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再次抽噎一聲,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有些承受不了。
古魯沙耶拉着譚琰的手,柔聲商量道:“那這幾天,譚琰就幫我監督侍衛和辰應的訓練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譚琰眨眨眼睛:“那你呢?”
古魯沙耶有些歉疚:“這幾天是陵墓完工的最後期限,從明天起我要跟工匠們巫師們一起商量陵墓完工的最後工序,可能沒時間陪着你了。”
譚琰對此表示很理解,笑着擺了擺手,道:“我明白了,從明天起我會自己找樂子的。你放心,你該做什麼做什麼去,男人嘛,應該以事業爲重。”
古魯沙耶拉着譚琰的手稍微用力,將人抱進懷中,低聲道:“譚琰,我發現我真的離不了你了。今晚……你就留下來好不好?”
譚琰一個激靈,當即推開他,整了整衣裳,義正詞嚴:“親愛的王,我們是要給萬民作表率的人,怎麼可以以身試法,在婚前就玩弄別人的肉體!這是不對的!”
古魯沙耶眨了眨眼睛:“啊?”
譚琰一甩手,轉身就往外走:“什麼都別說了,我先走了,等你有空的時候再叫人來找我吧。”
古魯沙耶看着譚琰飛快得像是逃難一樣離開自己的房間,撐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撐在桌子上笑了起來。
應該說,他對譚琰是有感情的,畢竟這是一個陪伴了自己九年、做了自己九年精神支柱的人。
因此,古魯沙耶決定,在自己成就大業之後,要在自己的身邊給譚琰留一個位置,那個陪着自己君臨天下的國母身份就挺好。
譚琰在大姨媽的躁動不安中備受折磨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直接被古魯沙耶身邊的侍衛帶去了行宮後院之後的校場。
還有些睡眼朦朧的譚琰看清這個校場的規模之後,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清涼的晨間空氣順着氣道一直進入肺臟,瞬間讓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臥槽!
誰能告訴老孃爲什麼一個奴隸時代的校場要修建得好像是萬人閱兵的閱兵臺?這麼高大上的場合用來訓練一些只會使用冷兵器的士兵侍衛,真的沒問題嗎?
暴殄天物啊!譚琰內心的沉痛瞬間洶涌澎湃,只可惜無人理解。
“你覺得沉痛?爲什麼?”
譚琰被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給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在激動之下把心聲給說出口,趕緊回頭一看:“啊,是你!辰應!”
辰應笑了笑,笑容意外有些靦腆:“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爲神使大人已經忘了。”
譚琰嘴角抽了抽,心中忍不住吐槽:老孃原本是快要忘了的,誰讓你家親愛的王昨天又硬生生地提起你,老孃這下是想忘記也不行了啊。
辰應陪在譚琰身邊看着侍衛訓練,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剛纔神使大人面目沉痛,小將能問問,神使大人……所爲何事嗎?”
譚琰眨了眨眼睛,轉身直視辰應的眼睛,越看越覺得那雙海藍色的眼眸如同大海一樣深不可測又平靜包容,忍不住問:“你一個將軍,被調來訓練侍衛,會不會覺得很憋屈?”
辰應笑了笑,像是覺得譚琰的問題很有意思一般:“神使大人,我先是軍人,纔是將軍。我最重要的職責是保衛。而保衛我們的王,是我的榮幸。”
林若輕輕勾了勾嘴角,陪着檀煙訓練了一下午,在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和檀煙一起離開。
檀煙被女王陛下的擁護者簇擁着去吃飯,而林若,則讓管理員反鎖了訓練室的門,走到剛剛他和檀煙訓練的小隔間裡面,沉默地站立了半晌,才一點
一點蜷縮起身子,慢慢蹲下。
譚琰……他的譚琰,那個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他的譚琰,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林若一遍一遍地深呼吸,卻還是壓制不住從心底裡泛溢而出的酸楚。明明……明明當譚琰還活蹦亂跳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林若還告訴自己,一切可以慢慢來,事關譚琰跟他的一輩子,林若想要完成一個最完美的愛情故事,作爲他送給譚琰的禮物。
可是,當這個禮物只差最後一步完成的時候,譚琰卻不在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誰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遺憾叫做愛情未完成而斯人已逝。
林若慢慢坐在地板上,雙手抱着膝蓋把自己蜷縮起來,形成一種胎兒在子宮中的姿態,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要與世隔絕的氣息。
就在這時,本應該被反鎖的門忽然被打開,管理員戰戰兢兢地看着堂而皇之暴力破壞鋼鐵大門的人,一時間也無語凝咽。
爲什麼女王陛下變得溫柔之後,女王陛下的騎士大人卻開始暴走黑化了啊!這個世界還敢不敢再兇殘一點!
梳語站在門口,淡淡地掃了一眼訓練室內情形,確定了林若的位置,片刻不猶豫,直接擡腳走了過去。
林若聽見了腳步聲,也能分辨出這個腳步聲屬於誰,但是他就是一點都沒有要動彈、擡頭的慾望。
梳語站在他面前,歪了歪腦袋,淡然得甚至有些冰冷的視線終於出現了些許波動。
梳語輕嘆一聲,提了提褲子,蹲下身來,看着林若這種痛苦的樣子,輕聲道:“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在你家的時候,你不是就已經把話說得和明白了嗎?現在這樣,你做給誰看呢。”
林若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連呼吸都沒有改變一下。
梳語輕輕挑起嘴角,隱約可見昔日那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刻薄神色:“林若,人還在的時候不懂珍惜,現在人已經走了,你這個樣子有任何衣衣嗎?哦對了,我忘記了。在你眼裡,‘譚琰’還在的。既然你都有這樣的認知了,爲什麼不能好好地貫徹下去?”
見林若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梳語也不耐煩這樣蹲着,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站起身之後,梳語擡腳踢了踢林若的小腿,冷聲說:“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的有本事,就照顧譚琰的殼子一輩子。你要是移情別戀是你的事,但譚琰的身體還在,你要是照顧不了就直說,我來照顧。”
頓了頓,梳語深吸一口氣,語調帶上了赤裸裸的鄙視:“但是我保證,譚琰的身子在我手上一天,你就見不到她對你露出原來的笑容。”
林若終於動了,他緩緩鬆開手臂,擡起頭來看着梳語,面無表情,但是眼中的沉痛如有實質,幾乎能刺痛人的眼睛。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放棄譚琰。”
“你說誰?”梳語感覺很不爽。
譚琰譚琰,見到檀煙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叫着譚琰的名字,一如既往的狂熱和崇拜。
但是那些人都眼瞎了嗎?真正的譚琰怎麼可能露出那樣的表情?真正的譚琰根本就是個木頭,還是個千年陰沉木,她怎麼可能表現出似水柔情?
只是頂了個譚琰的殼子,這些人怎麼可以就這樣讓譚琰被別人給替代了!
從林若帶着檀煙出現在軍校門口開始,梳語就一個人霸佔了瞭望臺,用望遠鏡緊緊鎖定檀煙的一舉一動。
雖然梳語和檀煙說好,不能給譚琰抹黑,但是對方畢竟是個她不怎麼了解的人,梳語還是不放心。
只是在看完檀煙和女王陛下的侍從們的互動之後,梳語就覺得胸口有一股子鬱結之氣,怎麼都散不去。
這種鬱悶之氣逼得她想要站出來大吼一聲,這個不是譚琰,你們難道都看不出來嗎?什麼女王陛下變得溫柔了,你們的女王陛下已經不在了啊!
但是不行。
梳語雙手緊握成拳,修剪得圓潤光滑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紅痕,但她卻像是沒有任何知覺一樣,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往射擊訓練室跑去。
看着林若的眼睛,梳語心中一陣痛快。
不可否認,梳語是很不爽,但是在看見一向豁達並且善於隱藏自己的林若也在沒人的時候露出這樣沉痛的表情,梳語瞬間就平衡了不少。
譚琰,你看見了嗎?你曾經喜歡過的男人,並不是對你的消失一無所感的。
即使被梳語這樣盛氣凌人居高臨下地看着,林若面上的神情依舊雲淡風輕得讓人牙癢癢。
林若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梳語愣了一下,皺眉的同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她該說什麼呢?
明明是軍校中唯二的兩個知道譚琰變化真相的人,梳語不過是不忿自己備受煎熬而某人還能雲淡風輕長袖善舞裝得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爲什麼現在,在她口出惡言之後,卻是對方來安慰她?
梳語狠狠地閉上眼睛,還沒開口,就被林若打斷了。
這是林若第一次打斷梳語的話。
他說:“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請你以後也和檀煙在一起。不必像以前那樣親密,但是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檀煙,畢竟你是……”
畢竟梳語是譚琰身邊的標誌性存在。
梳語的爸爸和譚琰的爸爸是從同一個軍區出來的高級將領,但是梳語的爸爸時運會比較差一點,被人設計得差點陷入政治風波中。
而正是譚琰爸爸的力保,才讓梳語爸爸從那一場權力大洗牌中保全了下來。
雖然在之後的日子裡,兩個將軍互相給予幫助,算得上是利益相關體並且也是生死之交,但梳語爸爸始終抹不去對譚琰爸爸的那一種感激之情。
沒有人知道感激會不會遺傳,只是在梳語出生不久,第一次見到譚琰的時候,兩個小孩子就特別投緣。
梳語從小就是那種挺有心計的女孩,這一點隨着年齡的增長體現得越來越明顯。
而譚琰,可能是因爲被家人保護得太好了,可能也是因爲她自己的實力太出衆了——譚琰的體能、武力值以及智商都很高,雖然沒有到獨步武林的地步,卻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因此譚琰在待人處事上,總帶着點率性和天真。
因此梳語沒少跟在譚琰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
久而久之,大家對於“有譚琰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梳語”這種定律,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可是梳語自從得知譚琰的;靈魂已經換人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出現在檀煙身邊,這麼突然的轉變,很容易給人留下把柄。
不管這個把柄是針對譚琰的還是針對梳語的,都不是好事。
而林若也擔心,現在檀煙還處於一種相對懵懂的狀態,要是真有什麼突發事件,以她的這種狀態可應付不了。
再加上林若這一個月都忙着收拾整治膽敢算計譚琰的背後勢力,要是有人在這個時候對付檀煙,他總有點力不從心。
因此,要是能把梳語這個大殺器替檀煙留住,對檀煙的安危以及聲勢的重新培養,有着非常大的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