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急轉
一路上,邵羽一直在想,到底是怎樣的鬥法,可以持續這麼多天。
就算每一招讀條半個時辰,也該打完了吧?
可看白眉的樣子,非常肯定兩位真君還沒打完,長真也是一副贊成的模樣,邵羽雖然不知道合體期全力動手是什麼樣子,但僅僅比照化神期的威力就夠慘烈了,簡直不敢想象星陣所在之處是怎樣的狼藉。
到了地方以後,他眼瞎了。
和想象中的鬥法不同,顧裳和流沁站得遠遠的,腳下不斷走動着。
此時正是黑夜,上弦月如彎鉤,星輝燦爛,一縷縷散下照耀在冰面的陣法上,將其染成銀色,多了幾分神秘之感。這陣法佔地極廣,閃爍光芒,內裡線條繁複,擁有種奇異的美感。
兩人都踩在陣法上,攻擊和防禦都很奇怪,像是被某種規則束縛一樣。
白眉着急了:“真君,我們趕緊開盤啊!”
邵羽:“……”
迷の沉默。
場上除了這兩位真君,還有三人,一女兩男,邵羽都不認識,他索性觀察起星陣來,這才發現,陣法由多個節點勾連,有的節點亮着,有的還是暗着的,線條構成的圖案似是與漫天星輝對應,有種透明的質感。
流沁和顧裳的每一步,都踩在節點上,流沁踩得全是亮着的節點,顧裳踩的全是暗着的節點,而每過長短不一的時間,節點的明暗會發生一次變化,這變化似乎是隨機的。
邵羽正滿頭霧水,便聽長真道:“你是不是奇怪他們怎麼這樣打?”
依然維持着冷酷臉的師祖道:“這星陣自有規則,不按照規則不但會做無用功還會有反噬,幾百年了,也沒人能參透,大夥覺得把陣法上的節點全亮或者全滅應該能出現謎底,不過一直沒有成功過。”
邵羽沉吟:“裡面是隻能站上去兩個人嗎?”
長真點頭。
邵羽複道:“這明滅的規律……是不是按照天上的星斗來的?”
長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變化之時,被遮住的星子對應的節點會熄滅,餘下的會閃耀,但星陣的上空,總是有云。”他忽然又想到什麼,道:“對了,玄魚,你換過衣服?”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邵羽沉默了。
原本在衣袖上的黑白兩條小魚,不知什麼時候移到了他的肩膀上,姿態也變了,白色的在前面遊,氣哼哼的樣子,黑色的在後面追,面上不掩焦急。
“……換過。”
呵呵,其實他有N套這樣的衣服呢師祖。
再過一月,便是百年聚會之期,換句話說,他們這些人都是來早了的,而且還很無聊,開盤的開盤,下注的下注,閒聊的閒聊,交換東西的、炫耀靈獸的、互相嘲笑的,竟然還有人嫌棄人少不夠熱鬧,讓大家把化身都召喚出來的。
有意思嗎?
這位胡攪蠻纏的是個陣修,顧名思義擅長佈陣破陣,道號千層,邵羽特別想在後面加個餅字。
千層大呼小叫:“你們看,我家的囡囡多漂亮!”
清冷月光之下,一個嬌小的身影緩緩現出,它的頭和背是黑色的,前胸和肚皮則是白色,走起路來蹦蹦跳跳。
邵羽木然。
之前他曾經覺得這裡可能是南極,如今他確定這是南極了。
說到南極的動物,你會想到什麼?
沒錯,企鵝。
千層普普通通的面容因興奮染上層紅暈,得意洋洋道:“怎麼樣?”
先前說了,這是來炫耀靈獸的。
那麼一隻能夠算得上靈獸的小企鵝是怎麼來的?
還未等邵羽想完,那瑟瑟發抖的小企鵝已看見了他,雙目中露出驚喜神色,遇到救星似地朝他蹦過來。
一杆魔槍攔在它面前,其上的血腥煞氣讓小企鵝打了個哆嗦,流沁倒是自在地很,衣袍一展在邵羽身旁坐下,一腿曲起:“好久不見,小羽毛。”
我們很熟嗎?
星陣裡還有一個流沁,也不知道哪個是化身。邵羽白了他一眼,把嚇得不敢動的小企鵝抱過來放在師祖懷裡,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流道友?”
流沁:“……”
看着對方寫滿‘你果然忘了’的一張臉,流沁沉思半晌:“大羽毛?”
邵羽:“……”
他慢騰騰轉過身去,從長真懷裡把小企鵝攬了出來,這小鳥兒立刻像是找到了親人一樣叫起來,活力十足,嘰嘰喳喳,即使是聽不懂鳥語的人,看它神情,也可以辨認出它在告狀。
嗯,告狀。
千層本來還想討回自己的靈獸,見這新來的修士和長真、流沁都熟悉得很,完全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不覺慫了,安安靜靜地站着當雕像。
長真回過神來,驚道:“等等,這是鳥還是魚?”
邵羽莫名其妙地瞧他一眼,順着小企鵝的絨毛:“這當然是鳥了,還是雛鳥。”
在場的人:“…………”
完全不像呢[手動拜拜
雛鳥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兒,小企鵝就乖巧地窩在邵羽懷裡睡着了,睡夢中肚子還在咕咕叫,又被搖醒了吃了幾條魚繼續睡。
千層羨慕極了,喃喃道:“它在我這裡可沒這麼乖。”
一旁的嫵媚女修亦雙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小鳥的父母呢?”
千層縮着腦袋:“我就抓了一隻落單的……”
亦雙怒道:“出息!”
她轉而湊過去對着邵羽笑道:“玄魚道友,你打算如何安置這隻小鳥?”
女人喜歡這種可愛的絨毛生物實在沒什麼值得說的,可她也靠的太近了些,邵羽正想退後,肩膀便被一隻手按住,長真面色凝重:“對上了。”
星陣之中,顧裳和流沁已經相隔只有一個節點,他們似乎不打算糾結開啓星陣的問題了,直接打了起來。
邵羽瞧着,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細細思索,又找不到源頭。
陣中兩人,已鬥在一處。
流沁使得是槍。
這槍法凌厲且迅捷,挑刺掃提,都是朝着要害去的,額頭、脖頸、腰部、下陰,每每出其不意,如疾風驟雨,偏偏又有種說不出的美感,似毒蛇吐信,幾個化神修士均露出些許畏懼厭惡之色,除了邵羽。
然後他收到了傳音:“小鯤鵬,你一會可退遠點。”
咦?
邵羽有個好習慣。
前世他走在人行道上,總會碰到有騎自行車的風一樣的少年,當聽到後面有人喊‘讓一讓’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絕不是回過頭去看,而是先跑幾步到路邊再回頭看,從沒被撞到過。
如今這個習慣立了功。
一手抱着小企鵝一手拉着長真迅速後退,四周被巨大的銀光充斥,邵羽御使風不斷加速,卻逃不出這個範圍。
恍惚之中,時間彷彿靜止。
星陣中的兩個人都不見了,而在邵羽和長真原本站立的地方,流沁的槍尖刺進了第三個化神修士的腹部,刺得極深。
是了,方纔都沒有注意到第三個修士,劉海很長,遮擋住面容。
若他便是一位合體真君的本體,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是做得到的,看來流沁和顧裳是在相互算計,星陣中的都是化身,可又爲什麼要選定這個時間發難,是因爲星陣嗎?那麼星陣又是如何被激活的……
那被刺穿腹部的修士伸出雙手,死死握住了魔槍,他的聲音變了,變成了紅楓夫人那成熟而瘋狂的女聲:“主人,主人快殺了他,殺了他!”
主人在哪?
場上毫髮無損的女修亦雙笑起來,她的雙手從千層和白眉體內探出,兩個化神修士竟直直栽倒在地,眼見是活不成了,而她的聲音竟然也變了,變成了個低沉的男聲:“流沁,你是不是以爲,我一定會裝扮成男人?”
流沁試着拔槍,沒拔動,他面上毫無慌亂之色,眯起眼道:“麋祿真君……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流煙。”
長真停了下來。
“師祖?”
“你先離開。”
長真扯動嘴角:“他們若是兩敗俱傷,我算不算九天之下第一人?”他深深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怎麼辦,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他推了邵羽一把。
邵羽抓緊時間潑了把冷水:“還有我爹啊,別死撐去求救——”
他踉蹌着後退,腳下似乎絆到了什麼,竟失去了平衡。
天旋地轉。
很久沒有這種無力感了。
全身痠痛,眼皮沉重,渾渾噩噩,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他終於艱難地睜開眼,卻見到日日相對的熟悉面容:“於……歌?”
不對,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這不是他的於歌。
此人面目猙獰,雙目充血,一隻手還卡着他的脖子,說出來的話都彷彿滴着血,浸滿了仇恨的味道——即使如此還是很俊啊。
邵羽覺得自己沒救了。
他的情況很不好,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冒金星,顯然是受了重傷,好一會兒才接上了頻道,聽到這人的話語:“射月谷,哈,射月谷的弟子,我就不敢動了嗎?害死依依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所以這是……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