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果然有用,幾個親兵正要上前,那女子狠狠的瞪了潘惟吉一眼,對他吼道:“行不更姓坐不改名!柳素娘便是!受人所託,將那倆賊子殺死,莫不是還與你等有關?”
見潘惟吉已經開始審問,楊榮也沒插話,只是在兩個親兵的攙扶下到一旁坐了下來。
“他們是什麼人?”柳素孃的回答含混不清,潘惟吉擰着眉頭又追問了一句。
“兵器商人!”柳素娘撇了撇嘴,對潘惟吉說道:“若你等是遼狗,殺了我便是!我殺的那兩個人,正是爲遼軍提供鑌鐵的商人!”
“呃!”潘惟吉愣了愣,回頭看了楊榮一眼。
經過這會休息,楊榮的肚子已經好受了許多,見潘惟吉看他,他低頭沉吟了一下,纔對潘惟吉說道:“即便不是與遼軍有關,此女我等暫且也信不得,且將她帶着,等入了關再說!”
“嗯!”潘惟吉應了一聲,對幾個親兵說道:“交於孫指揮使看管,切記交代莫要讓她跑了!”
幾個親兵應了一聲,上前正要帶柳素娘離開,楊榮站了起來,對那幾個親兵說道:“雖是囚徒,也不能讓她凍着。取套禦寒的衣衫給她!”
被親兵們帶走的時候,柳素娘還不忘回過頭瞪了楊榮一眼。
在被她瞪了一眼之後,楊榮只覺得渾身一陣發冷,就好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似的。
“這女子看上你了!”等親兵們把柳素娘押出了小屋,潘惟吉撇了撇嘴,對楊榮說道:“楊兄還真是頗得女子青睞!”
“是,她是看上我了!”楊榮苦笑了一下,伸手朝潘惟吉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對他說道:“我看她是看上我這條命了!恐怕此次我救她,最終等來的不是報答,而是報復吧!”
“區區一女子,何足掛齒!”聽了楊榮的話後,潘惟吉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對他說道:“楊兄莫要顧慮太多,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等也該出發了!”
雪還在下着,這場雪自從落下,一天一夜就沒有停過。
從小村出發以後,柳素娘被一隊宋軍看押着,一路上倒也老實,並沒有給楊榮他們惹來什麼麻煩。
第二天一早,眼見就要看到長城,楊榮又一次下令讓全軍停了下來。
這附近小山頗多,要尋個避風的地方並不是很難。
派出的斥候沒用多久,就找到了足以容下他們這麼多人的山洞。
說來也巧,斥候們尋找到山洞的地方,居然離早先馬賊們駐紮的那個山崗不遠。
站在山洞外面,遠遠的能看到那處低矮的山崗。
西面能看到馬賊們被殺的山崗,東面能看到長城,這塊地方恰是最能勾起那些讓楊榮不願回憶起的往事。
山洞內,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手裡捏着兩塊餅,走到柳素孃的身邊,把餅遞到她的面前,對她說道:“吃吧,姑娘,過了長城,二位大人應該就會把你放了!”
“你們是宋軍?”從那漢子的手中接過餅子,柳素娘隨口問了一句。
“是!”那漢子點了點頭,看着站在山洞口發呆的楊榮,對柳素娘說道:“虞侯大人可能想起了長城上那一戰,正在傷感着。”
柳素娘沒有追問漢子長城那一戰是怎麼回事,她最近這些日子,一直在追殺那兩個兵器商人,對宋軍在長城上與遼軍展開的那一場血戰也有所耳聞。
只是她沒有想到,打了那一仗的宋軍,竟是與她偶然邂逅的這支。
“大叔也參加了那一戰?”一塊餅子啃了小半個,柳素娘才擡頭看着身邊的宋軍向他問道:“不是說那一戰宋軍幾乎全軍覆沒嗎?”
“連同二位大人,還剩三十九人!”那漢子嘆了一聲,對柳素娘說道:“我當日卻是沒有參與那一戰,我們的都頭和指揮使倒都是參加了的!當日虞侯大人還身受重傷,險些殉國!”
“就是那個登徒子?”漢子又一次提到楊榮,柳素娘撇了撇嘴,朝着站在山洞入口的楊榮背影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說道:“沒想到如此下作的人,竟也能有心爲國奮勇殺敵!”
“姑娘可不敢這麼說!”聽了柳素孃的話後,跟她說話的漢子連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衝不遠處的徐保噥了噥嘴,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要我們都頭聽到了你說的話,恐怕你是要有不少苦頭吃!”
他這句話果然有用,柳素娘雖然是個刺客,可眼下她畢竟是被楊榮和潘惟吉帳下的宋軍控制着,在這地方說楊榮的壞話,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楊兄,又想起那一戰了?”楊榮正站在山洞洞口望着遠方,潘惟吉走到他身後說道:“外面太冷,還是進山洞內避避風雪吧!”
“我們在這片土地上流的血太多!”楊榮並沒有理會潘惟吉要他進山洞避避風雪的提議,他只是嘴角微微牽了牽,露出一抹帶着苦澀的笑容,對潘惟吉說道:“站在這裡,讓我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兄弟們!”
“別再想了!”潘惟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聲說道:“只要有戰爭,就會有人死去!說不得哪天也會輪到你我!”
“是!”楊榮點了點頭,不過他馬上又接着說道:“如果我們多些能耐,兄弟們就會死的少些!”
“我倆應該慶幸沒有遇見於越休哥!”潘惟吉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若是遇見他,恐怕會死的兄弟更多!”
“那便除了他!”楊榮轉過臉,朝潘惟吉微微一笑說道:“入關之後,你帶着兵馬選個容身之處藏匿起來,莫要讓任何人知道我等返回了代州!我帶着兩個親兵入城去找張大人,且看看代州情勢如何!”
“好!”潘惟吉應了一聲,並沒有向楊榮多問理由。
楊榮的考慮沒錯,如果他們太早出現在別人的視野裡,遼軍定會對他們發起進攻,而代州的守軍很可能會爲了保存實力而拒不救援!
雖然代州守軍不出城救援的可能很小,卻並不是沒有,若把軍隊藏匿起來,讓代州守軍不知道在代州附近有他們這支隊伍,遼軍來到的時候,代州守軍必定首當其衝,屆時一切主動權將會掌握在他們手中。
對楊榮這種不與遼軍正面衝突,將壓力交給別人的想法,潘惟吉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他和楊榮的想法基本上沒有什麼區別,在戰爭中要活下去,就要想盡辦法讓兄弟們跟在後面佔便宜,不能總是將他們推到風口浪尖上。
“啓稟二位大人,距此處五里之外,發現小股遼軍,是否殲滅,請示下!”楊榮和潘惟吉正站在山洞入口望着不遠處的長城,一個先前派出去刺探附近情況的斥候從山下跑了上來,剛到二人面前,那斥候就雙手一抱拳,向他們彙報了附近發現遼軍的消息。
“不要!”楊榮幾乎沒有多做考慮,對那斥候說道:“所有出去打探情況的兄弟全部回來,不要讓遼軍發現了我等的行跡!眼下還不是我等與遼軍正面接戰的時候!”
斥候應了一聲,又朝山下跑了去。
“小股遼軍,不妨殲滅了!”斥候下了山,潘惟吉纔對楊榮說道:“楊兄也不用如此謹慎!”
“不!”潘惟吉的話音才落,楊榮就望着長城對他說道:“我忘不了在長城上的那一戰,也忘不了當初閻真手下那些跟着我打算投靠大宋的兄弟!就是太過貪功,纔會將他們暴露在遼軍的眼皮下,纔會讓我至今都愧疚萬分!”
潘惟吉沒有說話,自從長城那一戰之後,他發現楊榮有些變了,雖然這種變化別人不一定能感覺的到,可他卻感覺到了。
楊榮變的更加謹慎了,就像他下棋一樣,每走出一步,都不再是像過去那般隨意,而是更加步步爲營了!
上午時分,滿身疲憊的宋軍官兵們大多都睡了,楊榮和潘惟吉也早進入了夢鄉。
兩千多人,只餘下洞口兩個負責放哨的兵士正專注的望着山下。
躺在角落裡的柳素娘微微睜開一隻眼睛,向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她,她才慢慢的爬了起來。
起身後,她不敢站起來,而是貓着腰,小心翼翼的向山洞洞口挪去。
守在洞口的兩個宋兵,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外面,也難怪他們會對洞內大意,在山洞裡休息的全都是自己人,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被兩千多人圍在中間的柳素娘會摸到背後。
柳素娘沒有去取她的劍,更沒有在意她那套還沒幹的衣服。
摸到兩個宋軍身後,她先是握了握拳頭,遲疑了一下,才猛的朝洞口躥過去,單手五指併攏呈手刀狀,飛快的朝其中一個宋軍的頸子劈了過去。
宋軍士兵身上雖然穿着厚重的步人甲,可頸子和頭盔之間卻還是有着些許的縫隙。
手刀先是飛快的劈中了一個宋軍的頸子,另一個宋軍聽到響動,剛要扭頭,柳素孃的手刀又不偏不倚的劈中的他的頸子。
負責站崗的兩個宋軍連吭都沒來及吭上一聲,就被柳素娘給劈昏了過去,軟軟的癱倒在山洞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