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靜煣成爲老大……

星光之下,莽荒大地古木叢生,奇異鳥獸在山巒之間低鳴,傳出陣陣詭譎聲響。

“嗚……嗚……”

歷經萬年歲月的古老石牆,被古木雜藤所覆蓋,只在石牆的邊角,探出了仰望星空的龜首。

石牆是一條漫長凹槽,往前延伸到半里外的山嶺上,山嶺被撞開了個缺口,似乎是有一枚流星,斜着從天上砸下來,撞斷沿途的樹林,直至在石牆上留下了一個半圓凹陷。

“咳咳”

有些悶的咳嗽聲響起。

左凌泉神識從無盡虛無中逐漸復甦,身體慢慢恢復知覺。第一體感,就是身體很沉,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沒法呼吸,有些燙,還帶着股若有若無的誘人香味。

“……”

左凌泉尚未睜眼,已經從多年‘以奶洗面’的經驗中,意識到了壓在臉上的東西是什麼了。

從規模來看,好像是瑩瑩,但觸感又不太對,瑩瑩的衣裳沒這麼硬,布料表面好似有鱗片…… ?!

左凌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誰,昏迷前的記憶也潮水般涌入腦海。

左凌泉也顧不得當前的旖旎,忍着超負荷運動後身體的痠痛,把身上的女子撐了起來。

驚豔衆生的臉頰落入眼簾,墨黑長髮沒有髮飾束縛,從耳畔瀑布般灑下,雖然閉着雙眸,但面色很正常。

左凌泉有低頭看去,但這一看又連忙移開了雙眼。

上官玉堂本來穿着武裝到指甲蓋的金甲,現如今收回來,又變回了修身龍鱗長裙。

但金甲在空間裂隙中被震碎面甲,其他地方也裂紋遍佈,這些戰損可沒消失。

左凌泉清晰瞧見,老祖本來齊頸的衣領,破了一塊缺口,露出了白皙如玉的鎖骨肌膚;這也就罷了,身上其他地方,也多了數道裂口和破洞。

裂口和破洞都很小,最大不過小指長短,因爲胸口距離震盪最近,胸前的兩團兒高聳豐軟上,戰損也最多。

老祖顯然沒穿肚兜這種弱女子才用的東西,而龍鱗長裙又很修身,胸口比較緊,此時衣襟幾個破洞裂口,都不堪重負的露出一抹白皙軟膩,呼之欲出,衝擊力着實驚人。

左凌泉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偷偷佔便宜,他迅速左右望去,不見瑩瑩蹤跡,又晃了幾下身上的老祖:

“前輩?前輩?”

波浪顫顫……

上官玉堂修長睫毛微動,繼而睜開了雙眸,神識尚未復甦,凌厲無雙的神采已經展現出來,足以震懾神魔。

左凌泉被這目光嚇了一跳,可能是怕老祖來個‘吾好夢中殺人’,話語戛然而止。

好在這凌厲無雙的眼神,只持續了一瞬。

上官玉堂迅速復甦,瞄了眼近在咫尺的左凌泉後,並沒有在意女上男下的姿勢,翻身站起,等站穩時,龍鱗長裙已經恢復如初。

左凌泉撐起身體,望向石牆外的蒼天密林,左右尋找:

“瑩瑩呢?”

上官玉堂擡眼看向天空:

“剛纔掉出空間裂隙,本尊神識難以支撐昏厥,最後只看到瑩瑩抱着梅近水,估計就掉在附近。”

左凌泉臉色一變,尚未說話,上官玉堂又道:

“不用擔心她的安危,梅近水把她當閨女看,她也影響不到大勢,想回來梅近水根本不會攔。咱們現在應該擔心自己。”

左凌泉瞭解瑩瑩和梅近水的關係,想想也只能暫且壓下擔憂,詢問道:

“咱們在什麼地方?距離九宗多遠?”

上官玉堂沒有說話,蹙眉望着星海,似是在研究什麼。

左凌泉估摸是又跑到失落洞天裡面了,想仔細感知周邊風水氣象,卻發現此地風水很詭異。

首先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靈氣,好像只剩下五行之水,而且異常稀薄,練氣境的修士恐怕都難以支撐。

其次方位變得很不平衡,南方的天地比較正常,北方卻好似無盡黑域,處於虛實之間。

說是空間不穩的小洞天吧,這片天地極其遼闊,他玉階巔峰往外感知,都不見邊際;說是方圓數萬裡的大洞天吧,天地如此畸形,就不可能從九洲大天地的擠壓下維持穩定。

要說唯一的可能,就是這片天地是獨立天地,就比如左凌泉上輩子待得地方,天地法則和九洲天地略有不同,所以呈現出了這種異樣。

我又穿越了?

左凌泉暗道不妙,詢問道:“前輩,我們不會跑到天外異界了吧?”

“沒有,剛纔我和梅近水都在穩定天地,可以確信還在九洲天地之內,此地不像是福地洞天,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們被扔到了外海死域,估計是天地極北。”

“終北極境?”

“不是。”上官玉堂觀察周邊天地:“終北極境是九洲之一,只是有些荒涼罷了,天地沒這麼混亂,估計還要往北,已經穿過了無盡海。”

左凌泉略顯不解:“終北極境不是最後一塊大陸嗎?這是一座島?”

上官玉堂回頭看向明顯是人工打造的石牆:

“長生道斬斷後,無人能深入無盡海域百萬裡,上古流傳的卷籍上,也只記載了九洲,沒說過無盡海深處還有大型島嶼……”

上官玉堂擡手輕揮,掃開了石牆上覆蓋的藤蔓的塵土,結果一個古老的浮雕,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八卦宗徽!

道家祖庭的標誌。

瞧見這枚徽記,上官玉堂沉默下來,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

上古九洲仙門,結衆生之力封印太陰神君,斬斷了飛昇之道。

爲防有人破壞封印,除了當時參與的仙君,沒人知道用什麼方法封印、封印在何處、怎麼破除,唯一留下的傳說,就是道家的一位巨擘,持神劍捨身封印太陰,而後隕落,劍沉與海。

等到當時的仙君壽終正寢後,那段悲壯往事,就成了絕密,永遠埋入了塵埃。

幽螢異族是近幾千年才逐步壯大,以竊丹之戰後發展最爲迅速,其首要目的之一,就是找到封印太陰神君的‘陣眼’。

爲了防止封印被破壞,正道後輩在幽螢異族冒頭後,也嘗試過尋找封印派人守護。

但根據古籍記載和各種推演,封印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只有終北極境。

當年玄武臺獨霸北狩洲的時候,就派人去把整個終北極境翻了一遍,一無所獲;正邪兩道也多次爲終北極境控制權攻防,幾度易手,誰都沒線索,封印不在終北極境的說法,已經成了正邪兩道共識。

梅近水出走玉瑤洲,跑到北狩洲的苦寒之地紮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尋找封印的下落。

上官玉堂瞧見這枚徽記,瞬間就明白了,爲何正邪兩道花費數千年,都沒找到封印的蹤跡。

想要讓後輩子孫不違逆祖訓破壞封印,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把封印放在子孫根本沒法抵達的地方;而後再把海外飛地的信息,從歷史上抹除,後世子孫有天大本事,在無盡汪洋之前也只能抓瞎。

如果不出意外,這片地域,距離九洲最北的終北極境很遠,應該在仙君孤身無法抵達、多名仙君合力又有可能摸到的距離,因爲再遠的話,就徹底把九洲生靈鎖死了。

至於她爲什麼會飛到這裡,也解釋的通了。

左凌泉僥倖成爲了太陰神使,和太陰神君互相低語,天地感知到了凡人對太陰的渴求,剛好又出現了空間波動,自然會把左凌泉往這地方挪。

按照正常路數發展的話,左凌泉絕對能跟隨冥冥中的指引,找到封印所在,然後大機緣降臨,一劍劈開封印,就此位列仙帝,或者被天地當成失去作用的藥渣,重新遁入輪迴。

這個變數,出乎所有人意料,完全就是太陰神君給太陰神使開門,陰到家了。

好在她跟着,左凌泉也不是異族的人,不然就真被天地帶着走,亂子出大了。

上官玉堂想清楚原委後,轉身走向蠻荒密林:

“走,去宰了梅近水。”

左凌泉跟着身後:“還打嗎?你不先休息下?”

上古玉堂搖了搖頭,把剛纔的推理說了一遍,然後道:

“這地方不能被異族知曉,必須把梅近水滅口,不然用不了多久,九洲仙家就要在北海決戰了。”

左凌泉聽見解釋,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梅近水肯定也能看出蛛絲馬跡,說不定已經跑了,或者聯繫了外面……”

“她跑不了。”

上官玉堂嘆了口氣:“這地方距離太過遙遠,連我都感知不到留在九宗的印記,孤身前來可以說是有去無回,梅近水再是神使,身處外海極陰之地,也借用不出多少神力,我們四人聯手都不一定能離開……”

左凌泉眉頭一皺:“那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離不開了?還沒法聯繫人營救?”

上官玉堂轉過頭來:“和本尊在這裡守護一輩子,很爲難你嗎?”

“……”

左凌泉表情微微一僵,看着上官玉堂赤誠而堅定的雙眼,一時間沒能說出回答。

以上官玉堂的性格,流落海外蠻荒,發現關乎正道存續的封印,沒法離開的情況,毫不意外會在這裡堅守一輩子,哪怕終其一生無人再能知曉她的存在和功績。

若真是如此,左凌泉不可能離開,無論如何也要在這裡,陪伴上官玉堂一輩子,讓她不至於爲人族燃盡一切,還得承受永恆孤寂。

但他不出去了,媳婦們怎麼辦?瑩瑩在跟前也罷,靈燁她們豈不守活寡了?

上官玉堂瞧見左凌泉糾結至極,淡淡哼了一聲:

“看來確實很爲難。放心,本尊感知不到九宗,可感知的到靜煣,到時候讓糰子飛過來就行了,它是神,又累不死……陵光神君確實有點霸道了,從極南之地輻射到極北……咳咳”

上官玉堂閒庭信步間,猛地咳嗽了一聲,臉頰順勢漲紅又恢復自然,但難掩氣息的不穩。

左凌泉得知聯繫的上靜煣,如釋重負,瞧見老祖的模樣,又臉色驟變,擡手扶着胳膊:

“前輩?”

上官玉堂看似外表無礙,但空間震盪能震碎她身上的龍鱗裙甲,腹髒經脈又豈會沒點損傷。

上官玉堂想要強撐着去把梅近水滅口,但體魄確實不足以支撐她完成此壯舉,在判斷梅近水不會比她好多少後,也就放棄了逞強,轉身往後走:

“還是先休息下……早知道本尊抱着老妖婆了,你是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送給梅近水唸詩;現在只希望老妖婆別失心瘋,給梅近水治傷……”

說這些囉嗦話,只爲保持神識的清醒。

但上官玉堂走出幾步後,聲音還是逐漸減小,眼神渙散,往旁邊倒去。

“誒?”

左凌泉連忙扶住高挑身軀,咬牙把老祖橫抱起來,跑向了古老石牆:

“我也會點醫術,我幫你治傷。”

上官玉堂這輩子頭一次被公主抱,手擡了下,卻又半途放下了,淡淡道:

“連本尊金身都進不來,還治傷……你還是念兩首詩給本尊解悶吧,威風點的……”

“一個糰子千丈長……”

“閉嘴……”

數千裡之外,一座內陸湖沿岸。

湖光寂寂,遙遙可聞鳥獸蟲鳴,一座裝飾精美的木屋,飄在湖面上,裡面亮着燈火,和周邊荒無人煙的森林顯得格格不入。

屋外的房檐上,掛着刻有‘桃花夭夭’的木牌,和一串風鈴。

木屋內部空間比較小,但五臟俱全,秀牀放在裡側,有琴臺、書桌等設施,書桌上還立着個鎮紙,上面的雕塑,是一個羊角辮小丫頭,騎在一個姑娘腰上,握拳做出‘武松打虎’的架勢。

鎮紙的名字,自然叫做‘鎮玉堂’,雖然當年實際情況是兩個人的姿勢反過來,但這絲毫不影響小姑娘在讀書寫字的時候把玩解氣。

曾經的小丫頭,早已長成了風嬌水媚的女人,此時坐在幼年的小凳上,望着牀鋪上容易未改的女子,愣愣出神。

“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

“師尊,我寫的梅花詩好不好呀?”

“好,別出心裁、自成一派,不過以後別當着外人念。”

“爲什麼呀?”

“修行中人要內斂低調,樹大招風嗎,瑩瑩以後就明白了……”

“嘻~我就和上官玉堂說,她成天看那些雜書,‘雄霸武神’什麼的,不通半點文墨,我把這首詩亮出來,肯定驚掉她下巴……”

“呵呵……”

坐在木屋之中,故人在眼前,歡聲笑語猶在耳畔,難免讓人恍惚。

秀牀之上,墊着鵝黃的牀單。

身材高挑修長的女子,身無寸縷躺在枕頭上,閉着雙眸寧靜柔和,完美無瑕的倒扣玉碗,在燈光下呈現出朦朦光澤,整個身體就好似一塊外面無暇的胭脂玉。

女子的肚臍下,有一朵粉白梅花。

看到這朵梅花,崔瑩瑩眼神微動,臉頰不易察覺的紅了下。

師尊位列山巔,顯然沒紋身的市井癖好,記得這朵梅花,還是當年她很小的時候,某天一起泡澡,忽然發現,她和師尊有點不一樣!

崔瑩瑩自幼的夢想就是長成師尊那樣的大美人,對此完全無法接受,覺得自己成了怪人;師尊爲了哄她,就很拼的變了個戲法,去掉了毛毛,變了一朵梅花出來。

雖然長大些後,崔瑩瑩明白了師父是在安慰人,但沒想到幾千年過去,師尊還保留着這點幼年的記憶。

這朵梅花可不能被別人看到,不然非把我笑話死……

不對,這地方外人怎麼瞧見……

不曉得這麼多年過去,師尊嫁人沒有……

崔瑩瑩恍惚之間,鬼使神差的擡手,想欺師滅祖,去檢查一下她不該檢查的東西。

但她的手剛伸到一半兒,女子就睫毛微動,有了動靜。

崔瑩瑩臉色微變,迅速站起身來,做賊心虛把手藏在背後,不該馬上又反應過來,取出了一件鎮魂鈴持在手中,眼神冷冽。

“呼……”

梅近水沒有上官玉堂那麼霸道的體魄,昏迷至此時才甦醒。她睜開雙眸,想要擡手,卻發現雙手被五色繩索鎖死,雙腿也被緊緊綁住了。

梅近水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向秀牀外比她看起來還成熟的崔瑩瑩,露出一抹微笑:

“我們這是到哪兒來了?”

“九宗天牢,你休想再逃遁,老實懺悔還有一條活路,如若不然……”

木屋內部的氣息波動被鎖死,崔瑩瑩努力裝作梅近水已經被擒的樣子。

但梅近水又不傻,她都被震暈,上官玉堂憑什麼從虛無之中脫身?更不用把她帶回九宗,派她徒弟來看守了,這不敞開大門讓她走嗎?

梅近水低頭看了眼後,坐起下來,把手腕的五色繩整齊捲成一圈兒,放在身側,又解開了腳踝上的捆仙索。 ?!

崔瑩瑩雙眸瞪大了幾分:“你……你怎麼解開的?”

梅近水動作不緊不慢,把五色繩放在一邊:

“師父教的東西,要是自己破不了,這師父也就當到頭了。”

這算是修行道的常識。

但崔瑩瑩所會的通神法門,全是梅近水教的,她不用這個綁,總不能用麻繩。

見限制不住梅近水,崔瑩瑩放下了鎮魂鈴,冷聲道:

“你不是我師父,三千年前,我們的香火情……”

梅近水完全沒聽!

梅近水左右看了眼,沒找到自己的玲瓏閣和衣物,便赤身站起來,擡手輕勾,將牀單化爲了一套長裙披在身上,走到門口看了眼。

崔瑩瑩被如此無視,直接惱了,她身形一閃來到門前:

“梅近水,你身受重傷,現在不是我對手,我勸你不要太放肆!”

梅近水眺望着星空於遠方,因爲沒有道家徽記爲引,尚未看出此地位於何處。她詢問道:

“玉堂她們在哪兒?”

崔瑩瑩完全不清楚,但知道玉堂和左凌泉肯定會來找她,她現在的職責,就是摁住梅近水,等玉堂過來徹底俘虜。

“你別管,你已經無路可逃,聽我一句勸……”

梅近水觀察天地片刻後,微微皺眉:“咱們好像被拋到極北死域,再也出不去了。”

崔瑩瑩心裡,師尊和玉堂無所不能,自然不信出不去的話,她擡手拉着梅近水的胳膊,把她摁倒牀上坐下:

“你老實點,別讓我爲難,你知道我脾氣,把我惹毛了,我把你腿打斷帶回九宗給你養老!幾千歲的人了,早該歸隱山林,非得在外面瞎折騰……”

說着說着眼圈兒紅了下,但馬上又變回了怒目而視。

梅近水微笑了下,躺回了枕頭上:

“好久沒回九宗,這次回去也沒能去梅山看上一眼,近些年可有新的佳句出世?”

崔瑩瑩在旁邊坐下,做出盯梢獄卒的模樣,沉聲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風花雪月?”

“爲師總不能想怎麼逃吧。”

“……”

崔瑩瑩眨了眨眼睛,其實她不知外面情況,心裡也慌的要死,想了想道:

“有,嗯……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左凌泉寫的!”

這話其實有些向長輩吹自個男人很厲害,讓長輩留下好印象的意味。

梅近水仔細品味了些,眼神讚許:

“給我寫的?” ??

崔瑩瑩一愣,望着梅近水,也不只是想說‘伱配嗎’還是‘爲老不尊’,但礙於師徒傳承,她還是不能話語太不敬,而是道:

“你覺得可能嗎?”

“爲師常年待在北狩洲,又位列仙君、貌美無雙,能配上這首詩的,實在想不出其他人呀。”

崔瑩瑩本想示意自己,但這話着實有點太沒臉沒皮,就改口道:

“不是還有上官玉堂嗎?她配不上這首詩?”

“玉堂在東洲。”

“她洞府在玉瑤洲東邊。”

“玉堂不能用‘一顧傾人城’來形容,應該是‘一顧屠人城,再顧屠人國’。”

啥玩意?

崔瑩瑩表情有點扭曲,極力壓制情緒,還是忍不住胸脯微顫,發出了‘嗤’的笑聲,然後連忙咳嗽了兩聲,怒目道:

“你別插科打諢,再敢詆譭我九盟至尊,後果自負!”

“別把這話轉告玉堂,她會揍你的。”

“你別小看人,三千年日月變遷,我早已今非昔比……”

“多久沒被她揍過了?”

“……”

準確來算,距離上次桃花洞天被揍,怎麼也得有一年了……

“嗚嗚”

獸犼在山林深處迴響。

石牆後方,是不知塵封多少年的古老建築,大半已經垮塌,只留半間主殿尚存,裡面供奉着道祖神像,依舊威嚴肅立,遙遙眺望着九洲。

上官玉堂自從懸空閣樓送給崔瑩瑩後,根本用不上,自然也就沒在製備;而左凌泉道行還沒高到哪一步,以前的習慣沒改,玲瓏閣裡還帶着毯子枕頭照明柱等物。

亮着柔和白光的照明珠,放在大殿的老舊地磚上,旁邊鋪着軟毯,燈下放着各種瓶罐丹盒。

上官玉堂平躺在毯子上,看着破房頂上的星空流轉,均勻吐納。

左凌泉一手拿着仙家藥典,面前擺着個小丹爐,試圖臨時琢磨一記‘丹一’,醫治玉堂的傷勢。

但可惜的是,以當世仙君壓榨到極致的體魄,能對其發揮作用的丹藥已經寥寥無幾,仙丹論斤吃都是杯水車薪,想要恢復傷勢,唯一需要的就是海量的靈氣,只要天地之力充足,啥傷勢都能復原。

上官玉堂施展了不下十幾次‘神屠’,一擊斬仙君的武技,需要多少靈氣支撐可想而知。

就不說此地稀薄的靈氣了,就坐在福地洞天裡面,想把氣海補滿都得幾年;這並非上官玉堂煉氣速度慢,而是福地孕育靈氣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左凌泉本來還想掏出積攢的天材地寶,讓玉堂當飯吃,但最後發現,把他吃了都聽不見水花。

玉堂積攢的天材地寶也不少,但在她絕對的實力之前,這些修士常見的恢復法子,真的沒太大意義。

左凌泉琢磨半天,確定自己練劍的悟性,不能用在煉丹上後,只能放下藥典,詢問道:

“前輩,以你的氣海還支撐體魄多久?”

修行中人可以不吃不喝,但天道守恆,不吃飯必然消耗其他能量;如果沒有補給,體魄會消耗氣海,氣海枯竭,就會淪爲凡人,不吃東西就死,而且和凡人一樣衰老,理論壽數再長都沒意義。

左凌泉這麼急,倒也不是擔心梅近水,而是怕玉堂消耗過大,沒有補給的情況,等不到糰子的救援抵達。

上官玉堂估算了下,迴應道:“封閉六識休眠的話,能支撐七千來年。” ?

那就是活到死咯……

“嗯……不封閉六識呢?”

“不動手的情況下,七八百年就得肚子餓了;要是動手,當場死也有可能。”

“……”

左凌泉張了張嘴,本來還想着遇上梅近水怎麼打,現在看來,還是出去再說最好。

他估摸了下氣海儲量,又問道:“我氣海只剩下不到三成,理論上能撐多久?”

“封閉六識的情況下,甲子左右,不封閉六識,有出無進的情況下,最多三五年。”

“三五年……”左凌泉微微頷首,詢問道:“糰子大概多久到這裡?”

“只知道大概方向,不知道確切距離和位置,就算糰子能飛過來,在無盡海域中找個百年也正常,最快也得十年吧。”

“十年?!”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感覺他都半隻腳入土了,應該他躺在毯子上維持低消耗,玉堂來伺候他。

上官玉堂淡淡哼了一身:“本尊的真氣又不是不能給你用,你還怕死本尊前面不成?”

左凌泉笑了下:“那到沒有,就是覺得這處境不太妙。”

上官玉堂緩緩修補着體魄的傷勢,想了想道:

“這算什麼。當年本尊被追殺,逃入南海,無盡汪洋看不到陸地,身邊只有一條小破蛇,兜裡三五枚白玉珠……”

左凌泉爲了節約,也取出一個枕頭躺了下來;當然,沒敢躺在老祖身邊,中間隔着一盞燈,他好奇道:

“然後呢?前輩孤身遊過了南海?”

上官玉堂眉鋒微蹙:“南嶼洲距離華鈞洲最近的地方,也有二十餘萬里,你覺得可能嗎?”

“別人不可能,但我覺得前輩可以。”

上官玉堂很受用這丈母孃馬屁,繼續道:“不是游過去的,但也差不多,本尊當時不過靈谷修爲,在海上找了塊浮木,就在兩丈長的木頭上,白天習武、晚上划船,有靈氣的地方打坐,沒靈氣的地方釣魚充飢、術法化水,硬漂了近兩年……”

“中途沒遇見島嶼渡船嗎?”

“那時候的修行道,可沒現在這麼太平,海外孤島上藏着不少野修,至於渡船?曾經遇到一條,跟在後面想上船,管事讓先交錢,本尊說上了船掙給他,他說了句‘踏上修行道,就別想着依仗他人憐憫’,然後船就走了。我覺得此人話沒錯,這輩子也就沒在依仗過任何人。”

左凌泉側過身來,看着老祖‘一顧屠人城’的絕美側臉:

“這麼多年熬過來很累吧?”

“累?”上官玉堂望着星光,眼神是從未失去過的自信:“世間最狂熱的尋道者,豈會因自己在接近終點而感到疲憊。”

“哦……是我膚淺。”

上官玉堂稍微沉默了下,轉頭看向左凌泉:

“但如果有人能幫本尊走下去,沒誰想活的這麼無趣,嚴格說起來,是有點累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前輩放心,我……”

“你配嗎。”

“嗯?”

上官玉堂輕輕吸了口氣,轉過頭去:“你以前很配,但現在不配了,被本尊從接班人名單上劃掉了。”

左凌泉坐起來些,有些無辜:“額……爲什麼?我有地方做錯了?”

上官玉堂沒有說話,也沒騙左凌泉。

她以前卻是把左凌泉,當場繼承自己遺志的接班人,無比迫切希望左凌泉快速成長,能獨當一面。

但今天這個想法卻放棄了。

並非左凌泉做錯了什麼。

而是她發現,她‘堅守之道’的分量,在左凌泉心裡,根本沒有她本人重。

這份沉甸甸的愛意,已經壓彎了左凌泉心中的天平,在朝着她傾斜。

劍神黃潮老祖當年的評價一針見血,看人確實很準。

不過,那又如何?

她才三千歲,正是粉粉嫩嫩的年紀,還能打七千年。

七千年她不想着平這九洲亂世,而是想着找人接班,想着把擔子放在左凌泉身上,她豈不是和世間俗女子沒了區別?

修行道死在前面,其實是一種解脫,因爲悲痛只有生者才能體會到。

她上官玉堂何懼悲苦?

既然不能讓左凌泉接班給她送終,那大不了她送左凌泉走……

好像有點不吉利哈……

上官玉堂眨了眨眼睛,熱血澎湃的思緒也戛然而止,看向左凌泉:

“沒什麼,就是覺得其他仙君也不過如此,本尊還能再戰三千年。本尊不倒你接什麼班?先琢磨怎麼活過本尊吧,別三千年後,本尊芳華依舊,你變成了陸劍塵那德行。”

左凌泉仔細一想,這還是個很實際的問題,就今天這陣仗來看,他肯定活不過仙君,當下又躺了回去:

“好,我以後肯定往死的活,絕不讓前輩失望。”

上官玉堂嘴角輕勾,正想繼續瞎扯,忽然眉頭一皺,坐起身來。

左凌泉臉色微變,迅速彈起,御出本命驚堂劍,搜索周邊:

“怎麼了?有動靜?”

“這臭婆娘,無法無天了……”

“嗯?”

…… ——

九尾狐在梅近水失蹤、白鳳凰攔路的情況下,自知失去了打下東洲的可能,果斷選擇帶領異族大軍潛入深海遁去。

異族用的‘潛艇’,顯然是剛換代的頂尖軍械,以前從未露面,九宗負責研發渡船的掩月林和天帝城,有過構想,但因難度太大而胎死腹中。

如今異族毫無徵兆的‘閃擊東洲’,着實把東南三洲多嚇到了,華鈞洲仙君沒敢馳援,很大部分都是因爲不清楚海底還有多少人,如今戰事告捷,東南三洲迅速開始了研發。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登潮港之戰沒波及本土,要說最大的損失,是左凌泉砍碎了好幾艘大型渡船、糰子一手鐵鎖連環接火攻,幾乎打掉了東洲海運資本,連路過的拓天王八都捱了一腳。

不過和取得的戰果相比,些許渡船損失實在微不足道,異族把那麼多人運過來的消耗,肯定比這大。

兩洲萬里遠征無功而返,算得上是近三年前最大的捷報;東洲羣雄全體死戰無一人下城頭的悍勇,不僅讓全洲修士熱血上頭,威望提升到極點,更是讓其他兩洲的修士敬佩到汗顏。

東洲憑藉強橫財力運營,本就有和華鈞洲爭鋒的意思,這一仗打下來,正道局勢直接變成了‘兩超一強’,把‘海神’冥河老祖都給搞懵了老夫啥都沒幹,怎麼就成正道老幺了?

異族不打老夫,跑去打東洲,不正是因爲異族覺得南嶼洲不好啃嗎?

合着在你們看來,異族是講武德,不屑於欺負弱洲?

修行道全靠戰績說話,這些牢騷再多也沒意義。

玉瑤洲在九洲立威,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不搞個慶功宴。

雖然女武神還沒回來,但攝政王說沒事兒,讓他們不用等,正常運營,尊主劍皇自然也就照辦了。

於是乎,登潮港之戰兩天後,天帝城。

天帝城位於玉瑤洲中心,作爲煉器豪門,城內設施可謂奢華,東洲舉辦盛會,比如受封尊主、忘機大典,都在這裡舉行,以便全洲仙家過來道賀。

暮色時分,偌大城池內亮起五彩斑斕的燈火,各種飛艇在城池上空飄動,懸掛着名家題字的賀聯,震天的樂曲伴隨沖天酒香佈滿大街小巷,給這座仙家城池,帶上了‘古風朋克’的夢幻感。

本來天帝城上空的雲海,還會有‘九龍來朝’的投影,但因爲梅近水那條龍太嚇人,仙家還心有餘悸,就給撤掉了,不然更夢幻。

天帝城中央大街的盡頭,是舉辦大典的廣場,雖然舉辦的時間在一月後,以便給在外修士夠趕來的時間,但是人都知道當天得排隊排到伏龍山去,不早點來連城牆都看不着。

所以哪怕時間還早,也已經有大量火速飛來的仙家高人,在城中落腳,聚集在城內的低境修士,更是到了滿街只見人頭的地步。

舉行慶功大典,肯定會涉及獎賞、分配資源等問題,這些事情得東洲首腦提前坐下來商議。

中心廣場的後方大殿外,一隻足以鳥瞰全城的大團子乖乖站着,跟着樂曲搖頭晃腦,接受無數子民的朝拜和投喂。

雖然感覺很好,但體型這麼大肯定不自由,糰子其實有點悶悶不樂,爲此孃親也正在解決這個事情。

大殿之中,從登潮港折返的東洲羣雄沒有回家,直接就來了此地,提前聚首舉行酒宴,商談戰後各種事物。

大殿之中金碧輝煌,左右放着二十餘張長案,坐的全是尊主、劍皇、藥王塔老祖、以及八宗掌門;像是仇封情這種騾子級別的,都不配落座,只能站在後面旁聽。

上方面對衆人的,本該是左右平放的兩張長案,屬於九宗上官玉堂、劍皇城江成劍,無高低之分。

但此戰過後,九宗再客氣,江成劍也沒那個臉皮坐上去了,自覺坐在了劍皇首位,面對衆人的只剩下一張席位。

這位子本屬於上官玉堂,但老大不在,攝政王靜煣就只能頂上了,沒人做上面這會開不成。

湯靜煣沒啥老祖氣度,外面那麼大個糰子站着,她也不至於怯場,只是文文靜靜坐着,聽一堆看起來也不咋地的小弟門討論。

“溫夜庭叛逃,望海樓自此除名。按照規矩,望海樓弟子散入八宗,其產業由新任尊主繼承,作爲報答,需向各宗門繳納甲子稅貢……”

說話的是商詔,其他人在商議人選。

湯靜煣聽了片刻,覺得這是在分家產,就開口道:

“有人投敵,家產你們直接分了不就成了嘛?”

靜煣一開口,大殿自然安靜下來。

商詔含笑解釋道:“南盟八大尊主,各掌控一門‘衣食住行’的修行產業,若衆人均分,海運必成弱項;若一人佔兩樣,則一家獨大破壞南盟平衡,只能另立門戶,這是上官尊主定下的規矩。”

湯靜煣微微點頭:“那你們選吧。”

陳朝禮看了下坐在後面的一位老者,有些遲疑的開口:

“按照順位,望海樓叛逃,尊主之位,該由藥王塔接替……”

“不可不可!”

坐在背後的藥王塔老祖閻墨竹,連忙擡手示意:

“陳前輩實在折煞晚輩了,晚輩寸功未立,道行不到胎光,也就會煉幾枚丹藥,這要是接下尊主的位置,非得被晚輩戳脊梁骨問‘你配不配?’。”

藥王閻墨竹,實際上是配的。

閻墨竹以一人之力,讓八大豪門割地騰位置,開闢第九豪門,從桃花潭、伏龍山手裡虎口奪食,拿走丹藥產業,這創業難度絕對是煉獄級的,肯定配得上尊主封號。

但‘藥師、醫師’這行當,根本就沒戰力可言,崔瑩瑩還會兩手仙術,閻墨竹是真啥都不會,純粹靠技術吃飯。

以前沒對手,閻墨竹受封當之無愧,但如今冒出來個左凌泉,戰力離譜到江成劍差點自閉,閻墨竹當了尊主人家當啥?

但給左凌泉也不合適,藥王塔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就是沒尊主的話語權,開會都不帶人家,苦熬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個空缺,被人給搶了,藥王塔不得寒心?人家今天可也冒死衝上戰場了,奶媽沒打到人就不算功績,那九宗以後還不得全是武修術士,受傷就躺平等死了?

衆人在此商談這麼久,也是因爲這事兒真不好辦。

陳朝禮替藥王塔說話了,商詔自然得站在對面,開口道:

“墨竹戰力確實欠缺,左小……左劍仙的戰力和功績玉瑤洲有目共睹,也無師門,若能自創劍宗……”

此言一處,衆劍皇當場炸鍋:

“開什麼玩笑……”

“是啊……”

仇泊月、李澗楊開劍宗就算了,不算頂流;左凌泉打跑了奎炳洲老二,在南方開劍宗,那直接就對標絕劍崖了。

劍皇城倒也不是想打壓左凌泉,而是左凌泉把‘劍宗’招牌掛出來,開始招收長老門徒客卿,中洲劍皇榜上的人大概率跑乾淨,只剩下十個光桿司令……指不定還湊不夠十個,這麼搞,玉瑤洲北方全當難民,遷徙到南方得了,反正也沒修士守了。

江成劍開口道:“開劍宗可以,但得挪到劍皇城,我把‘劍老大’的位置提前讓出去,想來也沒人有異議。”

仇泊月當即開口:“江劍仙別說笑,左凌泉沒師承,也是九宗劍客,就算和藥王塔不好分功,本尊也可以讓出尊主職位,讓左凌泉繼任……”

劍皇城羣雄還沒拍桌子,隔壁的李澗楊就罵道:

“呸你臉大?”

“本尊重孫女……”

“本尊沒孫女?”

李澗楊一拍桌子:“在場有幾個沒閨女孫女?我有八個,照你這麼來,我是不是能把招八個劍皇來雲水劍潭,讓江劍仙接任尊主,和元老叫板?”

雲紅葉點頭;“沒錯,仇劍仙和左劍仙可沒半點師承,要是能這麼算,劍皇城掛雲水劍潭的名全體進九宗,一家獨大,東洲是不是就成我劍皇城當家做主了?”

話語火藥味漸重。

陳朝禮擡手壓下分歧:“修行道講傳承,沒師承或血緣,就不能繼承宗門歷史、地位名號;想以招婿之法傳承,得是結爲道侶後,誕下子嗣或共教徒弟,由後輩繼承,或居於幕後,不能本人中途空降,不然就是鳩佔鵲巢、借殼開宗,修行道不認,泊月你就別打這主意了。”

仇泊月自然知道傳承算法,只是想爭取一下罷了,此時只能道:

“左凌泉功勞、戰力有目共睹,不封尊主,那諸位說怎麼辦?”

衆人就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在這裡吵架。

商詔擡眼看向湯靜煣:“不知道湯道友,可知曉左劍仙和上官尊主是否有師承?”

湯靜煣大略聽明白了意思,按照自己的理解琢磨了下,認真道:

“沒有師承,不過左凌泉,算是鐵簇府的人……嗯……你們不是說傳承可以結親嗎,要不這樣,讓左凌泉和上官玉堂結親,這樣尊主位置就給左凌泉兒女或徒弟了,藥王塔也解決了……”

話未說完,大殿裡已經鴉雀無聲。

湯靜煣很早就立志把婆娘拐回家倒洗腳水,這注意是順勢說的,見衆人目瞪口呆,以爲自己鬧了笑話,默默閉了嘴。

但大殿中的尊主劍皇、各大長老,目瞪口呆,絕不是笑靜煣無知。

而是覺得,湯仙子這一句,簡直是神來之筆,想人之不敢想!

此戰過後,女武神獨霸東洲已是擺明的事情了,他們這羣下等馬老實就完事兒了。

各大勢力都想拉攏左凌泉,左凌泉只有一個,那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都不到,許配給女武神,讓左凌泉兒子接下臨淵尊主和錢莊的產業,反正鐵簇府已經鶴立雞羣了,再高點也沒啥區別。

這樣一來,女武神得到左凌泉,沒人會覺得不公平;藥王塔得到應有的地位,感激流涕;左凌泉的功勞和實力,得到了超出預期的獎勵,不會寒心。

這不就是一舉三得嗎?

而且這個人還只能是女武神。

桃花尊主得到左凌泉,尾巴得翹上天,左凌泉做大後,以後還可能演變成九宗一山二虎的局面,必有亂子。

女武神的徒弟許給左凌泉,也能達成結親過度尊主家業的目的,但賜婚嫁徒弟是獎勵弟子輩的,東洲大捷左凌泉打跑了奎炳洲老二,地位和尊主已經齊平了,這時候賜婚嫁徒弟,不是明擺着把人當小輩看嗎?

只有女武神這味藥最猛!

但衆人不拍手叫好,顯然是因爲,這主意實在太他娘膽大包天了,誰敢和女武神說:“我們把您許給左凌泉了!”

他們就算不被打死,左凌泉不會被嚇死嗎?

大殿裡寂靜許久後,和上官玉堂私交最好陳朝禮,摸了摸鬍子:

“此法……聽起來倒是妙哉,但男女婚配是大事兒,一洲首腦婚嫁,更是重中之重,我們怕是不敢隨意商討……”

“對對對……”

衆尊主劍皇附和。

湯靜煣見他們是不敢,而不是覺得好笑,自信瞬間上來了,化身‘說媒尊主’,開口道:

“玉堂那邊我來擺平,你就說你們答不答應!”

擺平?!

衆尊主劍皇都驚了,但還真對湯靜煣此言半信半疑,畢竟修行道話語權取決於實力,外面那麼大個糰子,是最好的話語權證明。

“嗯……若湯仙長能說服,我們自然不敢攪合女武神的好事。”

湯靜煣很清楚玉堂害怕什麼、擔心什麼,她繼續道:

“你們會不會笑話玉堂老牛吃嫩草?” !!

大殿羣雄搖頭如糰子,可勁兒擺手:

“不敢不敢,這是好事兒,怎麼能叫吃嫩草。”

“是啊,郎才女貌,又都天資冠絕九洲,這完全是天造地設……”

“此言有理……”

衆人心驚膽戰過後,慢慢還真對這事兒起勁兒了。

湯靜煣見‘玉堂配小左’已經是民心所向,便想趁熱打鐵,問問玉堂要是和徒弟喜歡上一個男人,還把桃花尊主捎上,爾等敢不敢囉嗦半句。

但舉頭三尺有神明!

湯靜煣還沒想好怎麼說,內心深處便傳來一聲雷霆般的爆喝:

“湯靜煣!你想死不成?!”

湯靜煣驚的一縮脖子,連忙止住話語,原地愣神:

“你吼這麼大聲作甚?我這不是替你探探口風嗎,又沒真讓你嫁……”

“你給我閃開!”

湯靜煣還沒說話,就發現被無情擠開了身體控制權。

大殿中,嘈雜還在繼續,大嘴巴李澗楊,興致勃勃道:

“我覺得此法甚妙,而且從左凌泉堅持不拜師,上官前輩又過於密切來看,這關係怕是……呵呵……”

衆人恍然大悟,但還沒湊一起八卦,就聽到大殿裡傳來一聲威嚴十足的冷呵:

“李澗楊,你想造反不成?!”

可以聽出,有些咬牙切齒!

大殿中肅然一靜。

李澗楊一個哆嗦,還好是盤坐在長案後,要是坐凳子上,非得溜到桌子底下去。

而後面參與討論的長老,有一個不知是誰家的,被嚇得直接栽了下去。

撲通

又連忙爬起來低頭站好。

在場所有人,哪怕沒有擡頭,也清楚來的是誰。

此時也沒人敢擡頭了,作爲外來賓客的劍皇城衆劍仙,都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個死人。

上官玉堂坐在主位上,如同盛怒女帝,掃視在場衆人,片刻後,才沉聲道:

“你們在聊什麼,說給本尊聽聽。”

“額……沒什麼,就是說左凌泉獎賞問題……”

“左凌泉是本尊帶出來的人,有沒有師承都是由本尊賞罰,需要牽扯九宗?讓藥王塔頂上位置便是。”

“是。還有外面的白山精老祖……不對,白鳳凰,體型有點太大了,不高興……”

“仇泊月,你坐下黑龍會變化大小之術,讓它去教團子。”

“額……黑龍是蛟龍之屬,外面的團團大仙,是鳳凰屬……”

“你不會讓它琢磨?要不本尊幫你給它下令?”

“不用,晚輩這就去吩咐。”

……

大殿中氣氛威嚴肅然,各大仙家正襟危坐。

雖然壓力大了億點,但場面看起來,確實比剛纔的七嘴八舌正式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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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碼的天昏地暗,看太陽都是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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