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速公路上, 一起嚴重連環車禍事故,使得付離永遠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穆舟和陳三妹收到醫院的通知, 聞訊趕來照顧付離, 對於賀氏集團倒臺的消息, 他們在國內略有耳聞, 對於付離現在的狀況也是非常擔心。
付離出院之後, 被穆舟和陳三妹帶回來家裡休養。10年未見,付離身上的變化太多,陳三妹都有點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穆舟雖然嘴上並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心裡是最清楚的, 付離從裡到外明顯的變化一一落入他的眼中, 從前那個會哭會笑, 會撒嬌似的喊他哥哥的付離彷彿不復存在。
現在的付離整天都只坐在牀上,眼神無光, 直勾勾的望着虛空中某一個點,偶爾看累了,眼珠子才難得輕輕一動,這才泛起一絲活人的氣息,眼眸深處深不見底, 裡面似乎隱藏許多難言而喻的秘密, 付離對於親人也都是一副冷漠疏離的模樣, 好像對其他事情並不感興趣。
有時候穆舟會來到她的房間, 坐在她牀邊, 充滿擔憂的看着她,然而付離本人無動於衷, 只是往穆舟身上看了看,隨後就喪失興趣,不再看他,扭過頭繼續望着虛空中的那某一點,穆舟來的次數越多,付離也沒有再去看他,彷彿她的房間裡並不存在穆舟這一個。
付離現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漂亮的瓷器娃娃,五官漂亮卻不見一絲活氣,兩隻眼睛裡沒有了一點光澤,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她甚至不再開口說話,不與人交流,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隔絕所有人的打擾。
一個月過去,付離依舊是一副木頭人的模樣,她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開口說話了,車禍造成身體上傷痕早已痊癒,但是心中的創傷卻絲毫沒有好轉,穆舟的心中越發焦急,對於付離他是毫無辦法,最後只好從醫院裡請來了一名心理醫生,爲付離作心理上的疏導。
“這一場戲是拍攝你和心理醫生的對話,付離確診出中度的抑鬱症,還伴有科塔爾綜合症,也就是醫學上說‘行屍綜合徵’,不懂這病的就上網百度。”何鴻雲說,“行屍綜合症的症狀主要被認爲是幻想與精神分裂的結合,也就是說,這一場戲,夏澄你是要完全扮演一名精神病人,自己揣摩好角色,把握好表演時的力度。”
夏澄一邊聽何鴻雲說,一邊忙拿出手機百度,增長知識,百度百科上顯示,行屍綜合症是一種由抑鬱發展而來的精神病,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病狀,患有行屍綜合徵的患者會自我認爲自己已經死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身上的器官早已腐爛,他們認爲自己不需要進食,病程後期,病人會認爲自己真的已經死了,大腦運轉低下,沒有想要說話和吃飯的慾望,只能終日躺在牀上。
行屍綜合徵的症狀主要是自我幻想和精神分裂的結合,治療只能靠心理治療和精神藥物治療,很難康復。
夏澄看完百度上的介紹後,後背不禁滲出一層冷汗,這個病……真是可怕,明明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卻認爲自己已經死去了,只是自我認爲“已經死去的我”以另一種方式在世界上苟活着,夏澄心說患上這種病的人對生活有多絕望啊。
10分鐘過後,夏澄就位,肖遠和飾演心理醫生的演員站在房門外,準備開拍。
“《浮舟》第七十二場一鏡一次!action!”
肖遠和心理醫生的交談聲從門外緩緩傳來,夏澄抱着膝蓋坐在牀上,眼睛似乎是望着放在不遠處的小盆栽,又好像不是,因爲夏澄的眼中並沒有焦點,她的視線似乎是隨着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她自己也不清楚,夏澄對於他們的談話內容並沒有一點兒的興趣,也沒有覺得很吵。
反正自己快死了,任何人的說話聲是不會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
門被打開,一個相貌斯文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着休閒的家居服,戴着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男人拖過一張椅子,安靜的坐在夏澄的對面,沒有說話。
空氣靜謐,兩人都沒有開口,斯文男人也絲毫沒有想開口說話的慾望,大家只是靜靜的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率先開口說話的竟然是夏澄,她低聲道:“你可以出去嗎?”夏澄的聲音嘶啞,像是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不靠近些根本就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你叫付離,對嗎?”醫生語氣溫和,眼鏡片後的雙眼格外的平和,“最近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身體有哪裡不舒服?”
夏澄沉默了幾秒,又緩緩地說出下一句:“我覺得我生病了。”她的聲音依舊很輕。
“生病了爲什麼不去看醫生?看了醫生吃了藥之後身體才能康復。”醫生繼續循循善誘。
“我不知道。”夏澄維持着雙手抱着膝蓋的動作,一動不動,她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我不知道。”
醫生默不作聲,目光溫和的看着夏澄。
“我覺得我快死了,好像器官都在慢慢消失,我有時候連空氣都感覺不到。”夏澄說,“每天早上起牀,我都有種自己已經死了的感覺,但好像又不是這樣……”說到後面,夏澄的聲音越發降低。
“孩子,別怕,把你最近覺得不舒服的症狀說出來。”醫生的聲音就像是有一種蠱惑性,“我可以幫你。”
或許是醫生說的那一番話在夏澄堅硬的防線上破開一道口子,夏澄微微閉上眼,漂亮的眉頭擰在一起,似乎是不願意回憶起某些事:“我最近做夢,總是會夢到我的孩子,他……滿身是血的躺在我的臂彎裡,他是死了嗎?我又好像覺得他還活着,他明明就在我的身邊,爲什麼我沒有看到他?他在哪兒?”夏澄的語氣中帶着點迷茫。
“奇怪,我在說什麼啊……”
她喃喃道。
“卡!”
經醫生診斷付離的病情,付離患有中度的抑鬱症,還伴有科塔爾綜合症即行屍綜合徵,萬幸的是付離的情況還沒有達到無法治癒的地步,治療靠着心理醫生定期的心理疏導和精神藥物治療,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所以並沒有具體的確診療程,對於患者的康復,更重要的是有家人的陪伴。
經過醫生一段時間的治療,付離總算是擺脫了整天坐在牀上當木偶人的狀態,穆舟遊說着付離跟他出去走走,付離的心中掙扎了一會兒,她似乎是敢於走出了自我封閉世界的第一步,她開始嘗試跟着穆舟出去,但也僅限於家中附近人比較少的地方,比如是公園之類的地方。
離開家中,付離一開始只敢躲在穆舟的身後,腳步踉蹌,目光躲躲閃閃的,眼神亂瞄,充滿警惕的察看四周,生怕從哪裡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怪物把自己抓走,付離牢牢抓着穆舟的手,彷彿是怕他把自己丟下。
穆舟一臉心疼,回握着付離的手緊了又緊,他像是要從手上通過這樣的力度來安慰付離,給予她溫暖和安全感。
時間飛快流逝,穆舟帶着付離到家中附近的小公園散步已經成爲了每日的習慣,付離也不再像從前只敢躲在穆舟的身後行走,她現在也可以讓自己獨當一面的在路上散步,偶爾在路上看到熟絡的鄰居,付離也能簡單的迴應幾句,只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基於她依舊是要牽着穆舟手,牽着穆舟的手已然成爲了她的習慣。
穆舟也曾經試圖讓付離鬆開自己的手,想要她儘快恢復到從前的模樣,但是每當他這樣做,付離總是一臉委屈,眼睛瘋狂的掉金豆豆,誰看到都覺得特別心疼,付離的雙眼亮晃晃的在寫着:你欺負我。
久而久之,穆舟不再試圖扒開付離的手了,任由她牽,畢竟做事不能太操之過急,他已經放開了付離的手一次,人這一生,嘗試過一次心如刀割的感覺已經足夠了,穆舟再也不想再嘗試這種窒息的感覺,這一次,他會牢牢牽緊了他的付離,再也不會放開她,也不會再把她弄丟了。
付離被賀雲深帶走的這10年,在這10年間,穆舟用當年付離留下來的錢打本,開了一家餃子館,餃子館的餃子美味十足,皮薄餡足,價格相當的便宜實惠,食客們對餃子店的口碑極好,餃子店這些年來的生意越發紅火,現在在周邊也開了三家分店,生意同樣爆火,餃子店的店名也爲人熟知,浮舟餃子館——這就是店主穆舟給餃子館起的名字。
浮舟餃子館,據說穆舟當初起這一個店名也是有意義的,穆舟作爲店主,他希望來到餃子館的食客們,吃餃子時能吃到家的味道,在工作繁忙的時刻,能有一個避風港可以暫時休息,餃子館就是他們在工作“海面”上的“舟”。
穆舟把付離帶到了餃子館的後廚,溫柔的親自教她剁餡料,包餃子,付離一開始包得很慢,穆舟也不急,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來教付離,付離的餃子皮沒有捏緊,餃子裡的餡料總會漏出來,放在下面的盤子裝滿了餡料。
付離一臉無辜的望着穆舟,眼睛亮閃閃的睜着,表示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餡料老是掉下來。
穆舟看着付離滿臉都在寫着“我沒做錯事我很乖”的模樣,心中曬笑,穆舟眼中的笑意微斂,換上無可奈何又要認命收拾爛攤子的甘之如飴——給每一隻形狀怪異的餃子們重新加工。
穆舟拎起一個被付離包得一邊大一邊小的餃子,笑個不停,餃子小頭的那邊還沒有餡料,餃子皮薄薄的,用力一捏就破出一個洞。
付離抿了抿脣,臉上的表情快速閃過開心、疑惑、糾結的表情,她想了想,最終咬了咬牙,一把把穆舟手中拎着的餃子解救出來。
“別笑了,我會努力學的。”
穆舟臉上笑容一滯,無接縫的換上了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離離,你剛纔說什麼。”他的聲音裡有他自己的察覺不到的失而復得,還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意味。
這段時間以來,這是付離第一次的主動開口說話。
付離仰起頭看他:“哥哥,你別笑我了,我可以包好。”
穆舟應答了一聲,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他心想,他的離離要回來了。
餃子館的工作不僅只有慌忙,還摻雜着一絲快樂,付離開始偶爾和客人們主動交談,聽到客人們說到好笑的笑話時,臉上也能露出一個淺淺微笑,是真心發自內心的笑容。
浮舟餃子館早上9點開門,晚上7點下班,還有一些值夜班的員工留下來繼續營業,穆舟和付離回到家,與陳三妹一起吃晚飯,晚飯是由陳三妹做的,付離和穆舟一進門就聞到了菜香味,陳三妹總會催促他們快點洗手過來吃飯,三個人坐在一桌,一邊吃着美味的飯菜,一邊聽陳三妹說起她在菜市場聽到的八卦,陳三妹的話很多,好像有無窮無盡說不完的話,穆舟時不時會搭上一兩句話,陳三妹爽朗的笑聲感染了付離,令付離的心也變得暖和了起來。
這就是家。
他們一家人又能重新聚在一起,好像,活着並沒有什麼不好。
付離也開始找到了自己生活的動力,是穆舟賦予了她生活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