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蕭頓時語塞,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和韓秀媚根本就不可能有結果,可韓秀媚這樣問,難道她……
似乎是也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不妥,韓秀媚又接着說道:“我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以後有時間,有空閒,會回來看看我嗎?”
面對韓秀媚如此真誠的期待,魏蕭又能怎麼回答呢,只能回道:“會的,我會回來的。”
其實,魏蕭連自己現在能不能活下去都沒有信心,就更別提以後的事了。但他實在不忍傷韓秀媚的心,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這份把心都掏給自己的真誠。
韓秀媚笑了,雖然有些悽婉,之後輕吐出三個字:“我等你。”
魏蕭點了點頭,最後與韓秀媚深情對望了一下後,轉身離開,關上房門。
整個城市都在半夜零點時分的夜幕下沉睡着,魏蕭快速走出單元樓,又走出幾百米後,魏蕭回頭看向韓秀媚家的窗戶。雖然沒有開燈,也看不到窗戶裡面的任何情況,但魏蕭知道,韓秀媚肯定在窗戶後面看着自己,而且可能還伴隨着淚眼婆娑。
這一刻,魏蕭心底裡是刺痛的,但現實逼着他必須忍受這份刺痛,決絕地離開。
凝望了韓秀媚家的窗戶十幾秒後,魏蕭轉身,大步離去。
這個小區剛建好沒多久,入住的住戶很少,相應地物業和安保也不夠完善,魏蕭毫無阻攔地走出小區大門,保安坐在崗亭裡看着電視,對從窗前走過去的魏蕭視若無物。
攔了一輛出租車,魏蕭說出和鄒殿英線人約好的見面地點。現在魏蕭已經不在乎是否被人認出來了,反正就要離開這座城市,甚至是離開華夏了,被認出來也無所謂。
半個多小時後,出租車在海邊一條公路上停了下來。魏蕭付過車錢後,出租車司機有些奇怪地看了魏蕭一眼,不知道魏蕭大半夜的跑這麼荒僻的地方幹什麼,不過奇怪歸奇怪,有錢賺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隨後就離開了。
這一帶是靠山的海邊,一條公路從山崖下穿過去,附近幾裡內沒有任何建築,白天都人跡罕至,晚上更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魏蕭看了下時間,凌晨一點二十五分,離預定會面時間還有半個來小時。實際上,他下車的這個地點並不是會面的地點,離着還有四五里路,魏蕭是提前讓出租車停下的。
之後,魏蕭走到公路邊的山崖腳下,在黑影中向着預定的見面地點走去。
來到見面地點的時候,時間是凌晨一點四十分。這裡依舊是一片亂石海灘,一條公路夾在山崖和海之間,夜幕之下,不論是公路還是海面,除了魏蕭一個人影都沒有。
魏蕭背靠着山崖,在陰影中坐了下來,耐心地等待着。
一點五十分,還是看不到任何人的蹤跡。
一點五十五分,仍然沒有任何人出現。
魏蕭這一刻都有點懷疑了,鄒科長這個線人到底可不可靠,這麼關鍵的時候不會放自己鴿子吧?
剛想到這裡,隱約聽到海面上似乎有輕微的嗡鳴聲,被海浪聲掩蓋着,聽不真切。
又過了一分鐘,嗡鳴聲越來越真切了,魏蕭極目遠眺,點點星光下,海面上一片灰暗,隱約看到一艘快艇正向這邊駛來。
來了!
魏蕭心中一陣激動,同時心中又不禁有一點點失落。
就在剛纔,魏蕭在懷疑鄒殿英這個線人會不會放自己鴿子時,還想着大不了回韓秀媚家,再繼續與這個線人聯繫,期間還可以和韓秀媚再續溫存,再享受幾天那種舒爽到極致的感覺。
而出現在海面上的這艘快艇,無疑把這個粉紅色的設想徹底粉碎了。
雖是如此,魏蕭仍然迅速打起精神,畢竟儘快離開華夏前往中東,纔是他目前的首要任務。不離開華夏一天,他就一天生活在四伏的危機中;而到了中東後,雖然已經可以預見絕不會比呆在華夏安全,但至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洗脫掉有關部門想要扣在自己頭上的罪名。再通過鄒殿英的運作,自己就可以繼續留在第七工廠,直到兩年期滿重獲自由。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夠幸運地生還下來。
心裡想着這些的時候,快艇在海浪中繼續向着這邊快速行駛着,魏蕭沒有動,一直坐在陰影裡,等着快艇到岸後看清艇上的情況,再出去。
凌晨兩點整,快艇準時駛到海岸邊,停了下來,艇上只有一個人,手扶着方向盤左右瞭望着。
魏蕭這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來到快艇近前。
魏蕭:“螞蟻都到哪去了?”
這是接頭的暗號。聽到魏蕭說出這句話後,快艇上的人連忙向魏蕭招手,讓魏蕭快上來。
魏蕭登上快艇,這個人隨後立即掉轉艇身,向着來路駛了回去。
魏蕭坐在座位上,回頭看着漸漸遠去的夜幕下的羣山,以及遠處的城市燈光,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不由得涌上心頭:別了,華夏,我的祖國,不知我是否還能回到這片土地上,這片我曾經生活了二十餘年,而今又愛又恨的熱土……
而遠處那燈光映照下的城市裡,其中有一幢居民樓的房間裡,是韓秀媚的家,在自己逃亡期間帶給自己無比溫馨和眷戀的地方。如果我能夠活下來,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我向你保證,秀媚。
想到這裡,魏蕭的視線已是模糊。這一次,魏蕭沒有像以前那樣,每次有淚水涌上來的時候都要強迫自己止回去,這一次,魏蕭任由自己的淚水被海風一滴一滴地吹飛,飄散在浪花裡。
快艇在翻騰的海浪中全速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放眼望去,視野裡只有大海,再無他物。之後,快艇又全速行駛了半個小時左右,前方的海面上終於出現一艘遠洋漁船。
在漁船的船舷邊停靠好後,魏蕭和鄒殿英的線人先後順着搭在船舷上的漁網爬上船。漁船的船長是個胖子,嘴裡叼着菸斗,鄒殿英的線人把魏蕭帶到他面前,和他說了幾句,胖船長便上下打量了魏蕭幾眼,點了點頭後對那個線
人說道:“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絕對會把這件貴重物貨安全送達,不會少一根毫毛。”
線人便滿意地笑着,拍了拍胖船長的肩膀。隨後又和魏蕭緊緊地握了握手,道了一聲“保重”,便下船開着快艇離開了。
和那個長途貨車司機一樣,全程魏蕭都沒有和這個線人說幾句話。身份使然,這些深藏在民間的線人,都是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的任何情況的,尤其魏蕭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那就更是忌諱多言了。
魏蕭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就連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胖船長,說不定都是鄒殿英的線人--鄒殿英沒有必要把這一路上哪個人是自己的線人都告訴魏蕭--通過從國安部逃出,到此時來到這艘漁船上,這一系列的周密計劃,魏蕭越發覺得鄒殿英在儒商外表下的能力,簡直通天入地,無所不能。
目送着線人開着快艇離開了,胖船長伸出手搭在魏蕭肩上,笑道:“好了,開始我們的旅程吧。”
接下來,便開始了時長達半個月之久的海上航行。
這半個月的時間裡,魏蕭在船上什麼也不用幹,當然,也不能走出他的房間。房間裡洗浴衛一應俱全,還有一部小屏幕電視和DVD,可以看看影碟之類。每天的早中晚三餐都由胖船長指定的一個廚師送過來。其實這個廚師是胖船長的小舅子,魏蕭自從上船後,就只有胖船長和他這個小舅子見過。
對其它船員,胖船長聲稱魏蕭是自己的一個親戚,得了重病,都離遠點,說不定會傳染。反正船上他最大,他說啥就是啥,其它船員才懶得去了解個究竟。
半個月憋在一個屋子裡,也真夠魏蕭受的,終於到了中東波斯灣,漁船沿着波斯灣繼續向西北航行,某天夜裡在科威特近海域停了下來。
魏蕭終於走出了房間,在胖船長的帶領下,又坐上一艘快艇。胖船長和那個駕駛快艇的中東人說了幾句什麼,中東人用阿拉伯語同樣對船長打包票,一定把魏蕭安全送到目的地。
這次的目的地,就是伊拉克北部代胡克省的華夏駐伊拉克維和部隊駐地了。也是聯合國駐伊拉克維合部隊的總駐地,除了華夏之外,還有美國,英國,法國,德國,瑞典,挪威,澳大利亞,加拿大,巴基斯坦,日本,韓國等國家的維和部隊在這裡駐紮。
一路繼續無話,這個中東人把魏蕭不僅帶上了岸,還坐上一輛長途貨車,一路陪同着魏蕭。這次魏蕭終於不再需要像國內坐長途貨車那樣,躲藏在狹小的空間裡,而是直接坐在駕駛室裡。經過幾天的長途跋涉後,終於來到代胡克省的聯合國駐伊拉克維和部隊總駐地。
從駕駛室裡下來,中東人和司機向魏蕭用英語道別,隨後就駕車離開了。
留下魏蕭站在被太陽燎燒得熱氣蒸騰的柏油路上,看着面前不遠處的插着各國國旗的聯合國駐伊拉克維和部隊總駐地營門,回想這一路的逃亡,遠在千萬裡之外的故土,心中感慨萬千。
擡起腳,魏蕭向着營門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