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趣事

我發現我沒什麼缺點,真的沒啥缺點,就是愛吃,很愛吃,很能吃,就算是個缺點了。比如說,有的時候,我想吃饅頭,吃了兩個饅頭後,覺得有些毫無滋味,還是帶鹽精的餅好吃,就又買了兩張餅吃,這時又覺得它太乾巴了,還是吃碗麪條感覺更好,但是我已經吃飽了,吃不下了,但是我還是想吃,我在想,到底是放棄吃這頓麪條,還是滿足一下自己的食慾,但冒着根本吃不下的風險呢,當然這也算不上什麼風險了。我左想右想,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滿足一下自己的食慾佔了上風。

我興高采烈來到了一家麪館,和店小二說,我要碗麪,說着,我掏了掏自己的兜,糟了沒帶錢,怎麼辦?有心回去取錢,路程似乎有點遠了,我真的走不動了,算了,賒回帳吧,剛要和店小二賒帳,他猜穿了我,搶先說:“你是不是想賒帳,請看那邊。”我擡頭望了望牆,牆上貼着張紙,紙上似乎有幾個大字,哦,是八個大字,八個什麼大字呢?我這時又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忘帶眼鏡了!我用力仔細看,怎麼也看不清,央求店小二:“幫念一下吧。”店小二:“識字吧。”我說:“識字,看不清。”店小二說:“字看不清,麪條自然也看不清,而且還付不起帳,剛好不吃就可以了。”我說:“賒給我吧,我不管紙上寫什麼字了。”他把我拎到了紙前,讓我自己看,我把臉貼在了紙上,看啊看啊,什麼也沒看到。他又把我的腦袋往後拽了幾釐米,我又仔細看了看,發覺剛纔又太近了所以沒看清,原來紙上寫着:“帳欠不蓋,飯吃店本。”我滿臉疑惑,回頭對店小二說:“夥計,這寫的什麼啊,怎麼讀不通啊?”他說:“荒唐,怎麼會讀不通。”我說:“真的讀不通。”他說:“你念念,看通不通。”我念:“帳欠……”剛念兩個字,店小二還沒說什麼,有幾個飯客笑了起來。他們有的說:“看那個人,戴着眼鏡,連幾個字都看不懂。”有的笑着說:“看倒了!”我聽說看倒了,又仔細看了一遍,對店小二說:“沒看倒啊。”店小二把胳膊甭在一起,一臉得意的說:“你回頭。”我回頭,說:“回頭幹什麼?”他說:“看牆上。”我見牆上還有張紙,也有八個大字,這回能讀通。我滿腦子疑惑地兩邊看了幾回,終於發現了,剛纔店小二捉弄我,見我近視,又沒帶眼鏡,就把鏡子指給我,這是牆角落並且凹到一邊的地方,是個狹窄的小條形空間,兩個牆離得很近,所以,我一時沒注意,這是面鏡子。離鏡子遠些,斜對着看時,看不清字,走近了看,又看反了。因爲字都是反着的,所以我看起來費勁,一時間糊塗,連字是正是反都沒注意,而且字一反,我昏了頭,連順序都讀反了,真是搞錯得一塌糊塗,我有點惱火了,我對店小二說:“你這是在捉弄我,把我指到鏡子前。”他不理會我,只是問我:“這回看沒看到,紙上寫的是什麼?”我就執意強調他捉弄了我,爲什麼捉弄我,我們兩個就不停地理論來理論去,磨譏來磨譏去,辯論來辯論去,我就執意認爲他指錯了地方捉弄了我,所以我是有理的,他則執意認爲是我連最起碼的智商都沒有,出門吃飯,錢也忘帶,眼鏡也忘帶,連個字也讀不明白,回去把自己整理明明白白地再來吃飯。他叫來了另一個工作人員來應付我,自己閃了,另一個工作人員說:“我可不攙和這種事。”又去把店小二拉回來了,叫他來應付我。店小二說:“你去應付他吧,他在那裡支支吾吾說了一大套廢話,沒有一句能連成句,沒有一句能聽得懂,簡直就是全天下最讓人生厭和反感的人。你去應付他。”

他們兩個就把我推來推去啊推來推去啊,相持不下,我被推蒙了,往出走,一不小心把一個玻璃杯弄到了地上,摔碎了,我怕他們叫我賠償,就決定趕緊離開這裡,可這時,兩個人又把我拉住不放了,我說:“我真不是有意的,讓我走吧,這回我不賒帳了,滿意了吧。”說着,我就往外走,他們兩個卻說什麼也不讓我走了。我說:“你們若是不讓我走,就是訥上我了。”店小二說:“如果這可以算做訥,那剛纔你那就叫賴了。”我沒什麼可辯解的了,就說:“反正一個杯也不值多少錢,不應該由顧客賠。”店小二說:“一個杯是不值多少錢,但你從來這裡到現在態度不夠良好,總是彷彿自己全對了別人全是錯的一副架勢,所以現在必須在我面前低下頭,低聲的用緩慢柔和的語調向我和我們道歉。”我此時看店小二渾身上下都不順眼,根本不想對他低頭,就說:“你看你戴個店小二帽,連頭髮都不露出來,和平常人都不一樣,不配由我很低氣地向你道歉。”店小二一聽更火了,說:“我從在這兒打工以來,就帶這個帽子,從來不曾有人挑過毛病,這有什麼不對,你給我說出個道理來。”我答不上來了,就胡亂說:“就算你的帽子沒問題,你長得也有問題,長得和豬是一樣的,鼻孔像豬的鼻孔,嘴像豬的嘴,牙像豬的牙,連眼睛和臉形都形都和豬的一樣。”他聽完這話,臉都氣綠了,氣得直髮瘋,對我咆哮起來,說:“你自己纔是豬呢,你第一個就是全天下最蠢最蠢,不僅吃飯來了什麼都忘帶而且講句好聽的話都不會的豬,是豬嘴裡吐不出象牙,而且長得比我更像豬,不對,我並不像豬,你自己一個人像豬去吧。”我這時無心和他打架,想趕緊脫身,就說:“好吧。我像豬。以後我再也不來了。那再見吧。”我就要趁機溜走。這時店小二像被惹毛了似的,走上前來,拽住我的脖領,說我首先開口拐着彎罵了人,所以非要教訓我一頓不可。我忽然害怕了,所以說:“夥計,不,少爺,不,老爺,不,太爺爺,你雖長相平庸,但大仁大義,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放過我這一回吧。”店小二見我說的這話還算好聽,似乎氣慍的表情平復了些,我本來只想脫身,可一見事態有所好轉,忍不住想得寸進尺一把,就說:“既然咱們之間的誤會解除了,那麼賒我一碗麪吃吧。咱們爭執了這麼半天,我都快餓死了。”他見我不肯見好就收,又提起剛纔的話茬,忽然又火冒三丈起來,但這次沒有說話,不知怎麼在旁邊拿出一個大棒子,說什麼也要囂我一頓,這回我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跑出了麪館。跑了一小段距離,回頭看看他們追出來沒有。只見店小二站在麪館前面,追我倒是沒有來追我,但是站在門前,對我高聲罵道:“小兔崽子,以後你要是再上我們店來找事,看我不用棒子把你打扁,從此以後,永遠別到我們店來吃飯,也別在我們店跟前轉悠,也別從我們店前經過,不然,我跟你什麼也不用說了,肯定拿棒子把你揍扁不可。”說着又揮舞着大棒子做要往前來打我狀。我見他出了店以後,好象也不至於就追到跟前打到我,就想臨離開這裡氣他一氣。我對他喊話:“勇猛的店小二夥計,你真的很不錯,但跟你說句實話,你真的是活脫一副豬臉豬身子豬腦袋,以後麪館改名吧,就改作:‘母豬撒潑麪館’。”說完我撒腿就跑,跑遠遠遠遠的,只聽見他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大喊:“你纔是母豬--------豬-----------”

後來我再也不敢去那家麪館了,因爲我怕店小二會把我給打扁。我一年的時間都沒往那附近去。有一次,我一時疏忽了,也是因爲時間太久了,比365天還多的時間都過去了,也就是說,過去了一個春天,一個夏天,一個秋天,再加一個冬天,又到新一年的晚春時候了,我一不小心,沒怎麼看是哪家飯店,又來到了這家麪館。我坐下了,要了碗麪,吃了一半,忽然想起,“我帶錢了嗎?”我想:“算了,沒帶錢的話,就欠一次,先吃完麪再說吧。”我正在慢吞吞地吃某一根做得稍微有點長了些的麪條,還沒把麪條全吞下去,忽然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人似乎仍面帶慍色,兩眼狠狠地盯着我呢。我忽然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知該怎麼辦了,所以一時間只好裝作沒發現那人就在那裡,心裡在想:“我該怎麼辦呢?這真是‘冤家路窄’,我怎麼可能那般渾渾噩噩,連根本不該走錯的飯店都走錯了。

我該怎麼辦呢?尤其是呆會兒跟他商量我要欠一次錢的時候,我該怎麼辦呢,怎麼辦呢。”算了,我也不管那麼多了,就是按平常的速度不快不慢地把面吃完。然後騰一會兒,然後撒麼撒麼有沒有別的工作人員在,乾脆繞過去,跟別的工作人員說說忘帶錢了這件事吧。我去找別的工作人員,那人說:“店小二在那邊,把錢交給他就行了。”我一聽,有點晴天霹靂的感覺,但我還是想辦法避開鋒芒,我說:“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忘帶錢了,下次吃飯交上,行不行?”那人說:“這些事情都得和店小二說。”我說:“求求你了,這次你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吧,我真的不能去和你們店店小二說,因爲,因爲,……”一時間我又找不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明白因爲什麼了。我真的沒辦法了,情急之中,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自我安慰式的好想法,那就是:“時隔那麼久,他可能忘了一年前的那事了,所以沒準可以矇混過關。但我又害怕他沒忘那事,所以決定採取個‘瞞天過海’的方法,也就是說,如果他提起上一年的那件事,我就說他認錯人了,我和他誤爲的那個人不是同一個人,可能只是長得像而已。”我硬着頭皮,走上前去,說:“我這次吃麪,忘帶錢了。可不可以欠一次。”……其尷尬和糟糕場面可想而知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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