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
一百八十五
鮮血肆意鋪灑着,自己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面鏡子,照出了雙眸殷紅表情冷漠的自己。
這是自己嗎……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忽然感覺到一種深深地陌生感,一種深深地恐懼感。
忽然,鏡子中赤紅着雙瞳的自己忽然對着自己笑了,笑容中帶着戾氣,帶着血腥……
周澤猛地從夢中驚醒,腦中仍然回想着鏡子自己給自己所帶來的恐懼。
那天晚上……
自己殺掉了所有人……
無論是那個大叔和那些冷漠的死神,還是那個給予過自己幫助的斷臂死神,全都被自己……
真的要變成惡魔了嗎?
周澤走到了一個角落,蹲了下去輕輕啜泣了起來。
恐懼,沒有人能緩解自己的恐懼;迷茫,在孤獨中早已找不到別的出路了……
……
凌心月望着皎潔無暇的天空,星光一眨一眨地閃爍着,看起來讓人心情都變得豁然開朗。
凌軒已經不在了,母親今天也在公司,這棟大房子裡面,又只剩自己一個了……
凌軒……
凌心月握緊了拳頭。
一定,一定要爲凌軒報仇,否則這個世界上,就沒人再記得他了……連母親也……
心情忽然變得很糟糕,一種孤獨的情緒深深地吞噬着自己,十分難受。
凌心月拿出了手機,翻看着通訊錄,上翻下翻,來來回回也只是那麼幾個人。
凌心月的目光在周澤的名字上停住了。
“他現在應該還沒睡吧……”凌心月自言自語着。
猶豫了一小會,凌心月撥下了那個號碼。
嘟嘟嘟嘟~
電話響了好久,最後卻傳來一個無人接聽的系統聲音。
凌心月皺了皺眉頭,又撥了一遍,得到的仍然是相同的結果。
“不會是……被總部……”凌心月臉上出現了焦慮,回到房中拿上了車鑰匙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棟別墅。
半小時後,凌心月的白色寶馬停到了周澤的家門口。
凌心月下了車,快步走到了周澤的大門前。
奇怪的是大門竟然沒鎖,凌心月的擔憂更甚,打開門便衝了進去。
大廳的燈沒開,只有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啜泣聲。
凌心月愣了愣,看向了蹲在角落的周澤,走上前去,“接電話啊混蛋。”凌心月臉上涌現了一絲怒氣,可看到蜷縮在牆角的周澤之後,腳步停了下來。
一時間,大廳竟靜了下來,只聽得到周澤隱隱的啜泣聲。
人受到委屈的時候自然會哭,而周澤受到的,已經不僅僅是委屈了。
那種更令人痛苦的孤寂,那種找不到自我的恐懼,那種孤獨卻得不到幫助的悲哀……
經常處在黑暗角落的人,終有一天會被黑暗吞噬。
凌心月的明眸看着那個蜷縮着的身影,走了過去,蹲下了身體,輕輕抱住了周澤。
被凌心月抱住,啜泣中的周澤頓了頓,凌心月的感覺此時並不是像她的神情一樣冷冰冰的,而是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就像冬天裡衣着單薄的你找到了一堆篝火。
溫暖的感覺卻讓周澤感覺淚水更加止不住了。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凌心月的聲音從未像此刻這般輕柔。
……
翌日,周澤在沙發上悠悠醒來,刺眼的陽光讓周澤眯了眯眼。
已經早上了麼……
昨天晚上,凌心月好像來過……
自己好像還被她當做小孩子一樣安慰了。
不過,還是感覺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昨天晚上那種難過的感覺,現在變得更淡了一點。
她已經走了嗎……
周澤伸了伸懶腰,剛走兩步就聽到了樓上傳來了腳步聲。
凌心月竟然慢悠悠地從樓梯上下來了,一邊打着呵欠。
她竟然沒走?
“……早上好……”周澤情不自禁地說道,說完之後才發現今天的自己真的和昨天的自己有些不一樣了。
凌心月愣了愣,“早上好。”
氣氛莫名地就變得尷尬了,之前明明不會。
不過也許覺得尷尬的,只有周澤一個。
凌心月下來喝了口水然後又上了樓。
周澤也跟在後面,“昨天晚上你沒走嗎?”
“沒有。”凌心月淡淡說道。
“那讓你睡沙發,真不好意思……”周澤低着頭說道。
“我在你房間睡的。”凌心月毫不在意地說道,彷彿這裡是自己家,在哪裡睡不需要經過別人的同意。
“……”周澤低頭走着樓梯,過了一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可是安琪在那裡睡……”周澤上了樓猛地呆住了,因爲周澤看到安琪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像個漂亮的娃娃一樣,靜靜地看着走前的周澤。
“你贏了嗎?”周澤有些驚喜地問道。
安琪點了點頭,然後感覺有些敵意地看向凌心月。
“昨晚她就醒了,我和她睡一起,她顯得很不情願……”凌心月坐在了安琪的邊上,伸手試探地想摸一模安琪那張可愛的小臉。
啪!
凌心月的手毫無懸念地被拍開了。
凌心月嘆了口氣,嘆息中帶着遺憾。
“……”周澤看得目瞪口呆,現在的凌心月,好像和平時都有所不同。
“哥哥,我要糖……”安琪忽然對周澤說道。
周澤點了點頭,“我去買。”說着便下了樓梯。
“你哥哥走了,不怕我對你強來嗎?”凌心月問道。
安琪不說話,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小丑面具,戴了上去。
“我要強來,你戴面具也是沒用的……”
下樓梯的周澤聽着兩人的對話,覺得有些無語,今天的凌心月怎麼會比安琪還要孩子氣……
仍舊是熟悉的道路,仍舊是熟悉的氣息,經歷過那麼多之後突然感覺這些纔是最值得珍惜的。
過了馬路,周澤來到了那家小店。
“把這些糖都給我吧。”
“好嘞。”店主把糖一股腦裝進了袋子裡,遞給了周澤。
周澤把錢遞給店主,但卻發現錢裡面有一枚硬幣,是錯版硬幣。
周澤急忙把錯版硬幣收了過來。
錯版硬幣啊……
周澤低垂着眸子撫摸着那枚硬幣,良久後,周澤擡起頭,忽然看到店主身後的架子上擺着一瓶瓶的酒。
是父親以前最愛喝的劣質酒。
“那個,能給我來一杯嗎?”周澤問道。
“誒?這個嗎?小孩子喝酒可是不太好的哦。”店主指着後面的酒說道。
“我已經成年了。”
“那好吧。”
酒水入喉,有一種辛辣的感覺,讓喉嚨很難受。周澤劇烈地咳嗽着,看着杯子裡的白色液體。
父親以前,都是一直靠着這個度日的嗎……
趴在這張溝壑縱橫的桌子上,睡上半天,然後慢悠悠地回家。
周澤撫摸着桌子上的痕跡,慢慢趴了下去。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周澤感覺渴睡了起來,緩緩閉上了雙眼。
時間彷彿穿梭到了好久好久之前,幼小的自己走到那條崎嶇坎坷的道路上,父親在後面慢慢地跟着。
自己在玩着一根狗尾巴草,步形不穩地慢悠悠地走着。
陽光很溫和,風輕輕地吹動着路旁有些枯黃的雜草。
父親的笑容如同着陽光一樣溫和,看着自己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跟着。
走了好久,自己忽然回過頭,看向身後。
父親的身影卻消失了,在那片刺眼的白光中,再也找不到父親的身影。
手中的狗尾巴草草微微翕動着……
自己只能茫然地一直看着身後,呆站在原地……
是啊,已經不見了啊……
逝去的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在抓住的……
狗尾巴草耷拉在地上。
周澤緩緩睜開眼,在桌子上趴了很久很久,直到想起來要給安琪帶糖,才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路上,周澤忽然向後看去。
那條坎坷的路上,回頭,再也看不到那個身影了。
周澤收回視線,低垂着眸子,繼續向家的方向走去。
“好慢~”剛走進房子,就看到凌心月坐在沙發上和安琪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盤腿坐着,一副和安琪一模一樣的表情。
周澤愣住了。
噗嗤!
凌心月看起來終於演不下去了了,輕輕地笑了起來。
周澤更愣了,凌心月竟然笑了。
那種帶着孩子氣的清澈笑容,簡直要比任何表情都來得震撼。
就連一直是一種古井無波的表情的安琪也微微轉頭看了看凌心月。
“看什麼看,快把東西交出來呀……”凌心月朝着周澤伸出手。
周澤哦了一聲,滿臉呆相地把袋子遞了過去。
凌心月結果袋子,翻着裡面的糖果,然後挑出了幾顆顏色比較漂亮的糖,“這顆……這顆……還有這顆,都歸我好不好?”凌心月轉頭詢問着安琪。
“不行。”安琪淡淡地說道。
“誒?怎麼這樣……”凌心月泄氣地說道。
周澤拍了拍自己的臉,忽然走前摸了摸凌心月的額頭。
啪!
凌心月學着安琪一巴掌拍開了周澤的手,“你幹嘛,我又沒生病。”凌心月沒好氣地說道。
“不是……你這樣好奇怪……”周澤說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人不能一直冷着一張臉吧,最後時刻,還是要笑一笑的。”凌心月拆開了糖果的包裝,無視一旁癟着嘴的安琪,將糖塞進了嘴裡。
“最後時刻?”周澤察覺到了這個敏感詞彙,皺着眉頭問道。
凌心月平靜了下來,摺疊着糖果的包裝紙,“明天,明天吶,我要去隧道那裡,最後一次,我不會留有任何逃生的餘力,我一定要把那個醜陋的亡魂殺掉,爲我唯一的弟弟報仇……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也許,我會死在那裡面也說不定……所以啊,我想最後緩解一下壓抑的心情,好好地放鬆一下,”凌心月嘴角微微揚起,“不過明天你不許來,報仇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周澤沉默了,低着頭不說話。
“小傢伙,把那顆糖給我,看起來好好吃……”
“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