曾想,譚琰的表情卻更像是要哭出來了。
公主殿下表示沒轍了,擡頭,看着蘇溯越,那意思:快別讓你女兒繼續哭了,我心疼。
蘇溯越點點頭,上前,以巴掌拍在譚琰的後腦上,見譚琰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之後,才輕咳一聲,道:“你想讓我們最後記得你的表情,就是這樣一副要哭不哭的?”
譚琰愣了愣,半晌才,才擡手,摸了摸後腦勺,扁扁嘴,卻是收斂了表情了。
蘇溯越點了點頭,面上也帶起一絲笑,道:“這樣纔對。”
譚琰深吸一口氣,在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注視下,忽然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反正你們還有一點時間和我在一起,所以,我現在的表情其實沒有那麼重要吧。”
蘇溯越瞬間被譚琰氣笑了,看着譚琰的表情簡直就歎爲觀止,半晌,才聳了聳肩,半是挑釁道:“那你現在就哭給我們看吧,我們不說停,你不準停。”
譚琰表示這個要求簡直太奇葩了好嗎,哭這種事情還能說停就停說開始就開始嗎?
看着譚琰終於瞪起了眼睛,蘇溯越這才微微挑着嘴角,言語中再次出現了諷刺的意味:“現在你明白我們的心情了嗎?”
被蘇溯越這樣一說,譚琰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悲痛,也都被折騰得差不多了。
見譚琰終於能夠平靜下來,蘇溯越這才滿意地抿了抿嘴,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叫你過來嗎?”
譚琰眨了眨眼睛,道:“難道不是要做最後的告別或者要告訴我什麼你們帶不走、但是又對天下局勢有影響的秘密之類的?”
公主殿下和蘇溯越對視一眼,公主殿下道:“和這個有點關係,但和天下局勢沒有太大的關係。”
譚琰隨手擦了擦臉,安安靜靜地坐着,表示絕對不會插話或者做什麼搗亂的事情。
公主殿下輕嘆一聲,道:“你知道辰家和鬱氏皇族通婚的舉動是由來已久的吧?”
譚琰點頭。
關於這一點,辰風炎曾經對她講過,印主也對她講過,因爲這個規矩實在是太過奇怪和張揚,所以譚琰對此上了心。
只可惜,以當時譚琰的能力,並沒有在這上面查出什麼來,最後事情只能是不了了之。
但現在,聽蘇溯越和公主殿下的說法,這其中果然還有別的貓膩?
公主殿下嘴角微挑,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諷刺,柔聲道:“當年,辰家人的血統屬於上古巫師的一脈,血脈算得上是還倖存下來的人之中最純正的。而鬱氏一族,血脈之中的東西需要通過辰家來體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