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瀟晗這個侍妾與思想的言論,巫行雲驚訝地把嘴張成了o型,他滿臉都是不解地望着張瀟晗,不明白不僅僅是自己認爲對的,全天下修士都認爲對的怎麼到了張瀟晗這裡就成了什麼思想。
范筱梵的眼裡也出現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他只知道張瀟晗的思想和他們不大一樣,但是卻不知道究竟不一樣到什麼程度。
張瀟晗瞧了他們一眼,見范筱梵並沒有因爲自己和巫行雲的言辭有什麼難堪的表情,便繼續說道:“二位,我從修煉以來,心裡一直有一個疑惑不曾解開,也一直無從相問,不知道二位可否替我解惑?”
巫行雲還是吃驚地望着張瀟晗,聞言點了好幾下頭。
張瀟晗便道:“我們修士修煉的目的是什麼?”
巫行雲張嘴便答:“與天爭壽,逆天而行,從我們修煉的第一天起,師門就是這麼告訴我們的,難道你師尊沒有提過?”
張瀟晗莞爾一笑:“與天爭壽,就算壽與天齊,那以後呢?抑或是在這個與天爭壽的過程中呢?”
“修煉啊,不修煉,怎麼提升修爲?怎麼能渡劫飛昇?所以我們修士生存的目的就是修煉。”巫行雲大不以爲然:“至於以後,飛昇以後的事情是怎麼樣誰能知道呢,也許我們都熬不過渡劫,自古以來,成功渡劫飛昇之人十不過三四,那卻不是眼下考慮的問題。”
張瀟晗接着說道:“那麼,一旦不能渡劫,豈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嗎?前輩也說過,自古以來。成功渡劫飛昇之人十不過三四。”
巫行雲便正色道:“即便不能渡劫,我等修士也要心存這一目標,爲了這一目標努力,這是每一個修士心中所想的。”
張瀟晗點頭道:“不錯,可前輩有沒有想過。有些修士心中並非是這樣想的,既然渡劫明顯不能成功,爲什麼要把一生都葬送在渡劫這一瞬間,明明知道修煉到最後要在雷劫之下灰飛煙滅,那麼爲什麼不在有限的年華中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巫行雲的腦海裡一下子劃過張瀟晗所經營的仙農洞府,還記得自己剛看到那個仙農洞府時的嗤之以鼻。即便接手了仙農洞府,也懶得理會那些凡人,反正先前也有慣例,就任憑他們繼續下去,難道說張瀟晗根本志不在飛昇。就如那些凡人們一樣只圖眼前一絲利益?
心下便立刻大大地瞧不起來。
修士的心思是堅韌的,渡劫飛昇是他們從修煉那天起就有的目標,張瀟晗這番話簡直就是一個毫無志氣之人所言。
剛要動怒斥責,忽然瞥到范筱梵似笑非笑的模樣,一下就想到這番話的由來,原本是自己提到要張瀟晗做范筱梵的侍妾來着,張瀟晗這番話的目的不就是轉彎抹角地說明她根本沒有想要做范筱梵的侍妾?
他正視着張瀟晗,見到她雙眼坦蕩地望着自己。毫無退縮之意,是了,她怎麼會不在意修爲呢。十多年的時間就從結丹初期提升到結丹後期,多麼妖孽的速度,她只是不願意做范筱梵的侍妾,才這麼拐彎抹角長篇大論地說了一遍。
便哼了一聲,想要搶白幾句,卻要顧着范筱梵的面子。可不搶白,這話就如鯁在喉。不說不暢快。
張瀟晗瞧着巫行雲的模樣,知道自己這話大不對他的胃口。但是侍妾的話真不想再聽到了,不如一次就斷了根。
就正色道:“每個人的心裡總有他認爲最主要的東西,也許是修爲,也許是生命,也許是其他什麼,不論是什麼,都是該得到尊敬,並不應該因爲地位的不同而踐踏。”
“錯了,你大錯特錯!”巫行雲不屑道:“沒有修爲,就沒有地位,就不會有尊嚴!”
說着他斜視着張瀟晗:“你張老闆也曾經是仙農洞府的主人,在玄黃大陸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你有我與老範的修爲,還至於毀了仙農洞府,自己也宛如喪家之犬?再說如今,若老範強行收你爲侍妾,你又有何反抗之力?所謂的尊嚴那是強者纔有的東西,就憑你現在小小的結丹期修爲也想在我們面前談尊嚴?”
巫行雲這話是半分情面也沒有給張瀟晗留。是的,他根本沒有想給張瀟晗留什麼情面。
一個落魄的結丹期修士也要在他化神期修士面前談什麼尊嚴,他就是要將她狠狠地踩上一腳,叫她明白她現在還不配在他們面前提尊嚴二字。
張瀟晗擡起頭,雪白的臉上一片肅然,她毫不退縮地望着巫行雲,凜然道:“誠然我修爲不如你們,但是總還有一樣東西是我可以自由自配的。”
范筱梵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是麼?張瀟晗,你也太幼稚了,難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以爲你可以支配什麼?”
說着身子向前一傾,手中忽然多了一個黑色的幡旗,這個小小的幡旗一出現在范筱梵的手裡,張瀟晗就彷彿如雷轟頂一般呆住了。
索魂幡!
她怎麼就忘記了,這裡不是前世,不是可以自主決定生命的前世!
這個索魂幡內拘禁的靈魂,哪一個不想放棄生命死去?可是死也已經成爲了奢望,它們連死都不能由他們自己決定。
面對索魂幡,先前的辯駁是多麼蒼白。
“你是想說生命嗎?”這個聲音好像離她很遠,又好像離她很近。
“在強者面前,生命也不會屬於自己的,這一點你的體會比我們要深刻得多吧。”范筱梵微笑地注視着她,面對這她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面龐,毫不憐惜地殘忍地說着。
在事實面前,所有的爭辯都是徒勞的,張瀟晗幾乎心如死灰,她的視線從索魂幡上移開,落在范筱梵悠然自得的笑容上,那個笑容此刻看起來充滿了嘲諷,彷彿在嘲諷她自不量力。
接着視線落在巫行雲的臉上,奇怪的是巫行雲的臉上竟然隱隱有些愧疚,還有憐憫。
張瀟晗緩緩閉了一下眼睛,是的,她錯了,她大錯特錯了,她怎麼還把這裡當做前世,怎麼還有這麼幼稚的想法?
什麼你禁錮了我的人,禁錮不了我的靈魂,什麼沒有了自由,我寧願放棄生命……錯了,全都錯了。
他們既禁錮得了你的人,也可以禁錮了你的靈魂!
他們說的太對了,不是強者是不配談尊嚴的,這裡只有實力上的強者,沒有心理上的強者。
只覺氣血上涌,靈氣一瞬間失去了控制,從丹田內狂涌到經脈中,她身體搖晃了一下,可瞬間就穩住了。
她沒有看見范筱梵臉色一變,身形一長,可又坐下來,因爲張瀟晗剛剛漲紅的臉色忽然間淡下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張瀟晗慢慢張開眼睛,眼神中不再是那麼劍拔弩張,恢復了平靜:“受教了,我錯了,在實力面前,真沒有權利談尊嚴,甚至沒有權利談自由,談生命。”
她停頓了一下,接着清晰有力地說道:“但是,我絕不會把我的自由,我的生命交付給別人,更不會用我的尊嚴去換取其中之一。”
這句話說完,室內忽然安靜下來,范筱梵和巫行雲都有些奇怪地望着張瀟晗,若是他人在他們面前這般說話,他們早就一掌揮過去,可是這個女孩這般說完,他們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不是在向他們宣佈什麼,她彷彿是在向她自己宣佈,宣佈她的決心。
巫行雲慢慢坐下來,他的心裡漸漸而生一種微妙的感覺,好像面前的這個女孩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個世界的女修哪一個不是把修爲和權利看成至高無上的,哪一個不是在化神期修士面前俯首帖耳的,可是這個女修,哪怕她面對的是即將飛昇的修士,她也會如此傲然而立吧。
她有什麼資本?她憑什麼如此自傲?他不由再次打量張瀟晗,卻見到范筱梵輕輕一笑:“沒有想到張老闆果然是不同凡人,張老闆很是自傲啊,不知道張老闆可曾有把握在我們面前留下自由,或是生命,或是尊嚴?”
范筱梵真是耐不住了,他不明白做他的侍妾怎麼就辱沒了她,怎麼就侵犯了她的尊嚴,甚至上升到生命和自由上。
自己哪一點配不上她,以她結丹後期的修爲,就算她馬上凝嬰了,修爲的巨大差距下她還只能是侍妾。
從沒有聽說過哪一個結丹後期,疑惑是元嬰初期的女修可以做得了化身初期修士的道侶的,化神修士的道侶,哪怕是化神初期的道侶也只能是元嬰後期。
張瀟晗直視范筱梵,他並不否認這個男人的出色,但是這並不代表可以凌駕於她的頭上,骨子裡她仍然是一個高傲的女人,前世的教育給她打下了極深的烙印,她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對任何人屈服。
不自由,毋寧死!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這是她的信念,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小心翼翼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信念。
“在你們前面,化神期修士面前,如果你們願意,沒有哪一個修士能留下尊嚴、自由,甚至生命。”
望着范筱梵瞭然的目光,張瀟晗輕輕地說道:“但是我,或者如我這樣的修士,可以毀了自己,用我們的來生毀了自己,換取一份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