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面見老種,對這位儼然大宋第一名將,岳飛充滿了敬意。
“老相公勤王之師所至,金人望風披靡,圍攻陽武的兵馬已經東撤。”岳飛躬身說道。
老種面帶喜色,“陽武的軍糧,安然無恙?”
“好讓老相公得知,陽武有存糧八十萬石,此外原武,還有汴河、黃河沿岸,總計存糧過一百五十萬石,悉數安然!”
“老天保佑!”
种師道迫不及待,拍額大喜。
“嶽統制,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岳飛謙卑道:“末將不敢居功,多日以來,末將翹首以盼,等着勤王之師到來。如今兵馬糧草齊備,正是進軍開封,驅逐金人,大破敵兵的最好時機……”岳飛仰望着种師道,竟有中歡呼雀躍,迫不及待的意思。
只要老相公下令,他立刻充當前鋒,進京救駕。
當初拒絕了劉浩,選擇保護陽武的軍糧,不是漠視開封。恰恰相反,只有保住了糧食,時機成熟,才能真正擊退金人,一戰成功。
岳飛懷着一盆火前來,可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种師道竟然沒有接茬兒,而是頓了頓,淡淡道:“嶽統制,你現在就運送十萬石軍糧過來,供應軍需。”
岳飛眉頭微動,反問道:“老相公,莫不如大軍開拔之後,通過汴水,向京城運糧,豈不方便?”
种師道似有不悅,乾巴巴道:“嶽統制,你理會錯了,老夫的意思是你把軍糧送到陽橋鎮,老夫在這裡暫時紮營,等候其他兵馬。”
岳飛又是一陣驚訝,“老相公,還要等什麼?”
此話一出,种師道的臉色驟變,怒火躥起,可很快又消失了,他最終嘆息道:“是等老夫的弟弟种師中,另外還有姚古。等這兩路大軍到來,纔好兵發開封,解圍京城!”
岳飛被种師道的話驚呆了。
還要等兩路人馬?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開封眼前的局勢,還能拖延下去嗎?
金人困城半個月,已經十分困窘,再拖延下去,只怕開封百姓會頂不住啊!
“老相公,軍情如火,縱然現在兵力不足,也可以先行抵近開封,驅逐金兵。然後就可以將陽武的糧食,順着汴河,運進京城,暫時解一下燃眉之急。縱然金人勢大,京城周圍,也有幾萬兵馬。老相公攜着大勢而來,如今卻裹足不前,豈不是讓京城文武百姓失望……”
“夠了!”
突然老種一拍桌案,打斷了岳飛的話,他怒目而視,過了許久,才緩緩道:“嶽統制,你只管按照老夫的軍令做事,你可以下去了!”
岳飛踉蹌着出了軍營,怒火再三涌起,又不得不壓下去。他想不明白,頂着大宋第一名將頭銜,又坐擁幾萬兵馬,還是最精銳的西軍。
爲什麼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他一直以爲,保住了糧食,等來了勤王之師,就可以輕易驅逐金人。年輕氣盛的岳飛,並沒有把金人真正放在眼裡。
而且受限於地位,他也不太懂西軍的情況……總而言之,他懷着一腔熱情前來,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年輕的岳飛,還需要時間,去認識這個操蛋的世界,畢竟在原本的歷史上,他可是彈劾過李綱的,而且還把李相公當成了主和派,好吧,岳飛也有中二的黑歷史……不過這一次岳飛並沒有那麼魯莽,而是去找了李若水。
“種老相公到底不復當年之勇啊!”李若水惋惜道:“嶽統領,你立刻整頓陽武的兵馬,做好戰鬥準備。我給官家遞札子,彈劾种師道!”
岳飛答應,李若水轉身就去寫札子,用火漆封好,轉身就安排人送去了京城。
……
“官家,奴婢接到了皇城司密報,說是岳飛走後,軍營之中,姚平仲頗爲不屑,說什麼區區偏校,也敢頤指氣使,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
朱拱之知道官家對岳飛另眼相看,伏着身體低聲道:“官家,這個姚平仲也太大膽了,奴婢看,要不要罷了他的官職?”
趙桓終於擡起頭,給朱拱之一個大大的白眼。
“罷免了他,要不要連他爹姚古也一起罷了?”
一句話,懟得朱拱之啞口無言。
趙桓滿肚子鬱悶,忍不住站起踱步。
西軍的情況,只怕比朝堂還要複雜幾倍。
種家、姚家,全都是幾代將門,盤根錯節,彼此爭權奪利,暗鬥不休。种師道能勉強約束,已經算是難得,可要做到如臂指使,那是想也別想。
在這種情況下,能指望着手下兵馬奮力死戰,以弱勝強,擊潰金人嗎?
顯然是行不通的。
种師道唯一的選擇,就是等候种師中和姚古的大軍,然後以數倍之兵,讓金人知難而退,這已經是他能做到最好的結果了。
趙桓能理解种師道的選擇,也知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可是這支兵馬裹足不前,連戰鬥的勇氣都沒有,真是讓他不免失望,甚至是失望透頂。
“去把李相公,高太尉他們請來……對了,再把韓世忠和劉錡叫來。”
不多時,李綱和高俅趕來。趙桓把李若水的札子扔給了他們。皇城司的密報,那是隻屬於皇帝的東西,要討論軍國大事,還要走正軌路徑,不然豈不是壞了規矩!
李綱看了看李若水的札子,立刻焦急道:“官家,如今開封軍民聽聞勤王之師到來,無不歡欣鼓舞,士氣高昂。若是种師道裹足不前,拖延日久,臣唯恐生變。應該立刻給他降旨,催促出戰!”
趙桓沒說話,而是看了眼高俅。
“好教官家得知,老臣連日盯着糧草輜重。現在城中米價已經是年前的三倍。所幸抄了蔡京等人的家,得到了一些糧食,百姓不至於餓肚子。可最多也就十天半月,沒有糧食運進來,勢必會出亂子。种師道的確辜負萬民之望!”
一文一武,兩位宰執都對种師道表示了不滿,而就在這時候,劉錡也來了,作爲最熟悉西軍的人,他看到這個結果,也不免臉上發燒,還真是該羞愧啊!
“官家,臣以爲此事沒法全都歸罪種老相公。他領兵前來,自然知道責任重大。可是也因爲如此,種老相公纔不敢貿然進兵,以他現在的兵力,跟金人大戰,輸多勝少,如果敗了,反而動搖軍心士氣。”
李綱冷哼道:“陽武的軍糧,官家給的軍餉,還有朝廷授權……种師道身爲御營司副使,大權集於一身,卻還是不敢有所作爲?他的難誰都知道,可光是他難嗎?開封不難?官家不難?朝廷不難?西軍乃是朝廷精銳,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此畏首畏尾,真讓人不齒!”
李綱大罵,絲毫不留情面。
劉錡也沒膽子給种師道辯護,其實說到底,只有一個要命的事情,西軍將門互相傾軋,种師道擺不平姚家,生怕出戰之後,被自己人扯後腿。畢竟內部的敵人永遠排在第一位。
這就是當世名將的程度!
該悲哀嗎?
或許吧,畢竟大宋就是這樣了,指望着迅速脫胎換骨,武德爆棚,那纔是異想天開。
不過勤王之師到了,就比不到強。
繼續在開封死守,等待更多勤王兵馬,逼得金人不得不後退,哪怕開封百姓餓死,也無所謂。
畢竟大宋就是這副德行了,還有什麼期待?
趙桓滿心的憤怒,卻也敵不過殘酷的現實。
他不再踱步,而是回到了座位上,頭顱低垂,到底要怎麼辦?可以依靠誰?
“官家!”
韓世忠風塵僕僕,突然來了。
這傢伙一見面就興沖沖道:“臣耽擱了時間,還請官家恕罪。不過臣看到了戰機!”
趙桓吃驚,什麼戰機?
“官家,是這樣的,有兩萬金兵向西去了,領兵的是完顏闍母!看樣子是奔着種老相公的方向。”
君臣幾個遲疑片刻,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种師道不敢出戰,偏偏金人就要去找他的麻煩,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今金人分兵,在開封城外,還有三萬不到的金兵,外加上一些常勝軍,貌似實力依舊驚人,但卻不是那麼令人絕望。
能打一仗嗎?
趙桓滿懷期待看向了韓世忠。
而這位潑韓五用更熱烈的目光迴應趙官家。
“打!別的地方或許不行,但是重奪牟駝崗,臣有七成把握!”韓世忠握緊了拳頭,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