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本以爲萊夷是個遊牧民族,跟馬騰一樣擅騎射,四處遷徙,但沒想到竟然不是。
隨隊的太醫中,也有很不一樣的,其中,有個年歲最小的,也是資歷最淺的,名叫莫子騫,他在衆太醫們不贊同的眼神中沒事兒就來素年這裡聊天。
這是個十分善談開朗的小夥子,想法也和那些太醫們大相徑庭,素年覺得跟他說話特別地不費事,用來打發路上的時間再好不過了。
萊夷的情況,就是莫子騫告訴她的。
萊夷跟遊牧民族不一樣,他們有固定的居住地,比起放牧更擅長耕種,有着跟麗朝人不一樣的信仰。
“他們信奉一種鳥樣的圖騰,我曾經跟父親出診的時候見過。”
莫子騫很積極地找來一張紙,憑着印象想將那個圖騰畫出來給素年看,素年原本不大在意,圖騰嘛,大都是十分抽象的,以她的藝術鑑賞水平,不一定能夠欣賞得來。
可是,等莫子騫畫完了,素年卻突然將那張紙搶了過去。
鳥類圖騰?確實挺像鳥的,可在素年的眼裡,這分明就是一架飛機的簡筆畫!機翼、尾翼,甚至飛機前面好像兩個眼睛一樣的機窗,是那麼眼熟。
沒有見過飛機的人,很容易會將這幅畫認成是奇怪的鳥,可素年看着,她敢確定,這絕對是一架飛機!
爲什麼萊夷的圖騰會是飛機?難道說,萊夷的祖先也是穿越過去的?還是他們的祖先曾經占卜到了很遠很遠的未來,看到了飛機的樣子?
素年忽然很激動,她恨不得立刻趕到萊夷,她很想見到他們的巫師,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回去?她有多麼地想見到她的父母,想告訴他們,自己活得很好,自己很想他們……
莫子騫抓了抓腦袋。有些不知所措地退了出去,明素郡主真的是很奇怪,一副圖騰而已,她怎麼好像看得都失神了。
異邦女子。素年一直都擔心皇上會問她什麼,可是沒有,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擔憂,皇上提都沒有提,可素年知道,皇上並不是沒有注意到,所以她的身份,也許有一天,會成爲一個頭疼的問題。
異邦人,可不就是異邦嘛。素年倚在軟枕上,看着封閉的車廂,她是一縷從未來飄飄忽忽來到這裡的魂魄,好運氣地多獲得了一次生命,這要真說出去。那估計得立刻讓這裡的人當做妖物給抓起來燒死吧。
心裡揣着事情,素年在期待地心情中,終於到達了萊夷,這個小小的外族部落。
萊夷離麗朝竟然並不遠,就好像一個附屬國一樣,他們的領地外有重兵把守着,部落外有用籬笆圍着的。一塊塊開墾好的墾地,靠着河流邊,讓素年莫名地想起了樓蘭古國。
應該也是這麼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罷,素年想着,在萊夷族人的帶領下,他們的馬車駛入了萊夷城中。並直直地,朝着裡面一個最大、最宏偉的建築駛去。
素年知道,萊夷的夷主和蕭戈,他們應該都在這個建築中了。
莫名的,素年覺得自己的心在狂跳。她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要說是激動吧,也不明確,除了能確認蕭戈還活着以外,似乎有什麼別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素年整理了一下心情,她深呼吸着,慢慢地讓自己安靜下來,不管是什麼,她都不會怕,沒什麼好怕的。
建築的門慢慢被打開,幾輛馬車魚貫而入,車停了下來,素年慢慢從車上下來,這是跟麗朝的風格完全不同的建築,充滿了異域的風格,卻處處讓素年覺得違和。
她從許多地方,都能夠見到熟悉的東西,一些細節,跟麗朝完全不一樣,卻跟她曾經生活過的世界十分相似,相似到素年都覺得可怕,到底爲什麼?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時空?
萊夷族人迫不及待地帶着素年去見他們的夷主,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夷主如今怎麼樣了。
素年安靜地跟在後面,穿過一個個奇異的門樓,走過一條條廊柱,素年看見前方,有一個高大的身形靠在那裡,聽見了聲音慢慢地轉過了頭,眼睛在看到素年之後,閃出了明亮的光。
是蕭戈,素年看到蕭戈的眼睛一動不動地鎖在自己的身上,她難得地沒有避開,避不開啊!素年從不相信一個人的眼睛能夠有這種魔力,明明離得那麼遠,卻好似能讓人深陷其中。
“蕭大人。”走得近了,素年才確認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她緩緩的低身,動作行雲流水。
“我想着,你們也差不多該到了。”蕭戈笑了笑,眼神卻仍然沒有挪開,多幸運,他居然還活着,還能夠見到素年。
在得知招待進來的萊夷人突然對他們有行動的時候,蕭戈立刻用最快地時間爲素年做了打算,那個時候,自己從沒有那麼後悔過,他甚至都沒有跟素年表露過自己的情義,不過,這樣也好,素年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這樣應該會更容易地繼續活着吧。
現在再見到素年,蕭戈覺得這就是天意,既然是天意,那他就不需要客氣了,不然,上天也是會懲罰他的。
素年終於還是移開了視線,一段時間沒見,蕭大人怎麼似乎多了流氓的氣質呢?從前他可不會這麼赤果果地盯着自己看,情緒外放成這樣,這不好這不好,雖然自己做了心理準備,但那主要是在她主動的情況下,若是蕭戈自己動手……,素年覺得,她還需要什麼準備啊……
“咳,蕭大人,我先去看看夷主的情況吧。”素年的小拳頭放在嘴邊咳了一下,然後繼續跟着萊夷人往裡面走。
“恩,是該好好看看。”蕭戈很自然地跟在素年旁邊往裡走,“他們說,要治好夷主的病,還必須要我在這裡,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不知道,不過我猜想,會不會是夷主的病需要什麼藥引子?比如說麗朝將軍的肉啊血什麼的。”
蕭戈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將他的臉軟化了許多,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素年目不斜視,蕭戈似乎消瘦了不少,被風沙戰爭磨礪地更加有氣概,乍一看都讓人不敢直視,渾身上下散發出冷冽的鋒利感,可是,也讓他更加地有魅力。
素年都想抽自己兩下,她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會有花癡的表現,可是沒辦法啊,這麼一個成熟帥氣,渾身都充滿魅力的人,她只能硬逼着自己不要伸爪子去摸一下,自己本來就是個顏控,這真是有些可悲。
蕭戈的一笑, 差點讓素年破功,幸好,夷主的屋子就在前面了,她的注意力好不容易被收了回來。
推開門,這是一間空間十分大的屋子,沒有什麼華而不實的擺設,當中有一個挖凹下去的坑,中間堆着正在燃燒的柴火,有一人,坐在凹坑的旁邊,背對着他們。
“夷主。”
帶着素年一路走來的萊夷人對着那人開口,素年一愣,這是夷主?不是說很嚴重嗎?怎麼不是臥牀不起,還能好生生地坐這兒烤火?
那人站起身,緩緩地轉過身,那是一張素年並不認識的臉,可奇怪的,素年卻打了個冷顫。
萊夷族人上前,半跪在夷主的面前說着什麼,素年和蕭戈兩人站在後面,靜靜地看着。
這個夷主長得竟然有些溫文爾雅的感覺,一點都不兇狠,果然如同他們說的,沒什麼野心,可不是說他病了嗎?素年瞧着,很正常的樣子啊。
“我見過夷主發病的樣子。”蕭戈忽然開口,“跟你現在看到的,幾乎不是同一個人,雙眼赤紅的,頭疼欲裂,咆哮着想將周圍的一切都給毀掉。”
幾乎不是同一個人?素年心裡一驚,思及萊夷人先前描述過的,莫非,是精神上的問題?
素年雖驚奇,卻不動聲色,這會兒人正常着,她自然也瞧不出什麼。
不過,隨行而來的太醫們可就沉不住氣了,他們跟來是幹什麼的?是爲了搶功啊!他們堂堂太醫,竟然還不如一個小丫頭?這說給誰聽,誰都不答應。
所以皇上雖然是想讓他們作爲後備方案,他們卻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若是能趕在素年之前將人治好了,那這個小丫頭恐怕就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所以,這會兒見到了正主,幾名太醫一擁而上,將素年隔除在外,紛紛表示想要爲夷主把脈。
夷主也是好脾氣,知道他們是麗朝的太醫,溫順地坐下,將手腕伸過去,嘴裡還不停地說着勞煩,態度好的一塌糊塗。
“你不去看看?”蕭戈側着頭,看着站在原地的素年。
素年嘆了一口氣,看着那些太醫對她滿身防備,笑了笑:“還是算了吧,要是他們能夠治好,那就再好不過了,省得我勞心勞力。”
素年沒說的是,如果真是精神上的問題,在病人不發病的時候診脈,是沒有用處的,所以她纔不去湊這個熱鬧呢。
“一路累了吧,若是現在不用診斷,先去歇着吧,從北漠往京城出發開始,應該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素年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又低下,笑什麼笑?笑那麼好看幹嘛?自己這麼辛苦是因爲什麼?不帶這麼賴皮的,美人計對姑娘來說,……還是有那麼一點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