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坐行盤堆白玉,纖手自和勻。
恰似蟾宮妙麗人,將月出浮雲。
月下看美人,更增三分顏色。
遙兒的半邊面容映在月下,晶瑩似蛋清,幾綹秀髮輕輕垂在頰上,一身黑衣勁裝的她,似乎比平時的清冷多了幾分嫵媚的味道。遙兒本就是一個令人心動的小美人兒。
此時遙兒盯着沈人醉的目光很熱切,反倒讓他一怔,有些莫名的怔住。見遙兒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沈人醉喃喃吟道:“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
“你說的可是瞞天過海計?”
“遙兒姑娘,也知道那三十六計?”沈人醉一驚,反問道。
“金玉檀公策,藉以擒劫賊,魚蛇海間笑,羊虎桃桑隔,樹暗走癡故,釜空苦遠客,屋樑有美屍,擊魏連伐虢。”遙兒不禁吟道,這三十六計是繼承發展於“謀聖”鬼谷子的戰爭謀略思想,名爲檀公策,深邃如海,延綿不斷不絕。遙兒的祖爺那等絕世豪俠,對此極爲推崇,贊其爲“筆落驚風雨,計成泣鬼神”,三十六計的每一計都可謂是“謀天之計”。
在祖爺的影響之下,遙兒對這三十六計也略知一二。
“真是失敬失敬,本公子對姑娘可是越來越好奇了!”
遙兒對沈人醉的話自動忽略,她自言自語的道:“按照你剛纔的話說,我們從一個“財”字入手,但眼下的問題是,那個陳世美,雖然無賴貪財好利,但是他傍上了李氏貴婦,吃穿用度皆是不愁,那筆珠寶雖能令他心動,但他未必就肯爲此得罪李夫人……這“財”字到底如何做文章……醉人大俠,你的瞞天過海計具體爲何啊?”
沈人醉懶懶一笑,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輕和的夜風,他誘導道:“如果有一個比李氏夫人更有錢、更有勢力、也更美貌的女子垂青與那個陳氏無賴,甚至願意嫁給他,你說他會不會迫不及待地與寧小灼劃清界線,甚至不惜得罪李夫人?
遙兒顰眉微皺,緊咬銀牙,有些泄氣道:“那陳世美如此卑鄙下作,我上到哪兒找這麼一位瞎了眼的大家女子,願意下嫁與他?”
“遙兒姑娘啊遙兒,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贈予你的珠寶拿去換取寧小灼的自由之身不得,那麼我們可以換一種做法,用這些珠寶造出一個豪富千金……”
遙兒目光一亮,欣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錯!這個主意似乎可行,你讓我想想……”
遙兒低頭沉思片刻,緩緩地道:“要用這些錢,變出一個豪富千金來,容易。奈何,要找這個裝扮豪富千金的人卻難。你想,尋常女兒家,誰肯拋頭露面去扮一個騙子?再說那些小家碧玉,縱然願意幫忙,總不免有些小家子氣,又豈能扮得出一位一擲千金的大家女子氣派來?”
接着遙兒又自問自答:“若是僱一個**豔妓……裝裝豪富千金的派頭倒是使得,可她們那副煙視媚行的德性,陳世美那等人兒遊戲花叢一眼就可看出;而且如果找的是不熟之人,也不能用,不敢用,難辦難辦喲……”
沈人醉嘴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含着絲絲笑意,卻並不言語,靜靜的看着遙兒。
遙兒見沈人醉如此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奇怪。
只聽那沈人醉緩緩而道:“遙兒姑娘,你慨施援手的機會到了。”
遙兒反應過來,又好氣又好笑,嗔道:“怎麼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我不行!”
沈人醉努努嘴,嘆出一口氣:“法子我也說了,做與不做你自己看着辦,不過此事關乎一個女兒家的終身幸福,相信你也不忍坐視她跳進火坑吧。”
遙兒沉吟片刻,頷首道:“也罷,姑娘我本就是大家閨秀,這次爲了小灼,就本色出演一回!”
沈人醉“噗嗤”一聲大笑。
“醉人,你笑什麼,難道本姑娘不是大家閨秀?”
“是是……”沈人醉忙不迭的說道後,只聽他也是幽幽一嘆:“本大俠的美男計這次也許也可以派上用場了,哈哈……”
沿着狹長的青石小道緩緩前行,迎春花臨街而栽,嫋娜地垂下細長的花枝,鵝黃色的花瓣靦腆地開滿枝條,宛如少女攬鏡自照,欲語還羞。斑駁的樹葉影子,猶如陽光在青石上灑下碎金般的親吻。
突然,眼前景色一換,進入了一片寬闊的街道,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商鋪林立、客來商往,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在眼前舒展開來。
遠處,黑色的屋檐、紅色的巨柱、黃色的城牆,構成了一副簡潔洗煉、莊嚴肅穆、氣象萬千的畫面,那是巍然傲立的的司母門。
高大的墩臺、三個門道、東西飛廊、東西兩闕和左右牛馬道,由曲尺型的飛廊連接在一起,進入這座莊嚴肅穆、氣勢恢寵的司母門,迎面便是一條寬兩百米,長達五公里的大街——司母大街。
單單是這司母大街,就有無限的情趣,吆喝聲在伴奏,牛馬在歌唱。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臨安民衆對於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筆直的司母大街像一柄利劍,末端是一驚天巨鼎,被齊君田七娘親自命名爲“司母青銅鼎”,這司母鼎自田氏登上齊國大王之位開始鑄造,舉全國之力,天下之銅,歷經數十年鑄造而成。此時巨鼎高高聳立,雄壯絕倫,這是田氏以一女子之身登上齊國大爲的王權象徵,鼎成權生,鼎亡人滅!
那司母青銅鼎,鎏金飾玉,華美絕倫,一側銅耳之地,足以站得下數個壯漢。大鼎凜然,高高地俯瞰着從司母門走進來的芸芸衆生。
販夫走卒、文人士子、行賈胡商,川流不息,車馬騾驢,西域的駝隊,共同構成了這繁華的盛世景像。堅硬的青石地面,因爲天長日久的磨擦和輾壓,你低頭看去,會在上面發現一道道淺淺的轍印。
你能想像有人遊離諸國,從一黑髮青年自齊國出發,由東到西,由北到南,一直在路上,從不停息,當他經過大小几十諸侯國之時,再次回到齊地之時,已經是白髮皓首的老者……
春秋,在發生這樣的故事。
你能想像有一個王國,其國君爲侯爵之身,在這東方疆域的周地也算是一方大勢力。在這國王臨死之時,他沒有將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想把王位傳給這個國家最有學問和道德之人,但沒想到的是,那個人覺得國王的話污了他的耳朵,索性躲進了山林隱居……
春秋,在發生這樣的故事。
你能想像,有人吟誦着“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有人在埋首木器機械,通過偃術製造出了能飛翔的器械;還有人在聯合縱橫,遊走於諸國,憑着三寸不爛之舌,搏得上卿大夫之位……
春秋,在發生這樣的故事。
這是一個充滿奇蹟的春秋!王侯的傳奇,遊俠的傳奇,詩人的傳奇,女人的傳奇……
現在,遙兒就將融入了這傳奇與故事之中。
熙熙嚷嚷的司母大街之上,遙兒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富有萬金的沿海巨賈之女,擁有不下十艘出海商船,富可敵國。
本來沈人醉想讓姜遙兒扮作一個來自於周地最西邊的秦國富豪之客,因爲這臨安常有西來的秦國富商,人傻錢多,不會惹人懷疑。但遙兒生長於海外的恨天之國,對沿海外域勾當極爲熟悉,於是最終扮作了這海外富商。
而沈人醉也是搖身一變,成了遙兒身邊最忠實的僕人總管。
一擲千金,滿身貴氣的海外女公子與她忠實的翩翩僕人總管,此刻正站在臨安繁華的司母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