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看着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幾人,風引穹張了張脣,可話還沒說出來,一口鮮血卻已經先一步涌了出來!
那祭司眉眼一跳,下意識掙開了了連悠月的攙扶,跌摔地撲向了風引穹的方向,慕天城也隨之跑了過去!
連悠月沒有心思去管他們,她連自己爲何要將他們一起帶進來都沒弄明白,她只知道,她是爲了幫助殿下。
連悠月眉眼情不自禁地回望了一眼聞人越的方向,見着聞人越正忙着增強風水法陣保護着東帝,瞧着他眉宇裡隱約可見的疲倦與虛弱,她心口不禁滿是懵懂又心疼的感慨。
“殿下,爲何你總願爲了他們付出這麼多呢……”
她眉眼間忽的漾起了幾分茫然,視線情不自禁的一直追隨着聞人越的一舉一動,但手上卻忽然多了其他的動作。
她的手毫不猶豫地抵在了虛陣的陣壁之上,在她碰到虛陣的那一剎那,整個虛陣忽然散發出了一道別樣的光澤,不同於陣勢的光亮,卻明顯比那叫囂的陣勢更加柔和,如同蘊藏萬物的水,無聲無息消解着虛陣的戾氣。
可虛陣此刻的戾氣太重,哪怕是她,也不可能在片刻之間就徹底讓虛陣平息下來!
甚至,自從上……以前幫殿下達成了願望,她的力量就已經損失了大半,哪怕有了東帝的靈蟲,也根本恢復不到全盛。
此刻,消解着虛陣戾氣,她都並非是遊刃有餘,反而,有些費力與勉強。
可她不能遲疑,也不能退縮!
因爲,這也是殿下的願望!
風引穹很快便察覺到了連悠月的舉動,不禁心神提了提,但瞧了一眼封寂之上的裂紋蔓延的速度並沒有減少之時,才陰沉又決絕地道,“沒用的,你們誰也不能阻攔我!!”
連悠月回頭瞧了他一眼,便沒再理會,越發專心用力地減弱這虛陣的陣勢來,她的呼吸都有些重,可見她此刻也有些吃力了起來!
可她純粹清澈的目光卻越發堅定,甚至泛着異樣溫暖的柔光,爲了殿下,她一定要做到!
只要減弱了虛陣的陣勢,封寂所承受的力量就會減弱了,只要再封寂被摧毀之前,讓虛陣的陣勢不足以威脅到封寂,她的目的就會成功了!
眼見着裂紋從半腰又往下蔓延了不少,連悠月的面上也不禁露出了幾分着急之色。
她怕她會趕不上,她怕殿下會失望,她更怕長公主如若出了什麼事,殿下又要做出什麼犧牲的事情來……
東帝爲了尋北彌長公主,跨越了上世此生,她,又何嘗不是呢?
可東帝尋到的是長公主,她所尋到的他,卻也不是他了……
就在連悠月心生着急不安之時,虛陣之中,竟是忽然出現了一聲痛苦的悶哼聲!
這聲音,尚存稚嫩,明顯不會是風引穹和那祭司。
連悠月循着聲瞧了一眼,竟見本是好好的慕天城,此刻竟是莫名奇妙的蜷縮在了地上,神情痛苦,小臉恨不得擰成了一團!
怎麼回事?
連悠月心中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一直神情決絕的風引穹忽的茫然問了一句,黯淡無光的眸子裡,隱約還閃過了一道憂色。
“他……怎麼了?”
不過,他此刻雖是隱現了遲疑擔憂之色,可獻祭虛陣的舉動卻沒有半分的停頓,只斂着虛弱不濟的精力,喃喃問了句。
那祭司也茫然不解的愣住了,只將慕天城抱在了懷中,企圖減輕一些他的痛苦。
可慕天城絲毫沒有緩解,整張臉瞬間失了血色,不一會兒,就痛的失去了意識一般,只喃喃的悶哼着“好痛。”
連悠月憋足了力氣,越發用心的消解着虛陣的戾氣來,虛陣的戾氣衝擊封寂的同時,也在衝擊着她,她的面色不禁越發越漲紅,仿若生生憋着極大的難受。
她此刻,沒有力氣去打探慕天城到底怎麼了,只能將手越發緊密地貼合在虛陣的陣壁上!
“噗!”
持續不斷的戾氣衝撞着她,終究讓她承受不住地溢出了一口血來!
血跡掛在她的脣瓣,熠熠地泛着金光,有幾滴濺落在虛陣的陣壁上,竟是意外的讓虛陣的陣勢平息了不少!
連悠月見狀大喜,起先,她正是怕她的血會增強虛陣的力量,才一直竭力的忍着,憋着,可此刻,血落在虛陣之上,竟然並非是增強而是減弱,這讓她一瞬看見了更多的希望!
轉瞬,她便想明白了,是因爲有了東帝靈蟲之力的支撐,她削減虛陣戾氣的力量稍稍比虛陣狂暴的吞噬之力高那麼一點,所以虛陣才無法攫取她血液之中的力量!
想明白如此,她一刻也不停的將那一隻掌心有傷的手也貼到了虛陣的陣壁之上!
虛陣濃郁的陣勢,一瞬間變淡了不少!
而就在虛陣陣勢稍稍變淡的同時,那一直關切又茫然地抱着慕天城的祭司忽然滿是嘆息與感慨地悲嘆了起來!
“老傢伙啊老傢伙,原來,這就是你那句話的意思啊!你這一生,當真是自負至極,算盡天機啊……可你,又能否當真算透執念啊……”
風引穹眉頭虛弱的皺了起來,看着那祭司忽然古怪又嘆息的感慨,看着被那祭司抱在懷中,明明失去了意識,仍舊止不住抽搐的慕天城,再聽見祭司提到無念,隱約明白了什麼,眸子中恨色一閃而過,不禁咬牙沉痛不甘地道,“他……又做了什麼?”
那祭司看向了風引穹,眸子裡是說不清的悲憫與心疼,不知是在心疼風引穹一生從未得到過他父親的支持,還是在悲憫風引穹總在無念的卜算之中。
“雲繼……你可知……天城爲何能逆了天命,清醒過來?”
風引穹茫然的搖了搖頭,當初他爲太后留下了命陣,就是爲了借南喬帝子氣運爲慕天城逆改命劫,被北彌長公主破壞後,他也沒了辦法,他本還暗暗驚歎那老傢伙用了什麼辦法竟如此輕易扭轉了城兒的命劫,沒想到,竟又在算計他!
他是他的父親,爲什麼,總在爲了外人,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他!
“他,到底又做了什麼?!”
風引穹眸子裡的黯淡一瞬被憤怒和恨意所替代,他恨恨地咬着牙,口中滿是血腥味在蔓延,竟乎嘶吼地悲憤質問道。
連悠月都被這充滿了憤怒與恨意的嘶吼聲生生驚了驚,可她此刻根本無法再分心,同時用靈蟲之力與心血消解着虛陣的戾氣,對她而言,已經到達了負荷的臨界!
她只能聽着,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緊接着,她便聽到那祭司的聲音一句接着一句,響在了這小小的虛陣之中。
他說,“那老傢伙回族裡讓我和他一起爲天城改命後,曾留下一句,‘如果日後繼兒仍舊執迷不悟,且讓他看在城兒的份上,放手吧……’,當時我只道他借我之手調用了百迴歸心陣的力量,卻原來,他還借用了封寂之力!”
他說,“封寂一旦毀滅,天城必將再次應劫,天城曾先後兩次被你們改命,早就該受天責,此次若再應劫,必將萬劫不復。”
他說,“天城和封寂已經息息相關,一損俱損了……”
他說,“雲繼,你要親手毀了天城,毀了你在這世上僅剩的血脈至親嗎?”
……
“他以爲,我不敢嗎?!”
風引穹咬牙切齒地怒吼一句,近乎聲嘶力竭,兀的打斷了那祭司一聲接連一聲的質問!
他雙目中洶涌着滔天的憤恨與悲怒,饒是虛弱都無法讓其減弱分毫!
“他以爲……可以算定一切嗎?!”
風引穹恨恨地啐了一口,雙目中陡然閃過一道瘋狂的狠意,不知做了什麼,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而與之同時,連悠月竟也氣息一滯地嗆出一口血來!
虛陣竟然在一瞬間,又增強了!
連悠月滿是驚憂地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風引穹一頭黑髮頃刻間變成了失了色澤,蒼白黯淡。
他竟強行加快了虛陣的攫奪速度!
他不想活了麼?!
連悠月眸子裡驚色一閃而過,顧不得注意那祭司與慕天城,也隨之加快了力量,可她加快力氣的方法,唯有加快她血液融入虛陣之中的分量!
她的氣血本就多番流失,先是爲了爲聞人越壓制被亂的氣數,後又爲了隔絕自焚國書儀式的掠奪,如今大肆消耗,她面色頃刻了蒼白了許多!
過度的消耗之下,她的身形竟有些搖晃了起來!
可她拼命地咬着牙,告訴着自己,一定要撐住!
很快,很快,她就要成功了!
雖然眼下從封寂之上還看不出什麼,只要等她將整個虛陣都同化後,她就可以讓狂暴的虛陣恢復平靜,阻斷風引穹的獻祭!
再給她……一點點時間!
一點點就好!
“痛!”
風引穹地驟然加力下,連悠月有所反應的同時,反應最是劇烈的當屬慕天城。
明明已經沒有了清醒的意識,那一瞬間,他竟是痛呼出了聲來,雙目都一瞬睜開了來,瞳眸裡沒有半點神采,只剩鋪天蓋地的痛楚!
“雲繼,你母親已經死了!你父親也因爲你的執念而死了,你當真,還要‘親手’再害死你的兒子嗎?!”
那祭司終是按捺不住的加重語氣的厲喝了一聲!
“親手……”
風引穹渾身一震,似乎被那祭司中毫不留情的親手二字生生砸在了心上,他眼神有些茫然地落在慕天城抽搐地皺成一團的臉上,神情猛然陷入了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