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笑着點頭,“是啊,你終於知道了?你在找這本書麼?”
“果真有啊,竟在你手裡……”柴素錦喃喃嘆道。
她怎麼也沒想到,轉了一圈,事情竟然似乎成了一個圓。
前世今生,她都和這些故人糾纏不清了。
前世的師父,今世又要變成她的師父?
“唔,你竟沒有見過下部《藥典》?柴老頭兒還真是什麼都瞞着你呢?既然什麼都瞞着你,何必要教你醫術?”太醫令搖了搖頭,“看來他還是不甘心!倘若他不教你醫術,任由你就做一個鄉野村姑,我只怕也會放過你和你那傻子弟弟了。”
柴素錦垂眸不做聲。柴妧妧的確不會醫術,從來沒有人教過她。
會醫術的是自己,救治瑄哥兒的也是自己,揚名的還是自己。
教習自己醫術的不是柴老頭兒,而是眼前這位口口聲聲要收自己爲徒的太醫令。
細想來,真是可笑。
他們似乎都在原地兜着圈子,兜着兜着,就把自己兜了進去。
“你的年紀剛好,換臉術成功率應該不會太小。你又會醫術,性情同我那徒弟也像,真是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太醫令有些興奮的起身,走到牆邊,有節奏的叩了牆上幾個地方。
他所站的那面牆,便緩緩落下一截,露出一個一人多高的門來。
他邁步出去,又回頭衝柴素錦微微一笑,“好徒兒,等師父救你回來!”
柴素錦渾身冰冷,眼睜睜看着那面牆又恢復如初。
……
“文丞相,深夜打擾,實在是迫不得已。”馬文昭來到文丞相府上。
幸而曾經兩次去過柴家的管家認得馬文昭,否則這時候登門,定然被丞相府的家丁給打出去。
文丞相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你詳細同我說說,怎麼人好好的在醉仙樓就不見了?柴大夫先前的罪過什麼人麼?”
馬文昭嘆了口氣,搖頭道:“他爲人沉穩內斂,丞相大人應當是清楚地,從未聽聞他同旁人鬧過什麼矛盾。因爲他醫好了丞相府上的小公子,倒是叫他遭到了不少人的妒忌。可時日久了,就連先前嫉妒排斥他的同僚,都同他要好起來。”
文丞相連連點頭,“他雖年輕,但這沉穩的性子,能較之的人也不多。會是誰人動手呢?”
馬文昭皺眉,低聲提醒道:“恕我冒昧,會不會是衝着大人您來的呢?”
“什麼?”丞相一愣。
馬文昭連忙搖頭,“失言失言!他雖出手治好了小公子,可畢竟這事兒已經過去良久,近來他並未和丞相府交往過密,旁人應當不會是因爲相爺您……”
“你莫說!”文丞相忽而擡手止住他的話音,“經你這麼一提醒,我倒真想起一人來!”
馬文昭眼眸微微一亮。
“如今時辰太晚,既是將人擼去,或許柴大夫不會有性命之憂。馬公子且安心,明日一早我就啓奏聖上,求聖上裁決!”文丞相沉聲說道。
“謝丞相大人,願丞相大人一切以柴萬的性命爲先。”馬文昭說道。
文丞相連連點頭,“你且放心,他救了我的孫兒,也等於救了我呀。我記着他的恩情,斷不敢忘。”
馬文昭告辭離開,回到家中,瑄哥兒已經急出了滿嘴的泡。
“怎麼樣了?知道我姐的下落了麼?”瑄哥兒跳起來問道。
馬文昭搖了搖頭,“你別慌,他們想要的不是她的命。”
“那是什麼?我姐可是個女孩子呀!叫我怎麼能不慌?若被抓走的人是我也就罷了!她,他們若是折磨她……她如何受的住?!”瑄哥兒的眼睛都泛着赤紅的顏色,眼珠子裡頭幾乎要噴出火來。
馬文昭凝眉看他一眼,安慰的話卻卡在嗓子眼兒裡說不出來。
他心中亦煩悶不堪。
她是故意的!故意支開念恩,故意同雲七和那姓韓的去醉仙樓。
她故意留下機會,讓黑衣人將她擄走!
可她又絕對不像是衝動行事的人。她憑什麼認爲黑衣人的幕後主使不會殺了她呢?
就算不殺她,她可是女孩子呀!她憑什麼有這般自信,隻身犯險呢?
她自從離開方城,所行所做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計劃好的,每一步都篤定淡然,從不吃虧。
唯獨這次,卻有些反常。
反常?
“你姐姐同安國侯,也就是曾經的駙馬爺,有什麼牽扯?”馬文昭問瑄哥兒道。
瑄哥兒一愣,“你說什麼?和誰?”
“嗷唔——”門口一聲嚎叫。
將衆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赤焰也知道姐姐不見了麼?”瑄哥兒上前牽過赤焰,輕拍了拍它的頭,“你鼻子靈,能找到姐姐麼?”
“對了!”馬文昭忽而起身,“剛來京城投宿客棧的時候,那掌櫃說過一句話。”
瑄哥兒看他,“那麼久以前的事兒了,說過什麼?”
“說公主府有一條獒犬,在公主殯天之後,跑出來咬傷了人,被駙馬爺打死了。”馬文昭的目光落在赤焰的身上。
瑄哥兒立即閃身擋在赤焰跟前,“這是我姐的犬,不是什麼公主,也不是駙馬的犬!他們那隻打死了,打死了!”
“你說得對,或許能用赤焰靈敏的嗅覺尋到你姐姐!把它給我!”馬文昭上前說道。
瑄哥兒立即搖頭,“不給不給!”
“瑄哥兒!”馬文昭沉臉,厲聲道。
“你……你想做什麼?姐姐說了,在京城,不能放赤焰出去,不能叫外人看見
它,不然它就活不了了!”瑄哥兒急道。
“你想救你姐,還是想護住一條犬?”馬文昭冷聲問道。
瑄哥兒張了張嘴,垂頭看了看赤焰。
赤焰在他腳邊蹭了蹭,竟然緩緩的朝馬文昭走去。
它以往親近家裡的每個人,只除了馬文昭。
它似乎格外不喜歡馬文昭,從不主動靠近他,便是馬文昭餵它,它也要先傲嬌一番纔會去吃。
今日這是怎麼了?
它停在馬文昭腿邊,又長長的“嗷唔——”叫了一聲。
一聲犬吠裡,竟莫名的帶着些憂愁哀傷。
“這犬成精了!”馬文昭摸了摸赤焰的頭,帶着它提步向外走去。
瑄哥兒捏了捏拳頭,也跟了出去。
兩人都不料,赤焰出了門,竟狂奔起來。
冷不防的就將馬文昭和瑄哥兒遠遠的甩在後面。
它四腳飛奔,如離弦之箭,比人的兩條腿不知快了多少倍。
“赤焰!赤焰!回來!”瑄哥兒在後頭大叫。
平日裡十分聽話的它,這會兒卻恍若未聞,極速飛馳。
只見兩個男子,追着一條碩大威風凜凜的犬,在微亮的晨曦之中,跑的飛快飛快。
馬文昭本欲翻身上前,攔住那獒犬。卻忽而心中一動,只不遠不近的跟在它後面。它似乎並不是亂跑,而是有目的的前行。
在這京城還未全然亮起的路上,它竟老馬識途一般,跑得快卻不見慌亂。
“師父,師父你快抓住它呀!”瑄哥兒在後頭嚷,他的速度追不上赤焰,但他堅信,師父一定能追上,卻不見師父行動,他便急了,“我姐最喜歡它,若是將它弄丟了,回來怎麼向我姐交代?”
馬文昭皺了皺眉,翻身回去,提起瑄哥兒的衣領,帶他追了一段。
瑄哥兒離得更近些,甚至能瞧清楚赤焰奔跑時身上飄逸的毛髮,和緊緻精壯的線條。
“看見沒有?”馬文昭沉聲問道。
“看到了呀!就在前頭了,師父你再快一點兒,我一定能抓住它!”瑄哥兒說道。
馬文昭輕嘆一聲,“我叫你看的是,它不是亂跑,它是有目的的!”
瑄哥兒一愣,這才眯眼看去。
赤焰忽而拐了一個彎兒,不見了。
兩人連忙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卻見赤焰正吐着舌頭,呼哧呼哧的喘着氣,坐在一處門庭廣闊的宅院外頭。
它擡着碩大威風的腦袋,一雙圓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緊閉的門庭。
“還真是有目的的呀?它來這兒做什麼?”瑄哥兒小聲嘀咕道。
馬文昭放開瑄哥兒,舉目而望,“安國侯府”幾個金子,在將亮未亮的天光映照之下,泛着清冷的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