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東區某別墅後花園裡,有一個根基高築的長方形花壇,栽培着一株虎蹄紋梅,高約一米,樹冠東伸西展,最寬處約有一米二,雖然比起旁邊那棵成年蟠桃樹顯得個頭嬌小了很多,但氣勢磅礴,在花壇中龍盤虎踞。
虎蹄紋梅是臘梅的一種,相較於其他種類的臘梅花期最早,趕上條件適宜的好年歲,有時十月份就能開花。此時,這株虎蹄紋梅那臘黃色的漂亮小花朵,已經層層疊疊地綴滿枝頭,爲這個冬季裡略稍蕭索的小花園,增添了一抹別樣的精彩。
雖然天色已晚,已近黃昏,但是這一簇亮黃色的怒放梅花前面,還立着一個沉醉於花香的男人,他就是譚衛熊的小舅子,今年已經四十八歲的隋慄方。
隋慄方生就是個胖子,肥頭大耳,上小學那陣兒,全校近千名學生,就屬他最肥,一個頂別人兩三個。現在也是,雖然天天鍛鍊,但體重仍然在二百八十斤左右徘徊,身高一米六七,光溜溜的大腦殼沒有一根頭髮,這幾十年來倒是爲他省了不少理髮錢。
他身穿對襟的團花唐裝,腳踩一雙緞子面的千層底手工布鞋,大冷天手裡還附庸風雅地搖着一把水墨畫面的摺扇,嘴裡哼着含混不清地戲曲調子。
隋慄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還立着個冷得哆裡哆嗦的男子,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體重卻不足一百五十斤,由於他姓馬。叫馬勇敢,人送外號“麻桿哥”。隋慄方則習慣喊他“大杆子”,也算是隋慄方的隊伍裡資格最老的元老,所以雖然能耐不是很大,可是卻跟隋慄方走得很近。
馬勇敢穿着保暖衣,套着大皮襖,腿上還蹬上了一條皮棉褲,腳上穿的是虎頭靴,就這樣還冷着雙手籠袖嘴脣發紫。瞅着只穿了一身單薄如夏裝卻泰然自若的隋慄方,他就有些恍惚,分不清他是怪物,還是隋慄方是怪物。
隋慄方賞完了梅花,這才哼哼着轉身,從桃樹枝上取下一隻精緻的鳥籠,籠子裡是一對比較少見的非常漂亮的紫藍金剛鸚鵡。
隋慄方一手託着碩大的鳥籠。一邊拽着四平八穩的步子往房子裡走。
馬勇敢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屁股後面,直到隋慄方回到屋裡,放好了鳥籠,接完一通電話,這纔敢開口搭腔。
“方哥,昨晚上我們已經把那小子的公司能砸的全都砸了。估計裡面的電腦和桌椅都還沒來得及換新的,今晚上真的還要再砸一次?”馬勇敢聽到隋慄方剛纔在電話說提到再去砸王笑的公司,心裡想着今晚本來還有個小妞等着他,便想確認一下隋慄方只是爲了哄譚衛熊就那麼隨口一說,還是當真。
“砸他的公司。不是想讓他損失多少錢那麼簡單,他今晚就是拿張紙糊在窗戶上。你得給他砸嘍。”隋慄方一邊給鸚鵡餵食,一邊說道。
“砸嘍、砸嘍、砸嘍……”
那兩隻鸚鵡立刻歡快地學舌。
隋慄方笑呵呵地逗了一會兒鸚鵡,解釋道:“我這個姐夫,以前老是看不起我,認爲做我們這種生意的人,都是難登大雅之堂的角色,所以有意無意的,總是疏遠我,生怕一個不慎跟我走得太近,就會連累他丟了官,損了顏面。小時候,我這人經常被人欺負,被同學嘲笑,就連我大姐都覺得我丟隋家的人,只有我二姐對我好,雖然自從她嫁給譚衛熊之後,也漸漸地跟我有了一些距離,可是我不怪她。女人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嫁給了譚衛熊,爲了不讓我連累她老公,跟我保持一些距離,我也理解和體諒她的。所以,我這次幫譚衛熊,全都是看在我二姐的面子上。譚衛熊好不容易求着咱一次,咱就得把事情辦得超乎他想象的漂亮,幫他永除後患,讓他知道,咱隋慄方雖然是個粗人,可粗人也能辦成他譚衛熊辦不到的事情。”
馬勇敢見隋慄方主意已定,也趕緊跟着附和,連連點頭道:“方哥說得對,俗話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砸店咱也得砸到底不是?”
“呵呵,你小子,就是耍貧嘴的工夫一流。”隋慄方背對着馬勇敢,逗着那兩隻鸚鵡,笑道。
“嘿嘿。”馬勇敢強打起精神笑了笑。
“其實啊!我這裡還有另一個想法,既然動了手,那就不妨再整點兒有意思的事情。聽說路向東有個女兒,長得挺水靈的,以前沒見着,都怪路向東那個老雜毛保護得太嚴密,我竟然不知道他家裡還圈養着這麼一位天姿國色的姑娘,否則我早就下手了。聽說那姑娘的名字還挺好聽,叫美姬,現在就在那個臭小子身邊呆着。這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白瞎了這麼好的一個水靈姑娘,怎麼能跟這種乳臭未乾的小子呆在一塊兒?我看啊!咱們這一次索性就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搞得如同驚弓之鳥,從此之後再也不敢在我的地盤上擡頭走路,也好讓那個美姬姑娘知道,像她這樣的金絲雀,想要小鳥依人,也得找個寬厚牢靠的臂膀不是?”隋慄方終於轉過身來,盯着馬勇敢說道。
“這個好辦,方哥要是等得急,今晚上我就想想辦法,把那小妞給方哥搶過來。”馬勇敢奉承道。
“看看,我就說你不懂女人吧,你還不服氣。你以爲我是山裡八百年沒見過女人的土匪啊?別說是金水數一數二的,就是全國數得着的大美女,有多少上過我的牀,你小子心裡也清楚吧?男人,到了我這種境界,在乎的已經不只是那軟玉溫香的身子骨有多水靈,更看重的是一個情趣,懂嗎?有情,還得有趣。那姑娘家道中落,沒有急着找個富裕人家投靠,卻找了那麼一個不起眼的窮小子,可見這姑娘還是有點兒想法的,不是那種見了好車就邁不開步子,見了有錢男人就拽不住褲子的俗氣女人。這樣的女孩兒最討我們這種男人喜歡,她越是不主動上鉤,不投懷送抱,我就越想讓她主動上鉤,讓她心甘情願地給我投懷送抱。所以,對這個姑娘,你們可得給我注意點兒,絕對不能動粗,更不能對她有一絲半點兒的傷害和非分之想,我要耐着性子把她逼入絕境,讓她主動來求我,最好是那種楚楚可憐的俏模樣,哎喲,想想就令人心疼……”
隋慄方說着說着,就有些心猿意馬了。
馬勇敢聽着聽着,漸漸露出了無精打採的樣子,甚至到最後都忍不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隋慄方見狀,立刻收斂起笑容,嚴肅地盯着馬勇敢,說道:“大杆子,你小子是不是又犯戒了?”
“沒……沒有的事兒,我就是昨晚沒睡好,中午的時候又喝了些酒,這會兒一時沒忍住,有些犯困了。”馬勇敢趕緊提起精神,極力掩飾道。
“大杆子,不是方哥管你管得嚴,實在是方哥我不想看着你跟着我吃了那麼多年的苦,甚至兩次都差點兒丟了小命,現在好不容易日子過得滋潤了,你卻栽着自己的貨物手裡。你要是玩女人,我不會管你,哪怕你說沒錢養女人了,我也可以額外再給你墊上一些。但是,那個粉,那東西是毒,不能吸,會要了你的命的。雖然這是咱的生意,可賣什麼,並不代表就一定要用什麼。就拿我外甥女來說,她有個同學的爹媽是開飯店的,生意特火爆,可是她哪個同學卻從來不吃她們家飯店的菜,因爲她知道大廚炒菜用的是什麼油。你看,人家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都能做到,你都是個老大不小的男人了,難道還不如人家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隋慄方就是話多,見馬勇敢這模樣,十有八九又是染上的毒癮,就痛心疾首地教育起馬勇敢。
“方哥你放心,我大杆子沒那麼傻,我還盼望着跟方哥多混幾年好日子呢,怎麼可能幹那樣的傻事兒。時間不早了,我去準備準備,今晚就再往秦嶺路跑一趟。”馬勇敢說着,便想借機溜掉。
“晚上小心點兒,恐怕那小子今晚會有防備,雖然咱不怕他,但是能小心行事,就不讓他節外生枝,明白嗎?”隋慄方叮囑道。
“方哥放心,大杆子心裡有數。”馬勇敢說完,趕緊溜出了隋慄方的別墅,鑽進自己車裡就先給自己打了一針,然後在座椅上躺了很久,才起身察看了一下車裡放着的那把手槍,這才啓動車子離開別墅區。
秦嶺路。
王笑在風尚華府吃過晚飯之後,回到車裡,給呂妙莎打了個電話,謊稱有朋友過生日,今晚就不去她那裡睡了,然後開車到秦嶺路上,把車停在了離公司不遠的對面街邊停車位上,躺在車裡等着。
他估計那些人今晚十有八九還會有動作,因爲從牆上那些噴漆寫下的字來看,對方是有意要挑釁他的,今天他不但沒有妥協,還在網絡上大舉反擊和責難,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干休。
今晚,他要來個守株待兔。