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雪從來都沒想到,不諳武功的她竟能在一瞬間爆發出如此驚人的速度與力量。
她看見軒轅無憂的劍尖指向軒轅無色的胸膛,只覺腦中轟然一響,彷彿被雷劈了一般。她似乎已經看見長劍沒入胸口,帶出洶涌的鮮血。
軒轅無憂背對着她,手中舉着奪命的劍。
她是被劍刃沒入身體發出的悶響驚醒過來,鮮血果然噴涌而出,濺了她一身。
她直愣愣地看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軒轅無憂的身體已經僵直,“噹啷”一聲,是他手中長劍落地的聲音。
場中一時靜極,寶賢三人亦是一臉癡相,似乎也沒反應過來事情的轉變。
在軒轅無憂長劍遞出的一瞬間,璃雪拔出了寶賢掛在腰間的寶劍,送入了他的後心。
劍尖穿過他的前胸,露出血淋淋的刃來。
軒轅無憂低頭看了看,忽然想到他一直珍而重之放在懷裡的那副畫,被她一劍刺成了兩半。
璃雪有些無力地丟開劍柄,看着他緩慢而又艱難地轉過身來。
軒轅無憂一張臉慘白如紙,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不行,他還有幾句話,想要說出來。
他點了幾下胸口的大穴,暫緩血流的速度,然後擡起頭,牢牢地鎖住她的雙眼。
“你果然……爲了他……做什麼都願意……”
璃雪渾身一顫,他兩次救了她,可她卻親手殺了他。
縱然非她本心,可卻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軒轅無憂輕輕笑起來:“璃雪,你可知道,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什麼時候?”他說一句話,便要喘息一聲,“你肯定不知道,是在顯慶四十一年,皇兄遠征啓雲國凱旋迴京的那一日,玄武門前。”
她第一次見他是在明道四年的玉荷湖邊,而他第一次見她卻是在顯慶四十一年的玄武門前。
他咳出一口血來:“那一天,下着小雨……我到現在都記得……你站在醉仙樓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凱旋而歸的皇兄……卻不知道我在你身後,默默地看了你一整天……”
那一日,她在
千軍萬馬中一眼看到了軒轅無色,卻也有人一眼看到了她。
原來,從那一刻便開始了。
“後來,我打聽清楚了,你是定國公府的小姐。呵……我當時不過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權傾朝野的定國公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呢……可我還是想爭一爭,於是,我請命去了西北軍中……一去五年,回來一切都變了……”
“其實,我連輸的資格都沒有……因爲你從來都不知道……如果,如果那天我沒有去醉仙居……我們的人生會不會大不相同?可是,已經沒有如果了……”
“蘇璃雪,我這一生由你開始,也由你結束……”
璃雪直愣愣地盯着他,他卻再沒有說出別的話了。
傅錫中上前探了探他的脈息,轉身對軒轅無色道:“陛下,襄王歿了。”
他死了麼?
璃雪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雙眼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原本隱藏的一切被驟然揭開,用撕心裂肺般的方式,給她帶來如山的悲慟。
一句無知並不能化解。
秋圍因皇帝遇險而草草收場,爲了皇室的顏面,軒轅無色並沒有昭示襄王謀反,只道襄王是因爲救駕才遇難的,下令禮部草擬襄王的諡號。知道內情的裕王氣得破口大罵,幸被紹月勸阻。而朝堂之上,軒轅無色則開始暗中拔出襄王遺留下來的釘子,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卻說軒轅無色回宮之後,緊接着下了兩道恩旨——以救駕有功爲名,擢升儷姬蘇氏爲從二品妃,貴人石氏爲正五品嬪。
這道恩旨令後宮側目,後宮諸妃紛紛打點了禮物,親自往關雎宮而去。就連快要生產的華姬也準備了禮物,遣了身邊最得力的宮人送過去。
然而,關雎宮卻宮門緊閉,對外只稱璃雪臥病在牀,不能起身,連皇貴妃親自來了都沒有見。
衆人只得轉道去拜訪寶賢,一番恭賀之後,方拐彎抹角地打探昭陽殿的動靜。
寶賢微微一笑:“蘇姐姐在山中實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太醫囑咐要靜養呢。”再問,便不肯說了。
乾元宮明陽殿
“皇兄,嫂嫂稱病不出,連我都不肯見呢。”紹月嘆息一聲,偷眼去瞧軒轅無色,卻發現他面沉如水,根本看不出分毫來。
軒轅無色聞言,停了筆,蹙眉問道:“太醫怎麼說?”
“受了驚嚇,需要靜養。”紹月嘆一口氣,“皇兄,其實你清楚得很,嫂嫂那根本是心病。”她小心翼翼地覷一眼軒轅無色的神色,“雖說我是你妹子,可也不得不說,你這次做的太不厚道。”
軒轅無色瞪她一眼:“這話,也只有你敢在朕面前說。”
紹月嘻嘻一笑,看了他完好無損的右胳膊一眼:“皇兄你瞧着吧,嫂嫂估計早看出你的算計了。”她嘆一口氣,“皇兄你設了好大一個局,算計得七哥丟盔棄甲,卻在嫂嫂那兒輸得一敗塗地……”她眼見軒轅無色的臉上隱隱透出一絲怒色,極有眼色地閉了嘴。
良久,卻是軒轅無色嘆一口氣:“你說的不錯,朕如今……倒有些後悔了……”
紹月嬉笑着湊上來:“您現在放下皇帝的架子,去賠禮道歉,說不定還能挽回。”
軒轅無色彆扭着嘟囔了幾句,忽然揚聲喚來朱廣成:“去開朕的私庫,裡面有多少靈芝人蔘通通收拾出來,一會兒你送去昭陽殿。”他頓了頓,又對紹月道,“珞兒喜歡玉器,小妹你來幫朕挑幾套好的,送去給你嫂嫂。”
“皇兄……”紹月頓了一下,期期艾艾道,“依臣妹淺見,這些東西估計都進不去昭陽殿的門……”
軒轅無色沉吟片刻:“五日後的冊封典禮,她總要出來,那時朕再與她說。”
半個時辰過去,朱廣成帶着一隊小內監原封不動地把送過去的東西又帶了回來,哆哆嗦嗦地回話:“陛下,儷妃娘娘說,靈芝人蔘她有的是,這些玉器她都不喜歡……”
軒轅無色問道:“你見到娘娘了?她看上去怎麼樣?”
朱廣成擦了把虛汗:“沒有,奴才沒能進昭陽殿的門,是娘娘身邊的玉清姑娘出來傳的話。”
軒轅無色聽完,靜默片刻,在紹月幸災樂禍的目光中,道:“罷了,只待五日後的冊封典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