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正義沒看到劉長和心情愉快的那一幕,所以他在回到后街時心情也就依然煩悶。
雖說他將事情給攬了過來,也相信這事情砸錢下去就一定是可以解決的,可劉長和所提及的那些所謂的‘現實’,還是被深深的刺痛了。
在付正義離開的這段時間,王祖強跟佘海波聊的比較相當投緣,所以也就喝的有些多了,他見付正義回來他還想繼續之前的話題,可跟付正義幹了幾杯酒後見對方根本就沒有談話的興趣,酒意涌上來可也就真的撐不住了,慌不迭的跑到街邊垃圾桶吐了個昏天黑地,見付正義又逮着方大剛在喝,可就連回去的勇氣都沒了,跟過來扶着他的佘海波打了個招呼,便悄悄打車溜了號。
酒量甚洪的佘海波回來坐下,將王祖強溜號的事情一說,見付正義又端起了酒杯便趕緊按住了他的手。“正義,出什麼事了?慢點喝!”
“沒什麼啊,就是覺得這個社會太現實了,也太不公平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以後貧富差異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懸殊,改革開放的成果會被一小撮人所褫奪,老百姓分享不到社會財富的增加,就連創造出來的財富也不會屬於自己,以後想要出人頭地也會越來越難……”
兩大扎啤酒進了肚,付正義一時間很是感慨,便將之前跟劉長和所談內容簡要的說了一下,轉過臉交代方大剛一定記得回到邗州要提醒自己,趕緊去將這事兒給辦了。
方大剛皺了皺眉,猶豫了下才開口道。“正義,安排個把人倒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可問題是這種事情解決的了一次、解決不了一百次,更何況需要被救助的人海了去了,上面沒有政策的話,單憑個人的力量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不能這麼想!一定不能有這種想法!你知道不,就因爲以後這麼想的人會越來越多,這纔會讓‘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現象變得越來越普遍、越來越爲人們所習以爲常!可是,一旦人們真的形成了習慣,就會更加的封閉自己,看到不公、不平的事兒,誰都不想管、也不敢管!都想着只要自己別碰上這種事兒就成了!可豈不知就是因爲這樣,不公、不平的事兒纔會越來越多,到了有人在路上跌倒沒人敢去扶、看到盜竊的、搶劫的誰都不敢吭聲,看到有人求救更是會直接捂上自己的耳朵、閉上自己的雙眼,那時候,任神仙下凡也扭轉不了了……”
佘海波聽得有些懵,愕然道。“不會吧?你說的這些怎麼聽起來這麼恐怖啊?”
“過去說的四大缺德,指的是扒寡婦門、挖絕戶墳、吃月子奶、欺老實人。如果有些事情不能早點去做,早晚有比這些還要惡劣的事情會發生!到了那時候,‘人人自危’可就不是什麼危言聳聽了,而是會實實在的發生在很多人的身上,讓很多人感受到遭受切膚之痛的……”
付正義的聲音有些大,引得周圍幾桌的食客們都在看,佘海波不禁覺得有些尷尬,壓低了聲音道。“正義,你喝多了!要麼咱們換個地方吧?”
付正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便問道。“餘啊,朱自清的《背影》還記得不?”
“記得啊,那是篇很精彩的散文……”
“你信不信以後這種文章會被剔除教科書?”
佘海波撓着頭,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體格有些胖的老父親,爲了給孩子買橘子所以翻下月臺、跨過了鐵軌,可你知道這是違法的嗎?告訴你,這違反了鐵道交通管理規則,是不能被提倡、更不值得宣揚、更不應該被廣爲宣揚的壞事兒……”
佘海波徹底懵了。“胡扯吧?人家朱自清寫的《背影》說的是父愛如山,怎麼會跟交規扯上關係?”
“信不信隨你啊,就連魯迅的那些文章我看也懸乎的很,魯迅可是反儒的,但儒家又是華夏民族的文化之‘瑰寶’,但莊子說‘治世道、亂世佛、由治到亂是儒家’!腐儒、腐儒,看看宋朝的那些腐儒也就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站在一旁去旁觀、去嬉笑、去批評、去爭辯,而是需要立刻捲起袖子動手去解決的。話說的再漂亮也沒用,衛星放的再高也沒意義,事情要做的漂亮纔是真正的成績!之前我跟你說的那事兒,你好好考慮一下!要是繼續待在酒店行業,你要想一下這輩子能不能做到總經理、擁有自己的五星級大酒店……”
酒酣耳熱,平日裡不可能說出來的話,今天卻被付正義說了個透,於是他也就真的舒坦了,仰望着星空,心裡想的就是如果自己從現在開始試着扭轉風氣,即便說到最後依然是做的無用功,但最起碼自己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彷如是作弊般獲得的鉅額財富了。
讓方大剛去結了帳,付正義拽着滿心糾結和迷茫的佘海波便離開了那龍蝦館,心情愉快之下他還唱起了崔健的《紅旗下的蛋》,即便是酒後嘶啞的嗓音既不洪亮、更不婉轉,可還是引來了街邊一些食客們的喝彩,令他情緒越加的亢奮了起來,見十字路口有家ktv還在營業,便拽着佘海波往那邊去。
佘海波雖說喝的不少,但看了下時間就嚷嚷了起來。“正義,再晚我連宿舍都進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一會讓剛子給你開個房間就是了……”
佘海波有些猶豫,可一想到剛纔王宗海的公子王祖強的那番許諾,豪氣頓生也就一拍胸脯。“成!要是被開除了我跟你混去!”
付正義哈哈大笑着便往那ktv裡面走,可剛踏上臺階卻隱約聽到旁邊的巷子裡有女人用法語在喊救命!
跟在後面的佘海波沒想到付正義會徒然停住,一頭撞在他的後背,跌坐在臺階上便咧着嘴傻笑了起來。
隨手將佘海波拽了起來,付正義側着耳朵聽了聽那巷子裡似乎又沒了聲音,於是便轉過臉問方大剛。“剛子,有沒有聽到有女人在喊‘哦澀谷和’?”
方大剛歪着頭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哦澀谷和?好像聽到了……”
付正義晃了晃腦袋,可依然覺得視線有些頭有些暈,於是便指着隔壁那條巷子示意說。“哦澀谷和就是法語裡的‘救命’!你進去先看下!”
方大剛瞄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巷子,便衝了進去。
頂多也就是十多秒,從巷子裡就傳出了方大剛的怒喝之聲。
出事了!
付正義本能的想要拽佘海波一起過去,可扭頭見他又坐在那臺階上嘿嘿的傻笑,一把沒拽起來,付正義便只好一個人衝了進去。
黑乎乎的巷子似乎是條死巷,裡面的路燈就沒有一干涸是亮的,因此進入的那一瞬間付正義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能聽到前面有方大剛的怒喝聲,拳頭擊打在人身上所發出的‘噗噗’悶響,以及女人用嘶啞的法語所呼喊的‘救命’。
什麼都看不見,這讓付正義立刻就站定了下來,可方大剛卻嚷着‘別跑’,而他的前方也傳來了的急促的腳步聲,付正義感覺到有人正從裡面衝着自己過來,他乾脆退出了小巷,等裡面人衝出來的那瞬間他便一腳踹了過去!
從裡面衝出來的那人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叫,整個身體騰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臉磕在了馬路牙上,眼見着就有血濺了開來。
疾行兩步,一腳踩在這人後背將其雙臂反剪,付正義這纔有功夫轉過臉去喊佘海波過來幫忙,並將目光轉向了身後那黑乎乎的小巷。
被方大剛扶着的那女人剛出了那小巷,臉色煞白、嘴脣也還在哆嗦着,一副驚嚇過度隨時會暈倒的摸樣。
可看清楚其面貌的付正義,卻知道這事兒真的麻煩了。
因爲這女人是法國首富伯納德的獨女,德爾菲娜!
扶着德爾菲娜過來,方大剛見被付正義踩着的傢伙已經是無力掙扎了,這才鬆了口氣。“是個搶劫的,我衝進去的時候這小子正捂着她的嘴、拽她的手鍊,捱了我幾拳就往外跑……”
見馬路對面有人似乎在聚集,付正義立刻便讓佘海波進那ktv找保安出來幫忙。
方大剛也瞅見了街對面的那些人,將渾身發軟的德爾菲娜交給付正義扶着,便立刻將倒在地上的傢伙給拎了起來,反扭着一條胳膊、揪着他頭髮便往那ktv裡面衝。
ktv的大門敞開了,一個身穿保安服的人將佘海波推了出來,見付正義扶着德爾菲娜準備上來,立刻就將雙臂一張嚷嚷了起來。“哎哎哎!打架的不許進來!我們這裡又不是派出所,該報警、報警去……”
街對面的那夥人開始過馬路了,付正義踏上去一把揪住那保安的脖領便吼道。“我告訴你!這是一起嚴重的涉外案件!你要是敢不讓我們進去,警察一到立馬不但會立刻封店,而且我還保證讓你在大牢裡蹲滿足足的十年!差一天我都算你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