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很正常的情況
其實，當時的情況並不複雜。
那時候，人生第一次出演一部電影女主角的公孫擎小姐，正站在高高桅杆上，揮舞着寶劍唱着歌兒，覺得自己已經體驗到了演員生涯的人生巔峰。她俯瞰着船甲板上的場景，一衆扮演奧鐸帝國海軍的士兵們的羣衆演員們，在自己的威懾之下抱頭鼠竄，被海盜同伴們打得節節敗退。
在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彷彿來到了雅歌彌大獎的現場，正在捧起影后的金盃。
不管是現場給自己搭戲的演員，海岸邊在圍觀的羣衆，甚至是旁邊的攝製組，都是向自己鼓掌歡呼的現場觀衆們。
公孫擎小姐志得意滿。不過她倒是沒有忘記，按照劇情設計，登上了人生巔峰的海盜王小姐，下一秒鐘就會被海軍的冷槍所傷，局面頓時會急轉直下。
……嗯，這劇情好像有點不合邏輯啊？在看劇本的階段，公孫擎就嚮導演表示，跳幫戰雖然常有，船長爲了鼓舞士氣，帶頭衝鋒的可能性當然也存在。可是，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中，船長卻爬到最高的地方去鼓舞士氣，不正好會成爲敵人的靶子嗎？這就是典型的得不償失了。哪個指揮官會這麼愚蠢？
當然，如果指揮官的個人武勇橫壓全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可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明顯不是這樣的。
那麼，海盜船長小姐站在桅杆上有什麼意義呢？這部戲的邏輯又在哪裡呢？
導演卻告訴公孫擎，在商業電影中尋找邏輯一定是有什麼大病，只要好看不就行了嗎？難道你就不覺得，又美又颯又攻的船長小姐姐，在沖天的烈焰的包圍中，屹立於最高的桅杆上，一定會成爲電影歷史上的經典畫面嗎？
公孫擎雖然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拋開了邏輯和事實不談，似乎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便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好了，我現在已經說完鼓舞的臺詞了，下一步就該是被槍擊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老師教導自己的，演員必須有信念感。哪怕是遇到了沒有邏輯的爛片，演員也可以通過優秀的表演，讓自己的角色有邏輯和感染力。
首先，海盜王小姐作爲一個身經百戰的人，對危險應該是有一定的直覺的。她應該是首先感受到了危機感，看向了偷襲者的方向，但卻無法擋住子彈的襲擊，於是才中槍墜落……對，我應該是先有一種感應到危機的反應，然後看向了射擊方向。
公孫擎一邊琢磨着，一邊看向了遠處的海洋。根據導演先生說法，做後期的時候，那邊是有上百艘大型風帆戰艦廝殺的修羅戰場。
然後，冷槍應該會是從這個方向來的……
冷槍？冷槍！她就像是自己的角色一樣，同樣捕捉到了偷襲的到來。在這一刻，作爲一位優秀演員的信念感，讓虛幻和現實在自己的身上聚集了。
“呃……我們先等一下。”餘連趕緊打斷了對方：“你剛纔說，你是因爲作爲一位演員的信念感，和角色達成了完美的融合，然後才感受到了槍擊的方向？”
公孫擎眨巴了一下水汪汪宛若頂級琥珀一樣的大眼睛，點了點頭，在餘連露出了伱特麼是不是逗我玩的表情的時候，又只能搖了搖頭。
“是因爲業火之眼啓動了吧？”餘連冷笑道。
公孫擎很想要搖頭，但既然被識破了，當然也只能撅着小嘴點頭了。
總之，在那個時候，親眼看到了遠處海天盡頭那一線相融的地方，有犀利的光芒一閃。這光芒轉瞬即逝，持續時間或許還不到百分之一秒。絕大多數人根本不會注意到，注意到的也一定會把它當成是錯覺的。
可爲了貼合角色，公孫擎小姐本就已經把自己的身體狀態調整到了“感應到有人偷襲”的樣子，精神也就自然而然地集中了起來。
然後，作爲修羅第五環的“掌儀使者”，作爲一個連寒毛都彷彿能感應危險的戰況，她渾身所有的細胞便都直接進入了臨戰狀態。才解鎖的“業火之眼”也自動啓動了。在那個瞬間，捕捉到了危機感的公孫擎小姐，便以爲內這個尋敵的神技感受到了靈力的波動，循聲望去，便親眼用自己的眼睛捕捉到了子彈的軌跡。
那彈道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二十米遠的地方飛速劃了過去，指向了海岸邊那座看着很喜慶的摩天大樓。
那時候的公孫擎，當然不知道那座大廈會是聯盟的軍部大樓。她現在只知道，有人開槍了。
這是什麼情況？刺殺？還是什麼演出活動？公孫擎陷入了短暫的宕機中。
“等等，你不會真的覺得這是演出活動吧？哪門子演出活動會有開槍的？”餘連忍不住再次打斷了對方。他現在是真的在爲這姑娘的腦洞五體投地。
“這有什麼奇怪的。”公孫擎這次倒是支棱了起來，一副“餘連，你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你可不知道，珍珠海岸大街已經快變成影視城了。一天至少有100個劇組在那裡拍外景，什麼奇怪的劇情沒有呢？”
“等等，那裡不是墜星海艦隊的駐地嗎？”
“是這麼回事，但都是這個時代了，總不能指望風帆戰艦能執行什麼任務吧？那些古董船也就是有儀仗活動的時候纔出動，平時都是在給電影劇組當外景的。哦，還要參加一些歷史科普活動。像那些歷史名艦的一比一復刻品，什麼納比亞號，七曜極光號啊，都得提前至少半年排隊呢。”
好吧，這大概也算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軍民同樂吧。雖然把偌大個海軍軍港整得像是個橫店似乎是不太體面，但聯盟的大佬們說不定也可以乘機宣傳一把，說他們的軍隊纔是保護民主和自由之光的正義之師，和對面那羣天天馬着一張殭屍臉鎮壓百姓的朝廷鷹犬可絕對不一樣。
“狙擊這樣的戲碼其實挺常見的，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實景拍攝呢。”
“狙擊？做實景拍攝？”
“嗯，放幾個攝像機器人就好啦！他們會根據子彈軌道調整焦距的，一定是可以拍下了子彈脫膛和飛行的華麗畫面地。”
就不能做後期嗎？另外，聯盟的電影居然是這麼拍的？
“合着拍一次槍戰，就得獻祭一批演員嗎？”餘連沒好氣道。
“拍攝用的子彈是特製樹脂彈哦，擊中人體的時候會解體變成血花的。這樣還能讓演員自然演出被擊中的衝擊感的，而且畫面表現也比在演員身上裝爆點更有張力！”公孫擎耐心解釋道，然後臉上依舊還是“餘連，你果然什麼都不懂”的表情，愈加顯得得意了。
總之，當公孫擎的腦子中剛閃過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對方卻已經開了第二槍，同樣也是指向那座像極了向日葵的大樓的。
明白了，就是有人在開槍偷襲！
畢竟樹脂子彈和真的子彈，不管是質地和加速都有極大的區別。就算是公孫擎這樣的天然系妹子，也最多就懵上半秒便會反應過來。
無論是作爲一位兼職的遊擊士，還是一位正在爲下部電影的遊俠角色做準備的優秀演員，她都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決定必須要做些什麼了。
不管攻擊者和被攻擊者是誰，不管是什麼原因，對着車水馬龍人流密集的市區開槍，就已經是不可原諒的恐怖行爲了。
可這個時候，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再去擋住子彈了，便乾淨利落地掰開了腳下的桅杆，向着剛纔發光的方向砸了過去。
不過，再剛剛砸出去的瞬間，她又想起，自己應該是第一時間衝過去，把那個槍手拿下的。只不過，作爲一個戰鬥力彪悍的修羅，她現在還不會飛。
這其實不算什麼太的問題。一旦進入了戰鬥階段，天然呆的伯爵家大小姐便將再次佔領智商的高地，她一個縱越便上了自己丟出去的桅杆，迎着襲擊者的方向第一個抵達了戰場。
那是一艘非常不起眼的小型漁船，不過三四十米的長度，半自動化操縱，大約只要四五個人就能自如地操縱着前往遠海進行捕撈作業。每天活動在珍珠海岸附近的這種漁船，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可是，公孫擎正在燃燒着“業火之眼”，卻在告訴自己，所有業火和怒氣引導指向的方向，都在那艘漁船上。
她終於再沒有絲毫懷疑，縱身一躍而起的瞬間，再用力一蹬桅杆，讓這個碩大的暗器再次加速，當場便將那漁船捅了一個對穿。
“等一下，你就沒想過那些漁船上還有別人嗎？”
公孫擎很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臉色頓時一白，但還是儘量擠出了一個乾巴巴的笑容：“……就算是有，也應該都是那刺客的部下吧？”
“有沒有這種可能？船上都是普通的漁民，被那個刺客劫持了呢？”
“會，會是這樣嗎？”公孫擎再次大驚失色。好在，她很快便看到餘連戲謔的表情，終於反應了過來：“真是的，那艘船明明只有一個人啊！你又在耍我了。”
“在現場的人是你。這都被耍了，難道是我的錯咯？”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啊？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從剛纔就一直在耍我！我到底什麼時候得罪你了啊？”
“不，我只是再提醒你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嘛。”餘連特意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譬如說，這是一個陷阱，將會如何？對方就是故意將你引過去，其實船上藏了十幾個整裝待發的靈能者，又將會如何？”
這一次公孫擎倒是沒有上當了沒好氣道：“呃，人家爲什麼要對我設陷阱啊？我又不是像你這樣的大人物。”
可是，這話卻似乎是提醒到了餘連，不由得微微一蹙眉，總覺得腦中閃過一道電流。可惜，這道電流目前還沒有完全打通大腦，他只是隱約有了一絲猜測，但卻還有些模糊。
這時候，他便聽公孫擎繼續複述當時的場景。
公孫家劍器靈舞的當代傳人，藉着蹬踏桅杆的反作用力懸在了空中，伸手寄出了自己的寒魄劍，衝着被洞穿的漁船凌空斬下，當場就把那艘船，以及周圍方圓百里的大海都當場冰封了。
餘連忍不住再次按了按太陽穴：“……我竟不知你有這樣的才能，是最近動作片的試鏡太多，終於解鎖了當爛片編劇的天賦了嗎？”
公孫擎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腦袋：“人家確實是把想象的場景帶入進去。可是說真的，除了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我是真的想不出別的站在桅杆上的理由。”
不管怎麼說，大海確實是沒有凍上，但那艘漁船確實是被凍上了。然後，半身還掛着霜凍的人影便從船上跳了出來。
公孫擎小姐不是太懂軍械，也確實認不出對方揹着的槍械是什麼型號，只知道那東西足有一人多高。
至於那個人影，就是中等的體格和身高，但周身都被一股模糊的虛影所覆蓋着，看不清相貌，甚至看不清楚種族。
“居然你都看不清楚嗎？”餘連這次是真覺得奇怪了。
公孫擎點頭，又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現在想象，如果不是業火之眼的能力，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我的肉眼可以看得見，但就像是捕捉到了一團空氣。餘連，你說得對，業火之眼確實是戰鬥技能！”
合着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啊？餘連僵硬地抽動了一下嘴角。
“那傢伙既然敢刺殺聯盟的高級將領，肯定會做好完全準備。要麼是個天賦異稟的潛行大師，要麼就準備好了相關的寶具。”餘連盤算道。
公孫擎點了點頭，這才終於露出了慶幸的神情：“就是這樣了。現在仔細想想，要不是機緣巧合，就算是我也不會注意到這種事的。”
“是的，除了辦公室裡親眼看到古角將軍被擊斃的我們……大家都不會注意到。”餘連摸着自己的下巴，總覺得依稀又把握到了一些盲點。
可不管那位刺客是怎樣潛行大師，被公孫擎發現的瞬間，便已經落入了相當兇險的境地。他並沒有試圖作戰，第一時間就躍入大海，宛若一個秤砣般迅速下潛着，試圖用冰冷海水遮蔽了自己的行動。他身上的靈性飛速地流轉着，應該是在發動什麼特殊的靈能技法。
公孫擎表示自己看不懂對方的技法，朝着對方下潛的方向就是迅猛地一劍。然後，她親眼看到，海水被劍氣破開，刺客正在下潛的身影展露無疑，被去勢未盡的餘波掃中，發出了痛苦地顫抖。可緊接着，他那彷彿被打了馬賽克的身體，便在劍豪小姐的視線中當場消失了。
只留下了這枚還在下沉的三角牌。
緊接着，被劈開了的海水又迅速合攏，將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徹底掩蓋在了其中。
當伯爵小姐將這個三角牌撈起來，溼漉漉地浮起來時。迎接她的，便是海岸保安廳的飛艇，和一排用於威懾的炮彈了。
公孫擎小姐眼睜睜地看着刺客從自己眼前消失，早已經積了一肚子火，二話不說便跳上了旁邊還沒有化凍的漁船，將桅杆提了起來，直接將飛艇掃了下去。
後來的事情，我們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