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蘇玳一會兒跳到桌上,一會兒又跳下來,一邊躲閃一邊說,“烏鴉烏鴉,你看公主姐姐被你逗樂了,你功不可沒啊,爲了慶祝一下,我們講和吧……”話剛說完,小烏鴉又“唰”一聲甩鞭過來,“啊呀……不可以打我屁股……”

烏鴉一邊揮鞭一邊說,“那公主姐姐你說,是讓烏鴉講和呢,還是繼續和郡主姐姐打下去?”

楊芷幽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伸,“打!!”說完笑得更是燦爛。

小烏鴉一鞭揮過來,蘇玳頭一側,堪堪避開,直拍着胸脯,“好險好險。”

腳還未站定,小烏鴉又甩了一鞭過來,她情急之中,順手拿了案上一個白瓷雞首壺說,“再過來我砸了它,烏鴉,這可是公主姐姐的最愛。”

烏鴉愣住了沒動,只看着公主。

公主笑伏在案邊,喘息着說,“烏鴉別理她,那是她的最愛,纔不是本宮的,本宮最愛的是那套鑲金邊白玉杯……所以……”她說,“打!!”

“啊……”蘇玳趕忙將那隻白瓷雞首壺放好,嘟着嘴說,“不公平……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這不公平。”

“好不易逮着欺負你的機會,可不得好好珍惜呢。”楊芷幽說。

“啊……哼……李世民,李世民……”蘇玳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着。

楊芷幽嬌面瞬間血紅,哭笑不得地說,“打!!”

這次烏鴉沒動手了,她愣了一會兒後丟下鞭子,也跳起來,拍着手和蘇玳一起大喊着,“李世民,李世民……”

楊芷幽氣得跑過來抓她們,撓她們,她倆一邊躲閃一邊哈哈大笑着起鬨說,“李世民,李世民……”

“李世民,李世民……”

“。。。。。。”

蘇玳心想,此時李世民會不會直打噴嚏呢??

正在三人鬧做一團時,若素來報說,“張妃來了。”

楊芷幽和蘇玳聽到說張婉兒來了,都是背脊一僵,楊芷幽隨即整整衣服說,“知道了。”

才走至外殿,張婉兒便拉着蘇玳就說,“來不及了,快……”

蘇玳問道,“婉兒姐姐怎麼了?”

“宇文化及說唐公有謀反之意,皇上要將唐公兩位公子扣在大興做人質,快,不然來不急了……”

蘇玳還未做什麼反應,楊芷幽便跑過來扯着張妃的衣袖說,“到底怎麼回事?”

張婉兒想想覺得傷心和害怕,只是哭哭啼啼的也說不清事情原委,但蘇玳卻大抵聽懂個大概不離十,未來的太宗皇帝有險,當然得救,她看着楊芷幽,楊芷幽也看着她。

蘇玳說,“我去!!”

楊芷幽過來拉住她說,“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蘇玳說,“我會點武功,到時候好全身而退……”

楊芷幽猶豫着,“那……那讓烏鴉和你一起去……”

“也不行,這事被皇叔知道的話,免不得定罪,不能拖烏鴉下水……”蘇玳見楊芷幽還在猶豫便說,“來不及了……”

說完剛欲轉身卻被楊芷幽拽住,楊芷幽從袖中取出一個乳白色的玉扳指,“這個給李世民。”

蘇玳拿起扳指就往外走,她早聽說此次前來選駙馬的地方公子都住在“天仙居”。

蘇玳駕着馬車才行至宮門口便被攔了下來,她只得急急勒住繮繩,宮門口的侍衛問道,“什麼人?”

蘇玳佯裝鎮定地拿出一塊牌子給他們看,侍衛看了後立即跪拜,“郡主殿下!!”

“還請各位將軍行個方便……”她假模假樣地說,聲音有些微微發抖。

“這麼晚了,不知道郡主出宮有什麼事?”那幾個侍衛起身後還是很盡職地問道,仍是不肯放行。

蘇玳心想,你也管得太寬了吧,想想還是耐着性子說,“前些日子本宮出宮時定做了些首飾,約好今日去拿……”

“可是……”侍衛互相望了望,“沒有皇上的命令,臣等不敢放郡主出宮!萬一郡主金軀有所差池……臣等……臣等擔待不起……”

蘇玳心裡急死了,面上卻還是強掛着笑說,“那好吧……待本宮先去向皇叔討道出宮的聖旨……”又故意拔高音調說,“不過想來皇叔現在已在張妃處歇下,若是擾了皇叔的清夢,怪罪下來,還請各位將軍與本宮一同承擔啊。”

侍衛的腿立即有些抖,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這?”

蘇玳作勢要調轉車頭,宮門侍衛叫住了她,“郡主……臣等替郡主留着門,還請郡主在宮禁前趕回來……”

蘇玳只微笑着說,“一定!”便猛甩馬鞭向宮外無盡的黑暗駛去。

馬車急急停於“天仙居”大門口,蘇玳迅速整理好繮繩,一轉頭便遠遠看見一抹紫色的修長身影正在向門外走,身姿永遠那麼傲然立得筆挺,那樣的孤傲,那樣的清高,高貴的像是人間牡丹,又那麼的讓人難以靠近,她定睛一看,是他?

想想也對,他不也是來選駙馬的嗎,又順手去摸摸一直都隱在袖中的那個同心結,心下有幾分悸動,心跳也一陣一陣地加速,似乎快要跳將出來,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呼吸了幾口。

那紫色身影剛出得門外,似是又想起什麼,用玉笛拍拍自己的頭,淺笑着,一個優雅地轉身便又向回走。

蘇玳一心急,立即跳下馬車就向他跑去,由於着急沒看路,腳被天仙居的門檻絆到,重心沒掌握好,“啊”的一聲便直直向前方那抹紫色身影倒去。

李建成聞聲立即一個旋身想要躲閃開來,卻又在關鍵時刻伸手接住了蘇玳,他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背,兩人直直是四目相對。

蘇玳望着李建成,他是墨發高束,脣角微勾,狹長的雙目微微眯起,端的是俊美絕世。

而自己呢?一路趕車趕得急,髮髻都歪了,估計臉上沾的都是灰,此時爲了平衡還直直翹着一條腿,要多不雅有多不雅,怎麼會在這種場合下再見面呢?想想都覺得沮喪。

一個姿勢優雅如開屏的孔雀,一個風塵僕僕若落魄的山雞。

一個由起初的錯愕變成現在含情脈脈的淺笑,一個由開始的欣喜變成而今萬分失落的垂眸。

李建成將她扶起,有些意外又有些歡喜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玳這纔想起了那人命關天的事,她一把拽住李建成的衣袖,“成公子可知道唐公兩位公子住在哪裡?”

李建成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還未作答,李世民從樓梯下來看到了蘇玳,便衝過來一把拉着她說,“小宮女你怎麼會在這兒?”

蘇玳見是李世民,就也反抓住他的手說道,“快……快逃……”見他一臉迷茫便簡單解釋道,“宇文化及向皇上告密說唐公暗中結識江湖人士,皇上想將你和你大哥扣下來做人質!”

聽罷,兩人都是眉心深鎖,雖是聽着關乎生命之事,卻都未見絲毫慌亂。

“大哥?”李世民忽而轉頭看向李建成。

李建成說,“快去拿武器,現在就走!”

李世民身手敏捷,轉身便往樓上而去。

蘇玳忽的鬆了口氣,盯着李世民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忽然想到什麼,背脊一僵,她猛地轉頭看着李建成,眼中滿是錯愕,她雙手捂住嘴,有點不敢相信地說,“你是……你是……李……建……成?”

李建成此時也正看着她,目光熾熱如炬,卻又溫柔似水,他一步步向她走近,走到她的跟前說,“是……我是李建成!”

她擡眸望向李建成,直直對視着他漆黑的雙眸,他幽深的瞳孔裡有兩個小小的自己,那樣的單薄與孤獨。

曾經以爲自己再不會體會到何爲幸福,曾經以爲從小就是孤兒的自己再也不會在乎任何人。

卻又在自己最孤單最絕望時偏偏遇上了他,遇上那個孤傲的男子,那個會爲了哄她開心,而又放下自己的清高,處處配合着她的男子。

他以爲她不知道,自己又不是傻瓜!!真是傻男人!!

那些甜蜜的時光,雖不長,卻是佔據了她整個心靈,再也忘不了,抹不去,像是生了根,融入了血液,再也剝離不掉。

那麼蘇玳,你會在乎嗎?會在乎他以後的結局嗎?如果他真的也有意,你是否會不顧一切和他一起走下去?

她輕輕伸手想要去拉他的手,緩緩地去靠近,猶豫着卻又不敢觸碰,她怕他拒絕,她怕只是落花有意,卻是流水無情。

李建成微微撩下眼皮,見到一隻如羊脂白玉般的小手澀澀的有些發抖,他心中莫名一痛,一把握住,順帶着將整個人都裹入了懷中,緊緊擁着。

原來是襄王有夢神女亦有心……他那溫暖厚實的手掌溫暖着她的,那一股股暖流順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臟的最深處,幸福之感四處流溢,她深吸口氣,微勾着脣角,沉醉地閉上了眼睛,面頰有滾燙的液體滑落,那是欣慰的淚水。

母親,這就是自己的選擇,她確定這就是自己此生要找的幸福。

我願與君相知,長命無絕哀,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四處掌聲驚起,蘇玳一睜眼,才意識到有那麼多人看着呢,她忽的推開他,面上火紅了一片,只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卻不敢去看他的臉。

李建成望望四周,低頭垂眸,將那一抹淺笑恰到好處地展現給大家。

好似都忘了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刻。

李建成向大家微拱手,示意大家都各忙各的去,衆人都又散開了。

李世民拿來了襄王劍,尚方寶劍,還有一副弓箭,他將襄王劍遞給李建成,自己佩帶着尚方寶劍,又將那副弓箭背在身後。

三人才出得天仙居大門,便見門口匆匆停下一輛馬車,那馬車似乎趕得很急,停下來時捲起了一層塵土,隨即一個黃裳女子跳了下來,她看到李世民時眸色先是一亮,而後跑過來便抓着他的雙手說道,“李世民,快,跟我走!”

李世民先是一怔,而後問道,“陰小姐要帶世民去哪兒?”

陰柔看了他們都拿着武器,猜測他們已是準備逃出城去,便說道,“皇上已下令我爹爹帶兵把守在城門口,你們現在去就是自投羅網。”

“那怎麼辦?”蘇玳轉頭問李建成,滿眼的擔心。

李建成拉着她的手更加緊了緊,看向陰柔問道,“陰姑娘匆匆前來,可是有辦法讓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