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謝思因感冒又加重了,實在沒辦法,她只好請假一天。

徐豔羣出門大采購去了,謝思因無聊地抱着被子在牀上看書,腦袋昏沉沉的注意力怎麼也沒辦法集中,幾乎是電話鈴聲一響她就感覺到了。

拿過來一看,愣住。

接還是不接?謝思因猶豫了三秒鐘,手機一劃。

屋裡很安靜,她沒開免提都能清楚聽到丁亦宇的聲音,她有些心慌,遲疑着將聽筒放到耳邊。

“聽說你也請假了?”丁亦宇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有些啞,有些失真。

“你該不會也病了吧?”謝思因聽他這聲音,反問道。

她的聲音也好不到哪裡去,鼻音濃重,說話的時候腦袋都是懵的。

丁亦宇卻笑出聲來,說:“你說咱倆是不是同病相憐?”

謝思因沒搭腔。

又想起昨天吃完飯之後,他說的“打情罵俏”四個字,臉上竟然火辣辣的。

“不是我小心眼,我這病可全都是你害的。”

“什麼叫都是我害的?”謝思因抗議道。

“還說不是。昨天要不是陪着你淋雨,要不是你把我丟下一個人跑了,我至於會感冒?你摸摸良心,這些慘無人道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做的?”丁亦宇咄咄逼人地說。

“……”

心虛。

他平時看着挺強壯的,沒想到也跟她一樣病倒了。

謝思因這人有一點挺好的,要真是她的問題,她不會反駁什麼。能屈能伸,敢於承擔。她握緊了手機,咬着脣說:“對不起。”

丁亦宇不領情:“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問題?”

“明天我給你買藥。”

“不吃。”

真是不識好歹。

謝思因脾氣本來就不怎麼好,好說歹說也沒用,她還跟他廢話做什麼?她沒好氣地說:“不吃拉到。”

“認錯就你這樣的態度啊?”

丁亦宇開始數落她,“我原本也不想打擾你,說好了給你一星期時間,可是第二天我就發現自己病倒了,現在只好請假在家,爲此我推掉了兩個重要的會議,拒見了兩個重要客戶,這一天就有可能損失幾百萬,你說這筆賬該算誰頭上?我是爲了把誰拉回來才被淋溼的?是誰把我丟下一個人跑了?我感冒到底是誰害的?”

“你還有完沒完了。”

謝思因真想捂住耳朵,他平時話也不多,現在病了就跟個小孩一樣。不對,是跟個老太太一樣囉嗦。

丁亦宇畢竟是個商人,他知道怎麼能人對手沒底氣,怎麼能讓對方啞口無言,怎麼樣令對方心服口服,好滿足自身需求,獲取利益最大化。

他沉聲說:“你別嫌我煩,我現在說這麼多話也挺費勁。”

那就閉嘴。

謝思因腹誹完畢,想了想,才說:“我這有藥,效果挺好的,沒那麼難吃。”

謝思因還記得上一次他高燒,任她怎麼哄他都不肯吃藥,當時特別幼稚地說是因爲太苦。她覺得這次也一樣,像是在誘哄他,明明她也是病人,憑什麼?

“不吃。”丁亦宇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浪費表情。

謝思因想掛他電話,丁亦宇匆匆又補充說:“你餵我的話,可以考慮。”

“那你就等着病更重吧。”她翻了翻白眼,不想跟幼稚鬼說話。

“詛咒我?小沒良心的。”他不滿道,竟有些可憐巴巴的味道。

謝思因心裡一突,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他又說,“按理說我應該讓你來照顧我,直到我好了爲止。後來想想還是算了,我怎麼可以欺負另一個病人?你看,我知道心疼你,你卻這麼狠心。”

這還是丁亦宇嗎?說話方式完全不像同一個人。謝思因不禁懷疑,她遲疑着,說:“你是不是病的不輕,實在不行上醫院吧。”

丁亦宇聽出了她的畫外音,他也不惱,低低笑了聲。那頭窸窸窣窣的,他好像是換了個姿勢,說:“你挺幸福的,在家還有你媽照顧你。”

誰沒個媽啊,謝思因心道。又覺得他這話有紕漏,她問:“你現在不在家?”

他默了默,才說:“也算是在家吧。”

“……”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人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現在在麗港,一個人。”很久,他才又說。

這話一出,謝思因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簡單總結了下,發現他們之間有幾個問題不能觸碰,關於麗港,關於離婚,關於感情,關於在一起…… www⊕тTk Λn⊕c o

謝思因這一刻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也可以這麼的遙遠。

原來拋開以上那些,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了。

莫名的,她感到一絲恐慌。

她在心底問自己,她跟丁亦宇到底怎麼了,纔會弄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她是有多差勁,他們之間幾十年的交情,眼看着就要被她毀於一旦。

傷感無從說起,她覺得鼻子發酸,抽了張紙過來擦了擦清鼻涕。

丁亦宇聽到了,說:“你好好休息,彆着涼了。”

他最後這句話挺平常的,謝思因情緒剛好,差點被他激發淚點。她吸了吸鼻子,悶聲應着。

“剛剛是開玩笑的,你別在意。”他又說。

謝思因也沒去分辨太多,坐太久了,她覺得姿勢不是很舒服。

“我那條圍巾是不是還在你那裡?”準備掛電話時,丁亦宇忙說。

“什麼圍巾?”

“你忘了上次跟你一起買的,我那條好像落在你車上了。”

經他提醒謝思因這纔想起來,當時他的確買了兩條,一條女款一條男款。女款的謝思因一直帶着,男款那條從買下來就一直被裝在袋子裡。

走的時候匆忙,當時倆人情緒都不穩定,也就沒人在意這個問題。

謝思因模糊有些印象,卻不是很肯定,她說:“我找找看,到時候再給你答覆。”

“找到了你就先給我留着我,要記得還我,因爲那對我來說很重要。”丁亦宇嚴肅地說。

謝思因心裡“怦”的一下,忙掛了電話。

感冒剛好,謝思因就忙着去上班。她積累了太多的工作,趁着精神好,她馬不停蹄趕着,連到了飯點也不曾意識到。

再說也不餓,她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期間去了趟洗手間。

她不曾想這個時間洗手間裡還會有別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她聽到裡面的人說:“我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沒錢了,我所有的東西都已經給你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謝思因想退出來也晚了,她本意不想偷聽,可是裡面的人情緒太激動,她一推門進去,對方剛好轉過身來,倆人打了個照面。

謝思因神色如常,童奇奇卻一臉愕然,倏地將手機拿下來,直接掛斷。

她神色慌張:“謝小姐……”

謝思因衝她笑了笑,向洗手檯走去。

童奇奇握緊了手機,埋頭匆匆就跑了。

明明什麼也沒做,但謝思因就是覺得有負罪感。

這童奇奇到底在心虛什麼,來了半個月了,每次見到謝思因都是這樣一副戰戰兢兢像是做錯事的樣子。

她將手烘乾,不經意間看到垃圾桶裡一根驗孕棒,隱約看到上面兩條紅線。謝思因只看到舒文麗用過,知道兩跟紅線表示懷了。

也不知道是誰扔的,居然驗孕都跑到公司裡來了。

她當時沒在意,將手烘乾就出來了。

謝思因出來之後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

劉誠這些天忙的不行,剛剛纔結束一個案子,他從法院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了謝思因。

發現竟有些想她,電話打了過去,聽到她軟軟的聲音,劉誠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了些。

他笑道:“聽說你又病倒了,這些天一直不敢打擾你休息。”

“你都是聽誰說的?”謝思因略驚訝。

“有心總會知道。”

這句話就有些曖昧了,謝思因一時不好接茬。

“說要請你看電影,可是卻一直沒機會。趁你病好,要不咱們今天晚上去看?”劉誠小心翼翼說道。

謝思因想不到的是,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他居然還記得。

劉誠第一次約她看電影的時候,謝思因當時回答得挺乾脆的,也不知道怎麼的,今天他這麼一說她卻有些猶豫了。

劉誠見她不答,他說:“你今晚沒空?”

“不是。”謝思因想了想,實在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她只好說,“那就今晚吧。”

“下班的時候我去接你。”

“好……”

距離下班還有四個多小時。

時間卻過得飛快。下班鈴響的時候,謝思因心生感慨。

劉誠的電話準時打來,說已經在路上,讓她再耐心等等。

謝思因說沒關係,讓他注意安全。

等待的時間也過得很快,劉誠的車到來的時候,辦公室裡的人還沒走完。

劉誠一下車,那些辦公室的女孩子一個往他那邊看,有些熟悉的甚至跟他打招呼,劉誠笑着迴應,靠在車門邊等她。

謝思因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中途的時候碰到財務部的人。

因爲上次一起吃過飯的原因,那些女孩熱情地跟她打招呼。李璐向來大膽,笑嘻嘻地說:“謝小姐是要跟男朋友去約會嗎?”

這話不大不小劉誠肯定聽到了,他正專注看着她。謝思因臉上一熱,淡笑道:“不是。”

“不是嗎?我們經常看到劉律師來接謝小姐,還以爲你們正在交往呢。”

女人一旦八卦起來就是不依不饒,謝思因頓感頭大。

“劉律師,我覺得你這樣不對啊。”李璐突然將話題轉移到劉誠身上。

劉誠愣了愣,仍是笑道:“怎麼不對了?”他餘光掃了一眼謝思因。

李璐煞有急事地說:“劉律師,別怪我說你不懂浪漫,追女孩子哪有空手過來的?你好歹帶束這樣才顯得有誠意吧?做的不明顯,謝小姐怎麼知道你是在追她,我說的對不對?”

劉誠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配合着點點頭,說:“有道理。”

李璐笑嘻嘻,又說:“劉律師,我們謝小姐長得漂亮,你要是不抓緊點可不行啊。”

“謝謝你提醒。”

“不謝不謝,等你們成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吃飯啊!”李璐半真半假地說。

劉誠好脾氣地又說:“一定。”

好不容易八婆李璐走了,謝思因還沒能鬆一口氣,就聽道劉誠說:“連別人都知道我對你是什麼心思了,你不可能看不出來吧?”

“咳咳——”

有時候太過直接的劉誠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謝思因清了清嗓,顧左右而言他,“好冷,先上車吧。”

劉誠也知道她在逃避話題,他眼神暗了暗,卻說:“好。”

到了車上卻又無話可說了,謝思因看着外面,劉誠卻想着心事。

忘不了那天,他給謝思因打電話,結果接電話的卻是一個男的,當時那男的說的話他還清楚記得,他問謝思因喜不喜歡劉誠。結果謝思因一直不答。

丁亦宇那時候氣的將手機丟到了後車座上,劉誠並不知道他是故意不掛斷電話的,他卻傻傻地舉着手機,聽着那頭不甚清晰的聲音,直到聽到謝思因哭他才肯掛斷。

他只見過謝思因笑,他從來不知道,一向淡然的謝思因原來也是會哭的,而且還是在別的男人面前。

他大概猜到了那男的就是丁亦宇,他也不去想爲什麼謝思因的手機會在丁亦宇手上,爲什麼謝思因會允許他說這些。劉誠滿腦子都是裡都是一個聲音:她不吭聲,那麼是不是代表對他沒感覺?

就在剛纔,他的試探同樣得不到她明確的回答。

一向意氣風發的劉誠,突然間覺得有些挫敗。但他又告訴自己,不能心急,在沒有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車子不知不覺就開到了老地方,劉誠挺不好意思的,他好像沒什麼新意,跟她約會的地點也不曾改變,是不是真的如同李璐所說,他有時候太保守了?

“咱們換一家吧。”

“幹嘛要換啊?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再說來都來了,你難道不餓?”謝思因說。

她都這麼說了,劉誠也就不再堅持。

還是在老位置,點的仍是老菜,劉誠坐下之後,不禁苦笑。謝思因卻不明所以,“笑什麼?”

劉誠望着她,說:“沒什麼。”

謝思因將菜單合上,交給服務員。

“你想看什麼電影?上次咱們說好的那部,好像今晚也在放,就是不知道去的時候還有沒有票。”無人的時候,劉誠試圖找話題,可是說完他就有些懊惱了。還提什麼之前。沒票了纔好。

謝思因回憶了一下,纔想起來他們之前說過好看什麼電影,只是時間一長新鮮感也就退散了,她無所謂地笑說:“什麼都可以的。”

什麼都表現的無所謂,什麼都隨意。謝思因留給外人的形象停留在淡然上面,另一面的謝思因是個什麼樣子的?劉誠不知道。

她不僅僅只會客套的笑,她真正的悲歡喜樂難道只在那人面前坦露?

今天晚上,劉誠突然想了很多問題,他發現人一旦在乎,原來什麼都會計較。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放不開,說不出,又無從下手。

電話鈴聲打破沉寂,謝思因忙從包裡拿出手機。

看了一眼,怔了怔。

她下意識地瞄了劉誠一眼,見他也正在看她。從來沒看到過這樣子的劉誠,比在法庭上的時候還要嚴肅,像是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陌生又疏遠。

謝思因遲疑着,最終接了,她看着窗外,沒吭聲。

“吃飯了嗎?”丁亦宇上來就是這樣無聊的問題。

“正準備吃。”

“一個人?”

“嗯。”

謝思因睜眼說瞎話,其實不過是爲了打發他。

她哪裡料到丁亦宇今晚這麼無聊,不依不饒又問她:“你確定?”

“廢話。”謝思因沒好氣地說。

“謝思因,騙我你就死定了。”丁亦宇惡狠狠地說,不等她回答就直接掛了電話。

簡直是莫名其妙。

謝思因收起手機,轉身過來的時候,就見劉誠正一臉尋味地看着她。她心一突。

“是你前夫?”

劉誠這話一出口謝思因心又怦怦直跳,她緩緩點頭。

劉誠笑道:“你們離婚了還聯繫,也是挺難得的。”

謝思因就不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了,關於她跟丁亦宇,她不想跟劉誠說太多,只好選擇沉默。

她很拙劣地轉移話題:“這家店上菜還是很慢啊,早知道剛剛就應該聽你的換另一家了。”

劉誠只是看着她,不說話。

謝思因左顧右盼,突然眼睛定住,瞪大,她難以置信看着前方的那道身影,懷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劉誠感到異樣,順着她的目光回頭去看,他也看到了那人,隨之臉色一沉。

丁亦宇大步流星走到他們桌旁。

謝思因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驚疑道:“你怎麼會這裡?”

這撒謊都不打草稿的小女人。

丁亦宇淡淡瞥了劉誠一眼,突然伸手抓着謝思因的圍巾下襬,似笑非笑地說:“我那條圍巾到底在不在你那裡?”

謝思因臉上熱的不行,他這動作真是夠曖昧的。

她都後悔今天怎麼偏偏就圍了這條圍巾出來,她將圍巾一點點從他手裡抽了回來,低聲說:“沒找到。”

“確定沒騙我?那好,一會我上你車裡自己找。”

謝思因就因爲剛剛騙了他才覺得心虛,她更心虛的是劉誠還坐在她對面,她望了劉誠一眼,見他只是靜靜看着她,表情莫測。

“小騙子,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丁亦宇扯了扯她圍巾。

謝思因不由得翻白眼,這幼稚鬼,病沒好吧?

“我今天沒開車過來。”

丁亦宇一眼凌厲,卻是笑了笑,理所當然地說:“沒關係,我可以送你回去。”

這時候,劉誠慢慢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