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爲自己並沒有關於參河首富、關於程氏家族、關於電化集團的丁點記憶，想必付正義也是會被眼前這個看似一身正氣、聲音洪亮、思維敏捷的傢伙的表象所矇蔽。
對別人來說，往事如煙、忘了就好。
可對付正義而言，過往的記憶在他不去主動干涉、扭轉的時候，是註定會如期發生的。
得了田秘書的通知，程志漢在趕過來時其實是滿心怒火的，不過他心裡也清楚的很，即便是陳先生也不敢對這個走路需要拐杖、行動貌似顫顫巍巍的古稀老人有所不敬，所以他在走進房間看清楚裡面情況之後，也就立刻判斷出劉老將自己招過來是爲了什麼。
不過該裝的，還是必須要裝的。
因此程志漢也就擺出了一副謙恭的姿態，壓低了嗓門詢問劉老有何吩咐？
“吩咐是不敢的，老頭子我不過就是喜歡熱鬧，見不得年輕人之間因爲些許小事兒而生了隔閡……”
劉老淡淡的說着，示意程志漢落座，然後便將唐嫣的戰績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下，最後才指着付正義道。“這位就是將唐小姐找來的唯知技術的創始人付正義，我聽說你那混賬弟弟在整合電化集團的過程之中還採取了一些特殊的手段，這可是要不得的……”
‘混賬弟弟’和‘特殊手段’被劉老特意點了出來，程志漢的臉色可就爲之一變。
事情可大可小，關鍵就在於如何定性。
而對事件進行定性者的身份，那更是會直接影響後續官方態度的，因此程志漢也就毫不猶豫的站起身賠不是。“劉老，志江做事有些魯莽，不過他也是急於完成任務，上面給的時間過於緊迫了，所以有時候做事自然也就會顯得急躁了些，我回去就狠狠的批評他！”
見他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劉老也只是壓了壓手示意他先坐下來，轉過臉和藹的詢問唐嫣是不是真的吃飽了、會不會下圍棋，在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後便讓田秘書去叫侍應生過來，一是將包廂裡的屏風在角落裡展開，二是送副圍棋進來。
察覺到房間裡的氣氛壓抑的厲害，見侍應生片刻間就在角落裡擺好了棋盤，唐嫣可就慌不迭的搖手。“劉老，我圍棋下的很不好……”
笑着揮手示意唐嫣先過去坐，劉老拄着柺杖站起來之後便衝着程志漢道。“爲了恢復香江金融市場的秩序，領導們禪精竭慮才營造出了現今這般友好且團結的氛圍，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決不能因爲些許小事兒就搞的內部離心離德，唯知技術帶了三十個億過來，就連還在緊張施工階段的飛翔大廈這樣的中外合資企業都毅然抽了十個億出來，誰若是敢在當下破壞穩定、破壞大局，那我老頭子就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兒，有些話也是必須要說的，有些情況也是必須要反映的……”
程志漢雖說極膩歪這般倚老賣老的作態和腔調，但卻依然面帶恭敬的微笑連稱不敢，等屏風那邊傳來了落子聲，這纔將目光轉向了付正義，一聲不吭的衝着他豎起了大拇指。
付正義笑着衝着程志漢豎起了兩根大拇指，擺出了一副由衷的佩服表情。“程總指揮，您弟弟纔是這個啊！”
輕哼了一聲，程志漢從口袋裡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然後便擺出了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說。“犬子不才，進入電化集團也不過年許而已，既然劉老都出面了，那除了掌上電腦的所有權之外，你有什麼要求，那就先說說吧！”
“這部分資產原本是準備注入銀河股份的，可因爲有關部門的審批流程過於麻煩、時間也過長，這纔不得不採用了授權生產的折中方式，可半年四個多億的產值、三千多萬的純利潤、七千多萬的利稅上繳，銀河股份的股價已經翻了十多倍，電化集團採用了這麼多的手段，若只是爲了一個控股權，至於嗎？”
“聽說，你可聽好了，是聽說啊，”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程志漢皮笑肉不笑的繼續道。“銀河股份的董事長賀剛也是被人以不正當的手段謀奪了財產，還被以冠以莫須有的罪名送進了看守所、淪爲了階下囚，人道‘不爭饅頭爭口氣’，我弟弟這人的優點那就是爲人比較仗義、特別喜歡交朋友、幫朋友，可同時呢他的缺點也特別的明顯，那就比較喜歡記仇……”
程志漢的這番說辭，倒是讓付正義明白了爲何還待在看守所裡的賀剛會低價轉讓銀河股份的股權，也明白了爲何賀剛妹妹在美國所持有的那部分股份會轉讓給了電化集團。
針對銀河股份的姜大山、雨瑤置業的趙亮、邗州雨瑤方大剛的那些個手段，可能是因爲賀剛在被逼着出售股權時所提出的條件，也可能是因爲電化集團的程志江在得知掌上電腦只是被授權生產、遠非他所認爲的是被雨瑤科技以‘資產注入’的方式爲銀河股份所擁有的。
“程總，您真是個爽快人！既然電化集團的整合是無可抵擋的，那我也就直話直說，既然掌上電腦這部分資產是保不住的，那索性被美資和日資所持有的那部分股權，電化集團也一併收了去吧！”
對方如此爽快，程志漢先是一喜，跟着可就沉下了臉森然道。“兩個海外公司擁有銀河股份24%的股份，十多倍的溢價你也不怕被撐死？”
“覺得高、那就降低些，打個折扣下來也是可以的……”
程志漢思索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電化集團的資金可也不能這麼亂花，年產值十個億、利潤滿打滿算也就是兩三個億而已，幾倍的溢價上面是會有想法的！”
“掌上電腦的利潤率這麼高，市場佔有率也是同類公司難望其背的，市場形象健康且優秀，只要維持個三、五年，最初的投資怎麼都可以收回來了，”說到這裡付正義見程志漢眉心依然緊鎖、依然不爲所動，聳了聳肩便繼續道。“再說了，掌上電腦這塊資產可是雨瑤科技所擁有的，不管怎麼折騰、這個公司可是標準的美國獨資企業，若是急了眼、那可就真的只能是一拍兩散了，若是電化集團真的願意跟錢過不去的話，那我也無所謂啊……”
程志漢冷笑起來。“你就不怕被挖出什麼問題來？”
付正義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起來，吐了菸圈便道。“不怕！何況跟幾個億的利潤相比，無論是雨瑤置業還是邗州雨瑤公司的那幾個人，又算的了什麼？”
“哈！我弟弟還說你的雨瑤系、唯知系都是‘以人爲本’呢，看來不過就是個幌子而已嘛！”
付正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一個人的價值是能算的出來的，若說是幾十百、幾百萬，那我肯定是捏着鼻子也要認的，可若是跟幾個億的利潤相比，那自然就不能昧着良心說錢不重要了……”
“實誠！真實誠！我程某人最煩的就是既想要做表子還要立牌坊的，有話就直說，大家都省事兒！”
衝着付正義豎起了大拇指，程志漢很是一番讚揚這才豎起了兩根手指。“兩倍的溢價！再多肯定不好交代！”
“兩倍可不成！太少了！爲了獲得這部分股權，我可是耗費了不小的代價、欠下了好多的人情……”
付正義的斷然拒絕，並沒有讓程志漢感覺到意外，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年輕人雖說現今完全是處於劣勢、但卻依然能夠逼着自己坐在這裡跟他談，心理素質絕對在同鄰人之中乃是佼佼者，難怪能夠幾年時間就締造了偌大的產業出來。
想到這裡程志漢舒了口氣，放緩了語氣。“電化集團的整合是誰也不能阻撓的，過高的溢價進行股權收購，並不符合電化集團的利益，也很難獲得上面的批准。雖說我弟弟一心爲公、想要締造出能夠躋身於全球市場的電子企業，可若是在最初的整合過程中就耗費了過多的資金，那豈不是會授予某些人以攻訐的藉口？”
付正義堅決的搖頭。“兩倍真的太低了！即便是我將持有的流通股全部以市場價變現，也絕對無法彌補喪失掌上電腦所能夠預期的利潤！”
程志漢有些火了。“小付！做人要厚道！不要因小失大！電化集團將會成爲國內規模最大、效益最好的電子集團公司，到時候我弟弟手指縫裡**下來，就足以彌補你所謂的那些個‘預期利潤’了！”
瞄了一眼角落裡的那屏風，付正義故作爲難的嘆了口氣，神情懇摯的苦笑起來。“程總，除非電化集團能真的讓出些眼前利益，否則這事兒是真的談不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