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所有人極度震驚的表情和眼神,曹正明渾然不覺自己說的話有哪裡不對。
此時的他,得意得就像在六一兒童節上全校演講的小學生。
他一臉榮幸的看着居中老者,淡然笑着。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歐陽天行曾經親自登門拜訪過我而已,他在戒備森嚴的大院裡來去自如,我怕死嘛。在影盟基地裡發現的那些人皮面具,也是在我的協助之下完成的。從一開始我就是歐陽天行最高級的內應!這件事,我父親也心知肚明!”
“在我的家中,還有歐陽天行提供給我的慢性毒藥解藥,不過所剩不多了,我本也沒多少時間好活。我之所以決定擊殺陳光,一是爲了泄憤,二是因爲他對我不依不饒,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以前我做過很多次類似的事情。好了,我的話說完了。”
曹正明滿臉笑意的看着衆人,那表情彷彿就在說,快誇我呀,你們快誇我呀。
曹老頭癱軟得幾乎從椅子上滑到地下去。
完了,這下全完了!
至於其他老頭,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茫然,再到將信將疑,最終卻全部成了難以遏制的暴怒。
這整個過程,陳光幾乎看呆了。
我勒個擦,強制py交易的威力忒也強了點!
曹正明這貨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
不對,他知道,心裡也完全明白,現在的他非常清醒。
但他思維裡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完全被扭曲了,在他的心中,他所說的這些並不是什麼壞事,而是榮耀與成就。
他被強制py交易強行灌輸進去的傾述欲,讓他必須把這些光榮的事蹟講述出來。
此時的他就像有些天生沒有痛感的人一樣,手指頭都快給剁碎了,臉上卻還笑呵呵的。
陳光暗想,幸好我永遠都不用和自己爲敵,真可憐啊。
衆多老頭,不管之前是否站在曹老頭那方,此時都完全陷入怒不可遏的狀態。
難怪過去多次試圖對付特殊事務局時走漏風聲,感情歐陽天行的眼線已經安插到了自己等人的身邊了!
就連一齊並肩作戰多年的曹老頭竟也間接成了歐陽天行的人。
另外,人皮面具的事情一開始被捅上衆人辦公桌上時,那數萬條人命的血淋淋的現實,也讓衆多老者當時急怒攻心。
萬萬沒想到,這事裡竟也有曹正明一份!
“混賬東西!”
“恥辱!這簡直就是恥辱!老曹,你教的好兒子啊!”
“罪無可恕!罄竹難書!”
居中老林本已年邁,更是被氣得哆嗦着手,嘴脣烏青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久才從嘴裡悶出來一句,“把這兩父子,都給我送上軍事法庭!”
他話音剛落,那邊本就被曹正明打得鼻青臉腫頭昏腦漲的曹老頭,心頭如五雷轟頂,自知這次非但保不住兒子,自己更是晚節不保,萬劫不復,兩眼一翻白,蹬腿就昏死了過去。
“老曹!”
“老曹昏過去了!”
曹老頭雖然可惡,但在場終究有不少故交,他身邊的人立馬驚呼出聲。
曹正明見狀,卻反倒咧嘴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你爹都被你氣暈過去了,你還有臉笑?你是瘋了不成?”
曹老頭的至交好友,另一個老頭指着曹正明這要讓整個曹家都萬劫不復的傢伙,怒斥出聲。
不曾想,曹正明對他的指責渾然未覺,笑過之後,歪着腦袋看着這邊,依舊咧嘴呵呵的傻笑着。
真瘋了?
會議室裡的衆人先是一愣,盡皆啞然。
這一切都太過詭異,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陳光對此卻心知肚明,得,這就是剛纔通天聖盃提示的不可磨滅的精神損傷,搞半天竟是讓曹正明直接發了瘋。
在強制py交易模式裡,滿血是一百點,自己最後一招暴擊傷害溢出達到一百五十七點,似乎超標太多了。
算了,曹正明也不值得同情,他這也都是咎由自取,純粹活該。
陳光懶得再看這會議室中的一堂鬧劇,起身到靳江兩個老頭身邊打了聲招呼,“那麼,看樣子應該沒我什麼事了,我先走了罷?”
“小陳,這……這究竟是爲什麼?”
靳老頭先看看曹正明,轉臉用滿是狐疑的眼神看着陳光,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有陳光在搗鬼。
陳光聳肩,“天知道,大概是他壞事做盡,良心突然覺醒了,心裡頭過分慚愧,所以發了瘋吧。”
“不可能!”
江老頭打斷道。
陳光卻與他裝瘋賣傻,“江爺爺,那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呢?我瞪他一眼,他就瘋了?那我就不是內勁武人了,就是神仙了好嗎?”
“這……”
兩位老頭面面相覷。
陳光卻也不與他們廢話,又是看了看其他亂成一團的老頭兒,還有林經緯那氣得嘴脣發烏,面無人色的爺爺。
他本不想管,但又念着林經緯的情分,走上前去,輕輕拍了下老頭兒的肩膀,渡了口內勁過去,讓他呼吸爲之一暢。
林老頭深吸兩口氣,面色稍緩,擡頭看看身邊的陳光,“謝謝了。”
陳光無所謂的擺擺手,“不必,這是看在林經緯的份上。對了,還有個事,我辭職。這局長我不幹了。”
“不不不!我們沒有那個意思,現在這職務還需要你!”
林老頭起身,語速極快的說着,他這次可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心實意的覺得,思來想去,反倒還是陳光這種對權利沒什麼追求的人更適合光定總局局長的位置。
哪怕他是有些桀驁不馴,但這反而更讓他顯得心機不深沉,讓人放心。
只可惜裂痕一旦出現,再想痊癒就難了,尤其陳光還是出了名的小肚雞腸。
惹了我不高興,還想讓我給你們當苦力?
我當這破局長到現在,便宜沒怎麼佔到,工資都沒領幾分,臨到頭來還給你們在心頭這樣那樣的猜疑,我又累又不討人歡喜,老夫今兒個心願已了,得撂挑子了。
陳光一擺手,“林爺爺,多的話不說。我心意已決,從今往後,這光定總局的天哪怕塌下來,都不關我事。這爛攤子你們愛讓誰接讓誰接,你們也別指望回頭鎮不住場子了請我出馬,我還沒那麼下作,也省得你們成天擔心我學歐陽天行利用手頭的權力搞東搞西。你今天覺得光定總局可能還需要我,所以挽留我,回頭等那些內勁武人徹底遵紀守法,納入制度之後,你依然會覺得我是個麻煩。你們這一套啊,我玩不轉,不奉陪了,拜拜了您吶。”
說完,陳光扭頭就走,拉開會議室大門,衝着外面早已被監控畫面震得頭皮發麻的警衛們咧嘴笑笑,然後昂首闊步邁出小院,直往遠處去。
放下心頭大石,他走得格外瀟灑,更是無事一身輕,就連小火腿兒邁得都更輕快些,身子都快飄上天了。
所謂是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大體就是指的他現在這狀態了。
林老頭和身邊的靳江兩個老頭看着他遠遠的背影,耳朵裡依然響着的是這會議室中菜市場一樣亂糟糟的一團亂麻,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幾個稍微瞭解陳光的人,分明就從他的步伐之中察覺到了股莫名的灑脫。
他真沒瞎說。
從一開始,所有人都不瞭解他。
這普天之下人人貪戀的權勢,在他眼裡卻不如一杯糞土。
再想想他今天說的話,幾個老頭兒們卻羞臊得紅了臉。
“丟人吶!”
林老頭這樣憋出來一句。
江老頭則是嘆口氣,“我不如小陳。”
靳老頭老臉通紅,“或許,也正是因爲他這樣灑脫的心態,才能讓他在武道之上以弱冠之齡成就一代宗師吧。”
江老頭又道:“可萬一總局裡的其他內勁武人真不服衆該怎麼辦?這些人可比想象中更桀驁不馴吶。”
林老頭倒是想得透,“罷了,總局從今往後不設局長,就讓現在的兩個年輕女娃副局長繼續負責下去,那兩個小女孩與陳光關係莫逆,別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用江湖人的話來說,武林盟主可以避世不出,但別人總得給盟主的代言人幾分薄面吧。”
江老頭微微點頭,“倒也是。”
另一邊,曹正明依然在傻笑,哈喇子順着嘴角直往下淌。
不管他是真瘋還是裝瘋,他都難逃審判。
就衝着方纔他自己嘴裡說出來的那些人證物證的把柄,一路順藤摸瓜的查下去,他的所作所爲都將無所遁形。
曹老頭身爲高層領導,包庇窩藏的罪同樣跑不了。
走出大院,陳光伸個懶腰,深深的吸了口外面的新鮮空氣,渾身舒暢。
他算是看透了,今天自己大鬧天宮,就算最後曹正明招了所有的罪,證明了自己的青白與無辜,更讓曹家父子註定伏法。
但經過這麼一折騰,那羣老先生也該看明白,自己不是他們能駕馭得了的棋子。
再繼續坐在那位置上,最終的結果恐怕只能是繼續不斷的猜疑,往後的日子,就得是自己想方設法的與他們周旋,與他們鬥智鬥勇。
自己雖然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甚至將來有朝一日將他們取而代之也並不難。
但是,這難道不無趣嗎?
人活一世,草木一春。
爲何不去做點自己真正喜歡,感興趣的事情,讓自己活得更是悠閒愜意,爲何非得要削尖了腦袋,一頭扎進那樣骯髒腐臭的泥潭裡去?
就算在泥潭中混出頭來,坐上泥潭裡的寶座,手掌權柄,那又怎麼樣?
能多活一年?
當了大頭目,就能對抗得了時間和死亡?
一想到他們的日子,陳光都替他們覺得累,看似光鮮,但又哪裡舒坦了?
自己這臭皮囊來之不易,如今更又“投靠”了來自無盡神界的琉璃神皇,早就該把心思更多的花到通天聖盃裡去了。
他擡頭看向頭頂的藍天白雲,要不是不想太驚世駭俗,他恨不得仰天長嘯。
此處不留爺,爺行天地間!
從今往後,我就只安安心心的修我的成神路,救我的琉璃姐,我管你們洪水滔天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