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城哪家醫院人流手術最安全?
在文檔裡打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城市的夜空不是純粹的黑,或者根本與黑暗無關,燈光霓虹,光怪陸離,反而讓人沒有安全感。
張勝祥不明白,那個奇怪的電話奇怪的男人提出的奇怪要求竟是要他按照吩咐修改他剛開始連載的新小說——《胎音》。
可是他半句話都不敢質疑,女兒婷婷還在他們手裡,別說是改小說,就是要他的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給。
平心而論,綁匪傳真過來的小說寫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原本以爲綁匪會傳真過來一篇色-情文或者挑釁社會的文章讓他發表。
寫的雖然和他設計的有些出入,慶幸地是還能銜接得上。只是這樣對綁匪會有什麼用呢?
張勝祥百思不得其解。
把文發給編輯小陳後,他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守在電話旁,時刻等待着下一個指令。
電話卻一直沒再響起。
他突然想到,不是有來電記錄嗎?關心則亂,他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去查查號碼——按一般偵探小說的情節,就算是一個公共電話,也能確認一下綁匪大概的活動範圍,不是嗎?
想到這,原本筋疲力盡的他一個鯉魚打滾似的從沙發上彈起來。
赤-裸的腳踩到地板上,涼涼的觸感。
他拿起電話,小心翼翼地按了回撥。
“嘟嘟嘟……”竟然接通了。
要說些什麼呢?
“是阿祥啊,稿子我已經收到了,沒有大問題。這麼晚打來,出什麼事了嗎?”是編輯小陳一貫沉穩的聲音。
怎麼回事?張勝祥當場愣住。
“怎麼了?”半天沒有得到迴應的小陳疑惑地問。
“沒事,呵呵,我就想問問,稿子沒事那就好,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再見。”張勝祥乾笑兩聲,敷衍了一下迅速掛了電話。
張勝祥是不折不扣的社交恐懼症患者,所以他幾乎沒有什麼朋友,與責編的聯繫也多半在網上完成。說起來,上次小陳打電話過來臨時徵稿已經是上個月的事了。
張勝祥不能相信這電話爲什麼會打到小陳哪裡。
他翻了翻通話記錄——今天一整天,不,連着昨天,前天,大前天,沒有一個來電。
是幻覺嗎?
那那份傳真怎麼解釋?
張勝祥跌跌撞撞地奔向書房,用力捏着那兩張薄薄的A4紙,指關節幾乎發白,查看了傳真機,果然——
沒有任何記錄。
腳一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勝祥告訴自己絕對不要胡思亂想,可腦袋裡已經開始自己運作起來。
三天女兒被綁架了——今天傍晚接到歹徒的電話——要求是修改他最新連載的小說——歹徒把小說傳真給了他——電話裡沒有來電記錄——傳真機裡也沒有傳入數據——所以?
張勝祥是一個恐怖小說家,但他並不相信所謂的靈異,他的敘事一向冷靜犀利,一針見血。他是不折不扣的唯物主義者,也許這也是他迅速走紅的原因。
他怕的東西都很實在,他怕高怕軟體動物怕女兒受到傷害。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經歷這種情況。
想到一切線索指向的那個未知的“所以?”,一股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滑下,滑過他的下頜,沿着脖頸,一路滑進他的心裡。
半晌,他才稍微地清醒一點。
如果不是人,會是什麼?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也許是用了什麼高科技手段?他宅在家太久,跟不上發展的潮流也說得過去是吧,況且對方可是綁匪啊,反偵察這方面工作肯定做得足……
不住地在心裡設想,他面如死灰的臉才微微緩和下來。
話說回來,葉城,不就是他們這座城市嗎?在文中用這種設定反而總讓他有種不真實感。
最讓他難以釋懷的,還是那個詭異電話一開始的心跳聲。
那種比一般心跳聲弱,卻綿長有序的聲音,他非常地熟悉,要不然也不會拿來當新書題目。
不錯,胎音。
正是他在書櫃暗格裡藏着的那三個磁盤裡的內容,屬於還在母體內翻滾遊動的胎兒發出的聲音。
這聲音總會讓他想起失去的三個孩子。
而現在,連他的婷婷也不知身在何處,絕望是空氣,緊緊地包裹著他,讓他呼吸困難,胸口發堵。
他望着窗外,似乎有人正冷笑着,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心裡有鬼的人,總是害怕黑暗,也害怕陽光。
這一刻他才明白,即使時間過去那麼久,他也依然忘不了那些孩子,以及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那微弱的聲音。
時間記得所有事。
他開始相信善惡有報,這麼多年的平靜生活,不過是,時候未到。
他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想要一個女兒而已。
但現在,他的女兒不見了,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消失了,現在不知是死是活。
不願一個人面對安靜的房間,張勝祥打開了電視,調到了葉城的地方臺,晚間新聞已經開始了。
“最近發生的多起兒童走失案引起了廣大市民的恐慌。警方提示,請儘量不要帶着孩子接近火車站汽車站等人流密集流動量大的地方,警方發言人表示一定會高度重視此案,竭盡全力……”
在聽了一段讚美祖國讚美黨的成就中,快到節目結束的時候,那個女播音員毫無感情-色彩的聲音念出了上面那段話。
張勝祥有點恍惚,原來不只我一個人。
這種感覺很奇怪,受害人多並沒有給他提供哪怕一點點線索,卻讓他心安不少。
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和自己遭受同樣痛苦的人,彷彿痛苦本身是很平常的事,痛苦也就能變得容易忍受一點。
我就說嘛,哪有什麼怪力亂神的事,婷婷的不幸只是一個巧合,衆多案件之一,不是自己的問題,也不是自己猜想的復仇。張勝祥在心裡默默地提醒自己。
關上像箇中年婦女一樣還在絮絮叨叨的電視,他邁着疲憊的步伐走進廚房,快速地泡了一桶面,決定吃完就馬上去睡覺。
明天也要繼續尋找女兒才行!
張勝祥躺在牀上的時候,並不知道,他關掉電視,錯過了電視臺緊急發佈的,一個決定他未來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