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月初三百花宴,三月初三宴百花。

天氣已漸漸脫去了陰寒,瑞珠一大早就打扮妥當,騎着那匹載過她跑過一整夜的棗紅大馬帶着憐香和惜玉趕往城西最大的淨水庵,三月初三是代表鳳棲國一年新始的春祭日,淨水庵原本是以其擁有十數棵生長百年之久的雪梅而成爲了京城裡一個積聚閒人雅客的所在,但真正使其成爲京城裡第一大庵的還是因爲其後任的庵主長袖善舞精通利道、在十年前與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定下了每年三月初三可以出借庵廟作爲京城裡鑑品百花的會場--

原本依照鳳棲國民風,正經人家的男子是不可隨意在外拋頭露面的,這百花宴鑑品的百花不但是男子而且還是風塵界的男子就更加違背倫理,淨水庵的庵主雖然利慾薰心卻也明白不可太過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就與那些達官貴人們約定,庵廟雖可出借,但這地方畢竟也是佛門清聖之地,醃拶之人不可入,所以這百花宴所鑑品的一干男子必須都是未破身的乾淨身子,那些達官貴人們也樂得在品豔中更添些綺麗,所以自是同意,由此這京城裡一年一度的品花盛會便形成了自有的規矩套子,最開始的幾屆裡,那些自命清流的文人騷客還不齒這個風月屆的盛會,但那些勾欄院、小倌兒樓見衆多達官貴人們喜歡,自然也就更熱心的參與,每次選送來的小倌兒不但個個年輕美貌,其中能歌善舞、才貌雙絕者也不乏有之,後來那些自命風雅的清客們也都一個個動了心,至此這百花宴才真正成爲京城春祭裡的第一盛會!

一路上,瑞珠看到街市上人潮洶涌,而且目標似乎也都在奔往一個相同的地方,人潮之中不時還會看到一連三五輛的粉帳彩車,也在趕往一個目的地,看着這麼多人跟趕廟會似的去捧那百花宴的場,瑞珠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很希奇的低笑了出來:

"看來美人的誘惑力就是大啊……"

"這些人趕去淨水庵可不光是趕去看美人啊!"跟在瑞珠身旁的惜玉從鼻子裡面低低的哼了一聲,接口道,"這些人估計是想見識一下那些文人騷客還有朝廷裡的達官貴人們又能相互拼出什麼花樣來--去年爲了爭奪花魁之名,京裡的首富花費了將近三十萬兩銀子,私下裡打通一些人把手裡的花釵都投給了她保舉的一個小倌兒,後來這個小倌作了花魁之後沒過幾天就被那個富婆贖身續娶了回去,人人都說那個富婆千金買笑倒也勉強算得上是風雅,不過那個小倌被他富婆娶回去半年就被施虐而死,人人就又開始感嘆那富婆倒也大方得不心疼那些可以堆成小山的銀子--那富婆的事不過是這每年百花宴上慣有的事例,每年百花宴上爲爭頭名都會有人不惜大撒銀兩,所以民間就漸漸興起了專門爲這百花宴設立的一門賭局,轉賭這百花宴的前三甲各花落誰家,聽說去年那一擲千金的富婆就曾在私下裡壓了不少銀子在她保舉的小倌兒身上,她保舉的小倌兒得了頭名以後她自是在暗地裡大賺了一筆,據說她賺的錢不但抵了她爲保舉那個小倌兒花費的所有銀子,還至少多餘下了將近一半兒,這些人現在都爭先恐後的趕去觀看百花宴,恐怕除了單看熱鬧以外,也都押了不少銀子在各個參賽的小倌兒身上,所以纔會這麼積極的趕過去,這些人都是急着要看看她們荷包裡的錢究竟會變多還是會變少呢!"

瑞珠笑着聽着惜玉的一大套話,聽完以後,瑞珠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瞟了一眼一旁只笑不說話的憐香笑問道:

"你倆可也買了注?"

憐香見她家主子問她,就笑着老實的回答說:

"若是往年我倆也會猜猜到底是哪家大人保舉的小倌兒會贏,不過今年主子您也保了小倌兒進去,我和惜玉又哪會去做長她人志氣滅自家威風的事?所以今年我倆誰也沒買。"

瑞珠一聽憐香那話,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擴得更大,笑着道:

"你倆小壞妮子,還說什麼不去長她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你們主子既然也保了人,那你們若是真心就應該買我保的小倌兒贏纔對,爲什麼年年都買今年卻不買了--這不是分明是對你家主子保的人沒信心嗎?"

惜玉聽了她家主子的話也忍不住笑了,偷偷瞟了一眼憐香,惜玉嘴壞的笑着說:

"主子,不是惜玉對您保的人沒信心,而是惜玉這兩個月的月餉全被憐香給剋扣乾淨了,說是要把兩個人的工錢都送回爹媽那裡,讓她們重新修修房子--您說我家那新新的獨門獨院哪裡用得着大修?後來我琢磨了琢磨,估計我這憐香姐姐是在考慮着以後娶夫家的事兒了,所以現在纔會提前叫我爹媽先把她未來的新房給粉刷出來--"

"是啊是啊,"憐香眼也不眨的輕哼了一聲,回嘴道,"反正我這個做姐姐的若不娶,那後面的那個就算再怎麼想也沒法把喜歡的人抱回家--既然如此我也索性做得更大方一點,以後三個月的月餉我便都剋扣下來一併送回家,也好讓爹媽把我娶新人用的新房弄出來,省得我這個做姐姐的春心不動,讓人家做妹妹的心裡急死!"

惜玉被憐香說得臉上紅了紅,但轉眼間一張小臉就又陰沉沉的板了起來,憐香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和雁兒之間的疙瘩還沒解開,就也不多說其他,只轉過頭與自家主子聊起閒話。

瑞珠看越到淨水庵人羣便越聚集,心裡就更加重了看熱鬧的興趣,三個人騎馬來到淨水庵的正門,剛一下馬,一旁就立刻有迎客躬身迎了上來,憐香和那迎客一起把馬牽到後面馬廄裡,這邊瑞珠和惜玉已走入了庵門,繞過正殿,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入瑞珠眼簾。

原來這淨水庵百年前就因爲臨近這一汪淨水所以才得此名,後來現任的庵主爲了能更加廣開生財之道,特意把庵廟再進一步的一次次擴大,知道把整片淨水湖都囊括在庵內才停手,爲了增加庵廟對那些閒人騷客的吸引,庵裡還特意在那片湖水上栽種了無數青蓮浮萍,另外還搭建了直通湖心的紅攔俘橋,平日裡庵廟不但對外開放還有各種素膳提供,弄到最後,比起來淨水庵每年收進的香油錢倒還比不上這個副產收入的十分之一,如今這百花宴的塞臺就設在這片湖畔,臨時搭起來的高臺上似乎還略微散發着些木料香氣,那些看熱鬧的人們最多隻能擠到前院裡遠遠的看個影子,而真正拿着花釵鑑品那些美人的閒人騷客和達官貴人則是進到臨水的觀景樓中。

惜玉跟瑞珠跟到觀景樓前,按照慣例每份兒請柬只能進入一人,這請柬雖說也可以算是拿真金白銀換過來的,但是如果碰到臨時來個有錢人想要得這請柬卻也是有錢無路換不回來的。

瑞珠在觀景樓口拿請柬換了三隻花釵之後就一個人進了觀景樓,只見樓上樓下相熟的人三五一桌或喝茶或聊天,觀景樓裡臨湖的一邊全做成落地的六扇摺疊窗,現在都把窗頁折了起來,樓裡的人就算不是坐在窗前的,只要稍稍探探脖子也可以把對面高臺上的東西看個清楚。

瑞珠的坐位被安排在二樓的臨空而建的涼臺上,這個位置自然是百花宴上最好的位子之一,瑞珠剛在桌子旁坐好,那邊薛玲瓏就已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坐在了瑞珠身旁。

"王爺可知道這次的百花宴會魁落誰家?"薛玲瓏的屁股剛沾到椅子,便已迫不及待的向着瑞珠擠擠眼睛,湊到近前壓低聲音問,瑞珠手裡玩着白銀打造而成的花釵,向着薛玲瓏笑了笑道:

"我只知道這次參選的美人一共有二十三個,除了你保的塵寰和我保的佾情是我親眼見過以外,其餘的人相貌如何我一概不知,又怎麼可能知道這次的花魁花落誰家?"

"這麼說王爺沒在私下裡買上幾注賭賭運氣?"薛玲瓏一臉失望,瑞珠見她這樣,忍不住笑道:

"說什麼賭賭運氣……這百花宴既然牽扯進了名利二字,賭的便不是運氣二字了,進這百花宴的有商有官,能換得起咱們手中這三隻花釵的便絕不是家底單薄的人,我就不信你這最愛在渾水裡打滾的人會不清楚這裡面的道道兒,還說什麼賭運氣……"

薛玲瓏見瑞珠笑她,也再擺不出正經面容的笑起來,薛玲瓏一邊笑一邊偷偷摸摸的從衣服裡摸出幾張四四方方的黃紙板兒,在瑞珠眼前亮了亮,隨後又塞回了衣服了,瑞珠見她模樣神秘,就忍不住笑問道:

"是什麼東西?能讓你寶貝成這樣--"

"噓--王爺可別大聲,雖說這觀景樓裡這些達官貴人身上估計沒幾人沒揣這個,不過這東西到底是隻能在私下裡傳的--這個便是這百花宴的賭據,我一共壓了五百兩,買的是最簡單的猜前三,我在塵寰身上壓了二百兩,賭他能進前三,這賭是一賠五的小注,其餘三百兩我分壓在了六個人身上,王爺保的佾情我也壓了一注,這樣算起來不管這七個人哪兩個進了前三,我都只賺不賠,原本要是玩翻花樣的天賭,賠率更高,不過那些賭局都太費腦子,玩起來不爽快,所以我也就懶得沾了……聽說現在不但是那些小倌兒身上被人壓了賭,就連觀景樓裡有名有姓的幾位達官貴人也都被些小賭局開了場子,聽說她們好像是賭這些個大人手裡的花釵會給哪個小倌兒,反正這百花宴可以說是一宴牽京城,這京裡頭小半年的飯後談資可全憑着今天這臺上臺下的表現呢!"

瑞珠見薛玲瓏說得有趣,忽然笑了笑壓低聲音道:

"你說有人拿這觀景樓裡的達官貴人作賭,那你可聽說有沒有拿我開賭的?"

"這個嘛……"薛玲瓏猶豫了猶豫,最後還是忍不住擠了擠眼睛低聲道,"王爺金枝玉葉,誰敢有那種膽子以皇家之人作賭?"

"玲瓏你這麼說可就不老實了啊--"瑞珠咂了咂嘴,搖搖頭道,薛玲瓏'嘿嘿'的笑了笑,用'你知我知'的神情又擠了擠眼睛,忽然又湊到瑞珠近前小聲道:

"有沒有敢拿王爺作賭玲瓏確實不知道,不過這參加百花宴的二十三個美人玲瓏可以說是個個都見識過的,論起容貌來可以說是各有千秋,最爲出衆的前六之種咱們保的塵寰佾情也在其列,若論起才情來嘛……水月居和移花閣不愧是京城裡的有名老店,送選進來的兩個哥兒都是經過自小細心調教的,詩畫音律全都樣樣精通,性情也全是一等一的乖巧喜人……不過聽說那個柳兒院這次送選來的人也是一個絕世佳人,而且似乎還請了一位挺位高權重的大人替他作了保,那小倌兒我也只知道一個名字,聽說好像是叫什麼沁言……那個小倌兒自從把名牌推入百花宴就未見他出來陪過酒,但現在外面對他的傳言和關注卻沒有絲毫減少,王爺可知這是爲什麼?"

瑞珠好笑的望着故意要賣個關子的薛玲瓏,笑着喝了口茶,很配合的接口問道:

"這是爲什麼?"

"關鍵就在爲那個叫沁言的小倌兒作保的人!"薛玲瓏眉飛色舞的敲了一下桌面,瑞珠也禁不住非常配合的'哦?'了一聲,薛玲瓏得意洋洋的挑挑眉,眨眨眼睛卻又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問道:

"王爺可知爲那個叫沁言的小倌兒作保的人是誰?我保證王爺絕對猜不到--"

瑞珠笑着略微沉吟了一下,心裡把能讓薛玲瓏還有其他達官貴人萬分掛心的人列了個名單,前後篩了篩,最後只留下兩個--

"……可是國舅大人?"瑞珠笑着低問,薛玲瓏咧着嘴搖搖頭,瑞珠低低笑了出來,"那就是宰相大人了。"

"王爺居然猜到了……真是……"薛玲瓏萬般可惜的苦下臉,瑞珠笑了笑,向着同在一個看臺上的最遠處的一個桌子擡了擡下巴,向着薛玲瓏道:

"也不能算我聰明,你看看那邊那桌最在靠外的那個人是誰?"

薛玲瓏擡頭望過去,只見那桌一共坐了兩個女子,一個女子倚欄而坐,一身紫袍,身材高挑勻稱,因爲坐在裡側所以整個身影都被外側之人擋去了大半,只能稍稍看出那女子大約是在三十上下;坐在外側的那人四十多歲的模樣,身材微瘦,一身青緞長袍手裡一把象牙骨的紙扇,也只是堪堪的讓人看到一個背影。

"原來孟大人已經過來了,早知道我還傻傻的讓王爺猜個什麼勁兒啊!"薛玲瓏恍然大悟的笑道,她雖然不認識坐在裡側的那名年輕些的女子,但坐在外側的中年女子薛玲瓏卻絕對不會認錯,瑞珠笑着喝了口茶,她剛纔也是無意間看到那邊兩人的,看那兩人坐的位置分明是特意安排的,那個位置既能看清整個百花宴卻又不會受人打擾,她剛纔只是下意識的掃了那桌一眼,覺得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讓她隱隱約約的有些掛懷,後來她仔細想了半天,纔想起那個一身青衣的好像是她平日裡在朝堂上經常看到的那個,如今聽薛玲瓏說了這百花宴參選的小倌兒裡也有那位宰相大人作保的,瑞珠也就更肯定了那邊那人是誰。

薛玲瓏剛剛那個關子沒賣成,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又開始神氣活現的給瑞珠講這次百花宴的一些暗傳,兩個人正一個侃一個聽、聊得津津有味,忽然聽到對面高臺上一聲鑼響,四下裡原本的嗡嗡聲一下子全熄了下來。

"開始了開始了"薛玲瓏急急的喝了口茶,開始聚精會神的盯住臺上,瑞珠也低頭喝了口茶,那口茶剛剛順着喉嚨嚥下去,瑞珠一直還覺得似乎有些事沒想明白的心上突然靈光一閃,瑞珠擡起頭望向遠處也望向高臺上的兩個人,額上漸漸冒出一層冷汗--

呵呵……最好是她猜錯了啊……那個穿紫衣服的人……總不會是當今的……那個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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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51:50 PM《穿越文合集》第十九章

四時花開2作者:宮藤深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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